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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劫

2017-03-09 18:06宋世杰
章回小說 2017年2期
關鍵詞:小白烏鴉

宋世杰

一、知無不言的嫌犯

“說說吧,關于你做的這件大事?!惫簿值男虃申犻L用一種奇怪的語氣問眼前這個犯罪嫌疑人。刑偵隊長叫烏鴉。烏鴉,是被他送進大牢的那些犯罪分子對他的稱呼。此時此刻在他面前的嫌疑犯的罪名是挾持人質,搶劫銀行。

嫌疑人抬頭看看烏鴉,骯臟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您盡管問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烏鴉顯然沒有料到這個人會這么坦然,冷靜得出乎自己預料。烏鴉沉了口氣,心想:也只有這般泰然自若的人能制造出高質量的犯罪。雖然這次追捕,從案發開始到第一嫌疑人落網只用了四十八小時,可是這四十八小時真的是每一秒都在進行心理的較量,而且異變頻發,就算最后的抓捕也充滿了戲劇性。烏鴉認為這個人是自己遇到的最聰明的嫌疑人!

烏鴉問道:“姓名,年齡,職業,家住何處?”

嫌疑人答道:“夏銘,二十三歲,電影廠道具師、化妝師,現住城北舊汽修廠一棟廢棄的工廠?!?/p>

烏鴉說:“很年輕啊,家里有什么人?”夏銘答:“父親,下崗了?!?/p>

烏鴉問:“沒其他親人了?”夏銘道:“沒了!”

烏鴉問:“同伙叫什么?”

夏銘說:“等你抓到了,我就告訴你?!?/p>

烏鴉:“等我抓到他,他要是先供出你,你可判得比他重??!”

夏銘笑了:“計劃是我出的,本來就該我判得重。不過前提是,你先要抓到他!”

烏鴉說:“你這么滑頭???對自己的計劃這么有自信,不過你不是一樣被捕了么?”

夏銘臉色一下難看了許多,淡淡地說:“誰讓你是烏鴉,我是腐肉呢!”

烏鴉道:“你在電影廠呆得太久了吧?別跟我說臺詞,你為什么搶銀行?”

夏銘撲哧一笑,道:“我想用押款車裝生日蛋糕?!?/p>

烏鴉一拳擂到桌子上,臺燈居然震倒了:“我讓你說實話,你別?;?!”

夏銘搖搖頭,說:“你自己都知道我不可能是為了生日蛋糕嘛,搶銀行當然為了錢,不然為什么?”

烏鴉問:“要錢做什么?”

夏銘道:“要錢來——花天酒地,為所欲為!哦,比方說可以在北京的五環買一棟房子!”

烏鴉說:“爺們兒,剛才你怎么說的,不是知無不言么?”

夏銘沉默了一陣兒:“這個,還沒到可以跟你說的時候。你可以自己找答案,你不是很喜歡破案么?”

烏鴉一拍桌子,揚長而去,留下一句:“你小子,居然敢耍我!”

二、夏銘和小白

一輛小貨車歪歪斜斜地停在路邊。

“老弟,準備好了嗎?”夏銘坐在副駕座位上問開車的小白臉。

小白臉把車熄火,反問道:“大哥,我最后問一句,一定要這么做么?”

夏銘嘆了口氣:“也是為了救命啊,他是我爸,也算是你的恩人。不能眼睜睜地看到他有一線生機,卻因為沒有錢的原因讓他斷送希望啊。治病要幾十萬,該想的辦法也都想了,現在把房子抵出去還不夠維持之后的住院費和藥費的?!?/p>

小白臉點點頭,從一邊的包里拿出兩塊墊肩塞進衣服,又拿出紗布和剪刀,熟練地把自己的臉包扎起來,戴上白手套。他這個樣子看起來像一個被火燒傷的患者。夏銘把自己的鴨舌帽給小白臉戴上,說:“這是幸運帽,你如果迷惑了,帽檐可以為你指引方向?!?/p>

