文/郭西元
筆墨不該隨時代—對石濤的誤讀(一)
文/郭西元
“筆墨當隨時代”,應該說近幾十年一直是美術評論界非常流行的一個觀點,這跟現在社會的很多變化有關。大家一個勁地覺得要創新啊,要標新立異呀,什么“時代變了,筆墨不能不變”啊,等等。恰好石濤的題畫當中有這一句“筆墨當隨時代”,大家便不假思索地拿過來,斷章取義地引用,為自己的觀點服務。
我找來石濤的原文一讀,發現我們完全誤讀了石濤!這石濤實在比竇娥還冤!
石濤確實說了“筆墨當隨時代”,但這個“當”該怎么解?是不是該解為應當之“當”?我們的古文水平不夠,一看到“當”就理解為應當,不知道古文“當”字是多義詞,還可以解作“倘”,倘若的“倘”?。ㄈ?蘇洵《六國論》“當與秦相較,或未易量”的“當”,就作“倘”解。)
把石濤的這一段題畫仔細看完以后,發現原來石濤是說筆墨“倘若”隨時代,那可就如何如何的不好。他是反對筆墨隨時代的。
這段話不長?!肮P墨當隨時代,猶詩文風氣所轉。上古之畫跡簡而意淡,如漢魏六朝之句。中古之畫如初唐、盛唐雄渾壯麗。下古之畫如晚唐之句,雖清麗而漸漸薄矣。到元則如阮籍、王粲矣,倪、黃輩如口誦陶潛之句,悲佳人之屢沐,從白水以復煎,恐無復佳矣?!?/p>
這段話并不難懂,他明顯是說筆墨“當”(當或倘)隨時代,就像詩文的風氣那樣,上古是最好的“跡簡而意淡”,中古還可以“雄渾壯麗”,到下古就“雖清麗而漸漸薄矣”。下面接著說到元以后如“口誦陶潛之句,悲佳人之屢沐,從白水以枯煎,恐無復佳矣”,可悲的就像佳人,只是靠裝扮,把白開水反復煎煮,恐怕不能再好了。
咱們細讀這一段話琢磨一下,石濤是說筆墨“應當”隨時代,隨波逐流?還是筆墨“倘若”隨時代,就“漸漸薄……恐無復佳矣”呢?當然是后者?。ùm)
寒江獨釣(右) 138cm × 35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