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聽的狗叫

呂斌

紅燕躺在床上，先還睡意綿綿，隨著時間的推移，沒了睡意。她細心聽外面的動靜，外面特別安靜。她打開電燈，看看墻上的石英鐘，半夜12點到了，村街上沒有響起往日的狗叫聲，她的心提了起來。

晚飯后，她和老公吵了起來，老公帶著一肚子氣離開家門去上晚班了。

老公是煤礦的井下工，挖煤是個相當危險的活計，每天都和死神打交道，每天老公半夜12點下班的時候，村街上都會響起狗叫聲。那汪汪的聲音從村頭響起，由遠及近，一串串地響起，此起彼伏，如有節奏的樂曲呢，聽著特別美妙。隨著遠處的狗叫聲逐漸地低下去，近處的狗叫聲卻愈加響起來，老公那熟悉的自行車鏈子聲也由遠及近地掛拉掛拉響起，隨著鐵大門的吱嘎嘎叫喚，腳步聲響到窗戶下，她的心由半空懸著改為啪嗒落地。此時，她就暗自感激起那一串串的汪汪的狗叫聲。

今天，老公的下班時間到了，卻沒有響起汪汪的狗叫聲。她的心提起來。

她側身躺著，睡意全無。耐心地聽一會兒，外面一片安靜，她坐起來，茫然地望著窗戶。難道他因為生氣而精力不集中……或者是賭氣：我下井挖煤是為了多掙錢，你卻這樣氣我，我還活個什么勁！再或者……在井下，不能有一點分心。

她再也坐不住了，下地，站在地上專心致志地聽外面的動靜，特別希望狗叫起來，但是，沒有那熟悉的汪汪狗叫聲。

她非常后悔跟老公吵架。

墻上的石英鐘在嘀嗒嘀嗒地走著，不緊不慢，依如往常。12多了，外面什么動靜都沒有。她祈禱著，狗兒叫起來吧！我非常想聽到你們的叫聲，哪怕是一聲也行，為什么一聲都不叫呢？

她走出屋門，院子里一片漆黑，天上的星星眨著眼，只能看見鄰居房子的輪廓，村街上什么動靜都沒有。她朝大門口挪動著步子……村頭響起了一聲汪汪的狗叫聲，她停住腳步，心臟狂喜地劇烈跳起來。不會吧，是幻覺吧？全神貫注地聽，又響了一聲，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汪汪的狗叫聲終于響起來了，一聲接一聲。她激動得大口喘氣，深一腳淺一腳地奔回屋子，站在地上認真地聽，確實是狗叫聲，此起彼伏，延續著向家門口響來，漸漸地近了，響起了大門吱嘎嘎的聲音。她控制著狂跳的心，爬上床，躺好，裝作睡覺。

丈夫進屋了，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默默地抽了一支煙，上床睡了。

早晨起來，誰也不跟誰說話。紅燕忙著收拾屋子，做飯。吃飯的時候，紅燕再也忍耐不住，問坐在桌旁的丈夫，你昨天晚上怎么回來晚了？

丈夫埋著頭吃飯，說，因為跟你吵了架，上了井我坐在井旁不想回家。工友們問我為什么坐著不走？我說和你吵架了，不回去了。工友們硬是把我勸回來了。

紅燕端著飯碗，難以下咽，淚水盈滿了眼眶。她心中發誓，老公，以后在你上晚班之前，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你讓我怎么著我就怎么著，你讓我站著我絕不坐著，你讓我蹲著我絕不躺著，只要能在你下班的時間能聽到狗叫聲，什么我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