小白臉變成了紗布臉,紗布臉的紗布抽動了一下,他在笑。汽車再次發動。夏銘側著臉,看到車窗外掠過的不是風景,而是自己的回憶。

夏銘出生的時候不叫夏銘,他是父親在路邊撿到的,撿到的時候已經是兩歲半了。夏銘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自己的身世了,他認為父親是個有故事的人。因為一個男人獨自一人沒有妻子,卻選擇了撫養夏銘長大成人,如果不是有非常的原因,一般的人做不到。男人名叫夏山,是個農民,后來來到城里,一直靠修理自行車和蹬車送貨維持生計。

夏銘曾經問過父親的過去。父親原來住在一個山村里面,一家八口,上有老,下有小。夏山當時父母健在,兄弟姊妹都是務農好手,夫妻感情很好,并且還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直到二十年前的一個夏天,山洪爆發,大壩決堤,導致泥石流爆發,泥漿一夜之間把整個村子掩埋了,全村老小無一幸免。

只有夏山那幾天進城辦事,逃過了一劫。也就是在那個悲痛的夏天,這對父子相遇了。夏山帶著撿回來的孩子回到被泥石流掩埋的村莊,絕望中只有這個小孩兒給他活下去的理由。

父親從來不提以前的親戚,夏銘想,可能都在那次災害中死光了吧??墒窍纳降拇差^始終放著兩張照片,一張是夏銘六歲生日時候和父親的合影,另一張則是夏山和親生兒子的照片。夏銘不解,為什么會只擺出這張照片呢?可能是因為自己總讓父親想起他的生子吧,夏銘這樣想。

夏銘也很懂事,平時爺兒倆的生活非常儉樸。夏銘上學的時候沒要過一件新衣服,從來都是去夜市或者批發市場挑最便宜的衣服。

當然,夏銘更沒買過什么奢侈的教輔資料,他并不是學習的料,更不是能考上大學的那種孩子。于是夏山把他送到技術學校,學習些機械技術,后來由于一個偶然的原因夏銘去了電影廠負責制作道具,之后他又跟朋友學會了特型化妝。

夏山還有個秘密,他背著兒子資助了一個叫小白的孩子。小白是四川人,家里很窮,父母中年得子,小白從小特別聰明長得也很白凈,學習成績也非常好。小白從小學三年級開始收到夏山的捐款,每月一次,從不間斷。那時候夏銘已經開始實習了,每月能拿到點兒補助貼補家用。夏山自己把煙酒都戒了,每個月給小白郵寄一百元錢。小白的全家都打心眼里感激這個好心人,并且小白每年都寫感謝信給夏山。

夏山和小白的相識像是一個奇遇。有一天夏山給一個送報紙的修自行車,送報紙的和夏山都滿手是油沒處洗,不方便掏錢。夏山本來想不要錢,但是送報紙的覺得不好意思,留下了兩份報紙才走。一向不買報紙的夏山無聊之余讀到一篇小學生寫的作文,夏山被文章感動了,作文下面有這個小朋友需要幫助的信息。夏山覺得這個孩子如果輟學就可惜了,于是開始資助他。這個孩子就是小白。

四川汶川地震那年,恰好小白要高考。他在宿舍接到噩耗,家中處于重災區,在地震中只有自己一人因為在外讀書幸免于難。小白悲痛欲絕,幾次自殺都被同學老師給救了。后來小白在醫院里接受心理治療的時候又收到了夏山的捐款。夏山并不知道小白家遭遇了怎樣的變故,他只知道小白在四川讀書,家人住在北川的山區。他認為小白家遭到了很大的毀壞,于是想捐一筆錢給小白。這時候他才跟夏銘商量這件大事。最后爺兒倆把平常節省下來的兩千塊錢給小白匯到學校去??墒撬麄冊趺匆蚕氩坏叫“滓呀洺闪斯聝?,而且經過沉重的打擊小白落下了很多課,考重點大學已經成了一種奢望。小白考到了一所三流大學,對外省招生很少的一個醫學院,專業也是學校分的,一個男孩學了護士。但是小白沒什么怨言,因為他來到了夏山所在的城市。這里,有親人!

