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關于傳統知識的胡思亂想

祁蓮

因為要準備本期的《特別關注》，我們花了很多時間查閱了瓦里、蒂瓦納庫的資料， 最后大家得出了一個拿不上臺面的結論——這兩個所謂的帝國或者說文明，從嚴格意義上說，還算不上是文明，充其量只是很原始的文化，發達程度可能還比不上咱們的商朝， 更不要說跟它同時代的大唐盛世了。它們沒有文字，沒有歷法，更沒有青銅器和鐵器，所以，他們的繼承者印加人500年后遇到西班牙人時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這其實是考古和歷史學領域的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研究者喜歡用驚嘆的語氣來描述某個古代文化的先進程度，常常使得讀者誤以為史前文明非常先進，甚至在某些地方以一種奇怪的方式超越了今天的文明，就像很多人驚嘆中國古代的某些技藝遠超今人一樣。

20世紀初， 因為科學和疑古史學的興起，一些帶著神秘主義傾向的文化與技藝又開始被新型學者嚴厲批評，比如陰陽五行、中醫、風水之類，厚古薄今的觀念終于漸漸散去。今天，在很多科學研究者眼中，陰陽五行、中醫、風水已經和胡說八道沒什么差別了。

不過，有意思的是，我接觸過的很多學養很高的醫生和醫藥研究者對此反而態度謹慎。多年前讀葛兆光先生有關中國傳統文化的著作，其中講到中醫，大意是，中醫確實不符合科學，可是，這并不意味著在現代科學標準之外的知識對人類都是無用的。

物理學家李淼先生曾說，科學可以劃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以數理科學的模式建立起來的科學；另一部分，如醫學、經濟學、社會科學等，它們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科學，而是試錯和統計的科學。中國工程院院士樊代明說，醫學遠比科學復雜，很多時候要靠醫生的經驗來彌補醫學的局限性。從這個意義上說，中醫更多的是一種經驗的總結。它當然不符合現代科學的標準，但我們似乎也不能因為它不符合現代科學標準，就認為它是無用甚至有害的。

物理學家勞倫斯·克勞斯說：“大眾對基礎科學沒有任何文化上的欣賞?！背霈F這個現象，可能也跟科研人員有時候對傳統技藝和文化的過分嚴苛有關。不必諱言，科研工作者掌握著一定的話語權力，在品評一項科學發現或者其他可以量化的事物時，擁有更多的權威。但權威有時候是一個陷阱，它讓人生出一種呼風喚雨的幻覺，然后，劍之所指，尸橫遍野?？墒?，這樣的“劍”，我們是要還是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