自那個時候起這個家就變成了三個人,有父子,有兄弟。小白一直叫夏山為夏叔,叫夏銘為大哥。

直到今年年初,父親病倒了,被診斷為腎病,而且病入膏肓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換腎才能挽救他的生命,兄弟倆都不是親生,作為腎源都不理想。兄弟倆經過多方籌措終于弄到了四萬多元,這將將夠前期治療的藥費和住院費用。換腎?想都不要想。父親由于腎病導致浮腫以至于身體嚴重變形。夏山在病房中自嘲道:一輩子沒想過自己能胖,誰知道一場病讓我肥到流油。兄弟兩人聽到父親的這種調侃,不禁在忍俊的同時潸然淚下。

兄弟倆都是七尺男兒,此時卻看到老爹受苦,而沒有任何辦法。

兩人一方面找適合的配型,另一方面考慮換腎的費用,手術費是一方面,腎從何而出?

小白身為護士,對于醫界內幕有些了解。他知道當地和鄰市的監獄在處決死刑犯的時候,有時候會從犯人身上偷取器官私自販賣,然后給死者家屬一把骨灰。這種地下交易雖然是骯臟無恥的行為,但往往也是救人的方法之一。

好人果真有好報,就那么巧,在鄰市的監獄有個要被槍決的強奸殺人犯和夏山的配型居然成功了。不過犯人的弟弟串通監獄的人,開價三十萬想賣掉即將死去哥哥的腎。兄弟兩人慌了,再有兩個月這個犯人就要被處決了,在這之前怎么弄到三十萬來做這筆交易!

三十萬能換一條命,機會也許就只有這一次了。

三、無奈的抉擇

兄弟倆坐在一起商議,怎么能弄到這么多錢。

“大哥,你說干什么來錢快?”小白問?!俺垂善卑??”夏銘回答,“不過需要本錢,而且有風險啊。輸贏不是咱們能說了算的?!?/p>

“要不我們買彩票吧?!毙“滋煺娴卣f。

“那種東西都是靠幾率的吧。如果真運氣這么好,就不會有災降在咱們頭上了。我從小被拋棄,你和爹都是苦命人,你以為中彩票是下冰雹?”夏銘嘆氣道,“怎么辦???”

“那個混蛋要咱三十萬也太黑了,現在社會報道不是有捐獻腎臟的么,何況這次還是個罪犯?!毙“讘崙嵅黄降卣f。

夏銘嘴角擠出一個笑容:“沒辦法啊,好腎長在人家身上。咱們只能任他們漫天開價,畢竟犯人也是人?!?/p>

小白:“對了,新聞!我們可以聯系電視臺求助啊?!?/p>

夏銘:“我給電視臺打過電話了,他們說這種事情沒什么典型,而且一群人排在前面呢!不是誰家都能上焦點訪談的?!毕你戭D了一下繼續說,“而且你們學校已經給咱們募捐了一次款,一共籌得六萬元也不錯了?!?/p>

“唉,真沒用,一個老人能有愛心把咱們養這么大,可是我們還沒來得及報答他就……”小白說著眼淚就出來了。

夏銘拍拍小白的肩膀,起身走了。他還要工作,還要用微薄的工資來支撐這個三個男人的家。

這一天吃過晚飯,小白正要去洗碗。夏銘拉住小白,讓他坐下,兩人相視而坐。

夏銘點起一支煙,小白問:“哥,你不是不抽煙么?”

夏銘說:“今天拍戲,我當了個替身演員,需要一個抽煙的側影。于是就學了,很簡單的?!?/p>

小白笑笑:“吸煙有害健康——”他頓住了,健康,對于這哥兒倆是個遙遠而又敏感的詞了。

夏銘正襟危坐,說:“小白,你說如果沒有老爸是不是就沒有我?”

小白愣了一下,說:“是啊,老爸以前總說,撿你的時候他聽到有野狗叫,沒他你就喂狗了?!?/p>

夏銘點點頭問:“如果沒有你夏叔,你現在會在哪兒呢?”

小白說:“其實從小學三年級第一次收到錢的時候,我就認定這恩人了,心想自己出人頭地的時候一定要跪在恩人面前叫他聲爸??墒?·12那一震,所有的親人被埋了,所有的夢也碎了。若不是你們那封信,我都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毙“椎哪槼榇ち艘幌?,“別說是在這里上學、當護士了,可能我已經……”

夏銘咽了口唾沫,接著又咽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緩緩地說:“如果,時間能倒流,你愿意用咱倆的命換爹的命么?”

小白不假思索地答:“愿意!”

夏銘欣慰地一笑,眼睛已經濕潤:“說實話,老爸這些年供養咱們,沒少受苦,醫生說,這些病跟他拼命地干活,自己吃的不好營養不良都有關系。是咱們把他累得啊,可惜時間不能重來。但是,我愿意鋌而走險一命換一命。不,也許用我幾十年換他幾十年?!?/p>

小白深深地看著自己的大哥,那張熟悉的臉上帶著一絲陌生的陰影。

某日下午,一個頭上綁滿紗布的傷者來到銀行辦理業務。

“147號請到三號窗口辦理業務?!币粋€聲音說道。

“本銀行只辦理大額業務,五千元以下請到隔壁自助銀行辦理?!?

紗布臉臉上的紗布抽搐了一下,大聲說:“憑什么啊,難道沒錢還不能享受人工辦理?我信不過機器!”這一叫嚷引來了很多人的注意。

“對不起,這是本行的規定,在門口寫得很清楚,本市實行普及ATM取款,我們是試點單位,主要提供公司貸款,大額匯款和轉賬?!?/p>

“你,這是瞧不起人??!”紗布臉咆哮道,聲音微微顫抖。

工作人員叫道:“請下一位到三號窗口辦理業務?!奔啿寄樈械溃骸暗鹊?,我還沒辦完呢。我取七千!”工作人員不情愿地接過銀行卡。

“辦好了,給您數一下?!?/p>

紗布臉數了錢:“現在我再存進去兩千?!惫ぷ魅藛T生硬地說:“拿來,卡和錢?!奔啿寄樋此婧?,剛要把卡遞出來說,“等等,我再存兩千!”

工作人員怒了:“你這個人成心影響我們工作吧?”

紗布臉說:“你管我呢,這是我的規矩!說了取三千,我就取三千!”更多的人把目光投向這里,就連銀行的保安也走過來了。

一輛押款車停到了銀行門口,荷槍實彈的押送人員下來了。押送人員有兩名,錢箱是由兩個穿著防彈衣的工作人員放到車上的。

車上只有一個穿防彈衣的司機,司機打開窗子抽煙。夏銘走過去說:“哥們兒,借個火?!蹦莻€司機拿出打火機,夏銘點上了煙,沖車內吐了個煙圈,問:“你這開著窗戶抽煙不怕挨處分么?押款車車窗是不能隨便開的吧?”司機說:“是,是。憋得難受,呵呵?!毕你懹滞铝藗€煙圈說:“那快關上吧,安全第一!”說罷又長長地吐了一口煙。

夏銘走過押款車和其中一名銀行工作人員擦肩而過。迎面走來一個穿得十分清涼的美女,夏銘看呆了,結果沒注意臺階一個趔趄摔倒在一個押運人員身邊。押運人員大多數都是軍人和特種兵出身,他們明白自己的職責所在,看都沒看夏銘一眼。

紗布臉罵罵咧咧地往外走著,走到另一名押運人員身旁的時候說:“氣死了!什么破銀行,以后再也不來了?!毖哼\人員也聽到了里面的對話,淡淡一笑表示不屑。突然,紗布臉在走過押運員身邊的時候,身體不住地抽搐,倒向了他。押運員下意識地去扶住他,紗布臉抽搐著,口中吐出白沫。一個人說道:“這是癲癇癥!”一下子銀行就亂了,保安過來問話。紗布臉不住地說:“藥、藥……”然后指向自己的腰間。保安立刻俯身為他取藥,突然紗布臉跳了起來,手上多了一把刀指向保安的脖子。人群一下子亂了,旁邊的押運員剛要有所動作,一塊手帕蒙在了他的臉上,押運員立刻軟了下去。另一名押運員正要跑來幫忙,結果跑到臺階上突然趔趄了一下,動不了了,他低頭一看自己的軍鞋被強力膠固定在地面上了。這時,一個顫抖的聲音高喊:“搶劫!都趴下!”押運員剛持槍抬頭,就發現夏銘用一把霰彈槍頂著他的頭。

紗布臉用刀抵著保安,另一只手拿著霰彈槍指著銀行窗口,示意里面的人不要亂動和報警。夏銘喝令銀行人員把兩箱子錢放到自己的車里。兩人走到門口,夏銘從口袋里掏出兩個手雷,拉開拉環,丟進了銀行大廳,里面尖叫聲一片。押運人員大聲喊都趴下,說完自己也利索地趴在地上了。

紗布臉推開保安,拔腿就跑,飛快地啟動了汽車,夏銘也立刻跳了進去。銀行里面煙霧繚繞。

四、驚險的過程

“煙霧彈哪里來的?”烏鴉出去抽了支煙,回來繼續審訊。

“我是負責電影道具的,最近拍一部軍事題材的電影,會接觸這些東西?!薄懊缘顾緳C的是什么物質?那個廢物說只吸了幾口煙?!睘貘f問。

“迷煙,經過濃縮的。吸上兩口就會在十分鐘內昏迷,除非有解藥?!毕你戇€補充道,“我沒事是因為我馬上喝了解藥,多喝水或者刺激性氣味的飲料就行了。有煙癮的人一定沒有愛喝水的習慣?!?/p>

“很聰明嘛……不過能算出他們到達的時間,了解他們的站位習慣,并且看出司機有煙癮這需要很細致的觀察吧?”烏鴉繼續問。

“可不,我觀察了一個月呢,包括在不同天氣下的情況,包括替補司機我都了解?!毕你懽院赖卣f。

“迷倒押運人員的是乙醚,對吧?你的準備還真精心啊?!睘貘f說道。夏銘點點頭:“我不是亡命徒,要確保沒有閃失,否則,什么都沒了?!睘貘f好奇地看著這個自稱不是亡命徒卻做出這等瘋狂事情的人:“呵呵,你都坐在這里了,請問你還有什么呢?”

夏銘抬頭直視烏鴉的雙眼:“你從這里看到了什么?”烏鴉反而被他看毛了,這種眼神不是絕望,不是冤枉,甚至不是欲望。

夏銘說道:“是的,我有,我還有希望?!?/p>

……

紗布臉說:“哥,什么時候能脫掉這身行頭???熱死了?!?/p>

夏銘深呼吸一下:“等等,你不能暴露,咱們這是搶銀行!你以為化妝舞會?”小白問:“哥,你怎么暴露了?”

夏銘潸然一笑:“總有人要承擔這件事情的?!?/p>

小白大聲喊道:“那我,我也是犯罪了,要承擔一起承擔!”

夏銘說:“你不是!你的事情我安排好了,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他們就沒有證據!”

小白呼吸急促:“你要一個人扛?”

夏銘說:“你是護士,你負責去交易腎臟,而且要去照顧好爸,我不像你這么有發展。我進去待幾年還可以多學學習,讀讀書,咱倆搶這點錢不夠槍斃的。不用你來陪我,而且,如果讓老爸知道了他最親的兩個人都走上了犯罪道路……”夏銘說到這里哽咽了。

小白也是淚水模糊。

倒車鏡里出現了警車的影子,警笛聲隨即響起?!案?,怎么辦?”夏銘向后瞄了一眼說,“按原計劃進行,開到最快?!?/p>

警笛聲大作,不只一輛車追捕他們。夏銘看看手中的地圖說:“還有三公里就到收費站,那里一定有埋伏!”

“哥,我不行了,我有點想吐?!毙“滋撊醯卣f道,臉上的紗布都被汗水滲透了。

夏銘說:“把座椅往后調!我來開車你到旁邊去?!?/p>

小白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夏銘說:“喝點水,深呼吸?!?

小白的手開始抖起來,按照預定計劃搶銀行是一回事;和警車在公路上狂飆可就是另一回事了。速度帶給人更大的緊張感,夏銘早料到了這點,問:“讓你帶的鎮定劑,帶了么。給自己打一針,少來,鎮定就行,別睡了!”

小白說:“???鎮定劑不是用來制服警察和人質的?”

夏銘說:“你更需要。打吧,跑出來之后那東西沒用了?!毙“咨詈粑幌?,給自己靜脈上來了一針。

夏銘說:“你一會兒爬到貨倉去準備一下吧。先把鹽酸給我,你去后面裝好炸彈,小心哦?!?/p>

夏銘急轉方向盤,汽車駛離了國道,向一片樹林開去。后面的警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與他們拉開了一段距離。

“真狡猾,居然來到這里?!睘貘f認真地看看窗外。

開車的警察說:“十里八村都是莊稼地,只有這里是林地,怎么這么巧就在這里拐彎了!前面收費站的路障白設了?!?/p>

烏鴉一笑:“本來就是白設,不過他們可不是慌亂逃竄,這個路線一定計劃過了。如果我們不計劃在他們前面,永遠只能在后面追。他們在前面一定會棄車選擇向山上逃,這樣的亡命徒我追的多了?!?/p>

開車的警察會心一笑:“明白?!?/p>

烏鴉拿起對講機,說道:“準備好警犬,我們要進行地毯式搜索?!?/p>

“砰,砰,砰!”幾聲槍響,烏鴉心頭一凜,“難道就兩個人也會起內訌?”果然,前方不遠停著那輛小貨車。車里發出一個聲音:“救命!你——啊,我宰了你——??!”

幾輛警車包圍了貨車,十幾名警察都拔出手槍,幾只警犬已經開始興奮地動起來了。烏鴉大喝道:“里面的人聽著,你們被包圍了。放下武器,從車里出來!”烏鴉吩咐后面的探員:“疑犯可能受傷,叫救護車來?!闭f完自己帶著一隊,慢慢地包抄到貨車前頭。烏鴉看到車側面有幾個彈孔,還有一大片新鮮血液,可是他沒想到,前座空無一人,只有一個破舊的音響在播放內訌的叫罵聲。烏鴉立刻來到后面,示意狙擊手瞄準后艙門。烏鴉去開艙門,可是從里面反鎖了。烏鴉吩咐爆破后門。

轟地一聲,門破了,可是爆炸比他們想象的更劇烈,伴隨著一股濃煙和亂七八糟的東西。

“呸,啵?!薄斑@是什么???”“阿嚏!”伴隨著胡椒洋蔥的味道還有散落滿地的顆粒狀物品,大家被這次爆破弄的摸不著頭腦。

濃煙散開,烏鴉吩咐辨識人員去套指紋。

烏鴉自己在后艙檢查,發現一個塑料包裝袋的碎片,上面畫著一只可愛的小狗。

烏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對大家說:“他們跑遠了,在周圍村子搜查?!薄暗鹊?,這里有血跡?!北孀R人員發現地上有一道血跡,血跡邊上有兩把押運人員用的霰彈槍。

烏鴉吩咐手下沿著血跡追蹤。

烏鴉對旁邊的探員說:“車旁流了這么多血,一定走不遠的,哪去了?附近的村子一定要好好搜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尸?!?/p>

烏鴉拿起對講機:“調查這輛車近三任的車主以及轉手記錄。讓附近醫院車站密切注意重傷、槍傷患者?!睘貘f沖辨識人員喊道,“采集血樣,化驗好告訴我結果?!闭f完也沿著血跡追出去。

烏鴉追蹤地上的血跡,越想越不對,看著血液滴下的間隔很均勻。這個人顯然受了重傷,但是血流得實在太多了,而且看逃跑的速度非常的快,受了傷一定不可能的,除非有坐騎?自行車?馬?

烏鴉猛然站住,回頭看看身后的血跡,自己倒退著走了幾步:轉身向前繼續走,自言自語道:“為什么呢?”

五、好心的嫌犯

夏銘笑道:“就知道你們用警犬,所以要用狗糧轉移它們的注意力,有胡椒和洋蔥調料混淆氣味?!?/p>

烏鴉喃喃道:“還有一點,我發現那血跡就知道是故意留下的,間隔差不多,路線明確,中間幾乎沒有停頓,而且實在是,嘿嘿,有點多啊?!?/p>

夏銘抬頭看了看烏鴉,說:“目光果然敏銳,還沒瞞過你,確實不是我們的血,那是血漿,從采血車上偷的。為了這筆錢我去賣過血,后來想到搶銀行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個細節。血跡越多,就能把你們引得越遠,后來我也覺得過分,這么多血成牛了!”

烏鴉迷惑地問他:“你費盡心思掩蓋氣味,卻又故意用血暴露行跡。為什么?”烏鴉喝了口水,“你還用濃鹽酸破壞了前座,銷毀了一些指紋和化妝品。你為什么不放火?燒了整輛車不就什么都沒了么?!?/p>

夏銘笑著說:“是的。但是燒過了,希望不就也沒了么?”烏鴉猛地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話里有話!”

夏銘詭異地笑了。烏鴉把臉探近夏銘,十分不情愿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錢還在車里?!?/p>

夏銘點點頭說:“現在已經不在了?!?/p>

烏鴉猛然道:“厲害啊,把我們的精力牽引到血跡上,讓我們忽視了車里可能藏著錢,讓我們以為兩個人會朝著同一方向走。后來你和同伴把錢再取走?”夏銘一笑:“不完全正確。要不你怎么只抓到我了呢?”

烏鴉驚道:“是啊,難道你的同伴自己帶著錢逃跑了?!毕你扅c點頭,笑道:“確切來說,是逃之夭夭呢!”

烏鴉搖搖頭,嘆道:“我居然被算計到了,你不怕他帶著錢走,你一點好處也沒有,就像現在這個樣子?”

夏銘:“這個樣子就是最好的。我們搶錢并不是為了自己,難道做壞事就不能有好心?”

烏鴉一驚:做壞事出于好心。這個和從前的自己……烏鴉搖搖頭,似乎要把這個想法拋到腦外。他說:“不管怎樣,你知道自己必將坐牢,這筆錢對你已經沒有用了,如果你能協助我們追回贓款的話,我們可以考慮給你減刑?!?/p>

夏銘問:“請問,我們這次一共拿走了多少錢?”

烏鴉說:“八十萬!”

夏銘撲哧就樂了:“我聽說咱們市上屆公安局長被拖下馬的那一次受賄就兩百萬呢,沒想到我們費了這么大周折就弄了八十萬。不過,咱們不貪心。我想公安局很快就可以追回多余的三十萬,我們用不了那么多錢。不知道追回余款能減刑多少?”

烏鴉沒想到他算得這么具體,說道:“這個具體還要問法官吧。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搶了錢會主動還的?!?

夏銘表情嚴肅地說:“讓我坐牢,不是也在還嗎?一個人的自由值多少錢呢?!?/p>

烏鴉說道:“這是法律,是對犯罪者的懲罰。你不要岔開話題?!?/p>

審訊室的門開了,一個女警官進來遞給烏鴉一份文件。說:“查到夏銘這個人了,他父親現在在醫院接受腎病治療,還沒有告訴老人家這個消息。他的醫生說,老人不能受這么大刺激,而且我跟老人家談過,他貌似不知道這件事情,只是說兒子隨劇組出差了?!?/p>

夏銘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摩擦自己身體。

女警官又在烏鴉耳邊耳語幾句,聲音低到夏銘聽不見:“還知道他家有個孩子叫小白,是夏老爺子資助的北川災區學生,現在家里就一個人了。小白現在不知道在哪里,我現在就去調查他們家的資料!”

烏鴉點點頭說:“好的,去吧?!?/p>

女警官走到門口,突然回頭問:“今天晚上爸媽讓咱倆回家吃?!?/p>

烏鴉回頭報以一個熱烈的笑容:“好??!”

烏鴉回頭看到夏銘一臉疑惑的樣子,笑道:“我未婚妻?!?/p>

夏銘點點頭,忍俊道:“真好啊,都見過父母了?!?/p>

烏鴉說:“沒有,我和她從小就是一家。我是被收養的?!?/p>

夏銘愣了一下,說:“告訴你那個檔案上沒有的事情吧,我也是被收養的。我們的戶口都是后來進城辦的,這點上面沒寫?!?/p>

烏鴉說道:“咱們很像啊……也許如果不是在這里見面,咱們能做朋友呢?!毕你懻f,“你是個好警察,等我出獄了,找你喝酒!”

烏鴉指著夏銘說:“你這么樂觀的罪犯我第一次見過?!毕你懻f:“我心愿已了,為什么不快樂?”

烏鴉說道:“你的心愿就是給父親治???你想到了么,你的錢可能被同伙吞了?!?/p>

夏銘說:“錢不是問題,問題是沒錢。沒錢的時候我們都過來了,有錢的時候會害怕反目么?”

烏鴉答道:“這是一種心理,有的人可以同窮,但是不能同富!”夏銘一笑:“剛才聽你媳婦的調查,你們已經知道動機了吧?!睘貘f說道:“據說治腎病會花掉很多錢,你們一定走投無路了才出此下策吧?”

夏銘呢喃道:“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只是在自己和父親之間選擇了一條自己認為正確的路。哦,謝謝你們沒有告訴他真相?!?/p>

夏銘自己低聲嘆氣:“我的生父要是還在,該多好啊?!?/p>

六、縝密的安排

烏鴉看著執拗的夏銘,看到了模糊的自己,當時自己還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呢。年少的烏鴉偷東西被鄰居抓住了一頓暴打,被人扭送到家之后,父親連原由都不問,知道偷了什么東西之后又是一頓暴打。

父親拿起藤條,對著他一頓亂抽:“叫你偷,叫你再偷,看你再禍害人,我打死你個兔崽子!”

父親并不知道,是因為鄰居家的孩子先打傷了烏鴉的妹妹,烏鴉為了給妹妹治傷,傻傻地去到鄰居家,想在柜子里找到藥水。

烏鴉也不知道,鄰居家的柜子里恰好就有一服剛抓的昂貴藥材,給鄰居家的嬸子治療嚴重肺病的,他更不可能知道這服藥是那個嬸子最后的希望。

烏鴉憋屈著,忍著疼,在那個晚上走出了村子,沿著路,一直走,再也沒回來過。之后他在城里因為偷面包吃被警察抓住,后來這個警察認他為養子。多年后烏鴉曾經到過當年的村子執行任務,但是早已人事皆非,據說在他走后沒多久村子就被泥石流掩埋了,人畜不留。烏鴉在感嘆自己命大的同時也默默地為逝者敬上一個沉甸甸地默哀。

二十年后,烏鴉已經成為刑警隊的骨干,接替了養父的位置,即將迎娶養父的女兒。

夏銘在樹葉覆蓋的地面上挖了個小坑,把兩個裝血漿的袋子放進去。他在旁邊的樹上解下事先栓好的自行車,騎上車奔向前面的村莊。車后座上放了個大塑料桶,桶里放滿了落葉。

夏銘騎車到村子的角落,這里有他之前就租好的房子。他在小屋里換好另一套衣服和鞋子,然后疾步跑出去,走到村口等客車的地方。

夏銘坐在大巴上,小憩一會兒。前面到一處收費站,那里??苛藥纵v警車,對來往的乘客逐個進行身份排查。幾分鐘后,警察走上了這輛大巴。警察拿著一張畫像逐個詢問乘客。

警察來到夏銘身前,問:“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夏銘沒有吱聲,繼續看著窗外。警察拍拍他的肩膀,夏銘才轉過頭,按按耳朵上的助聽器,警察大聲說:“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p>

夏銘看看電腦畫像,跟自己還真的很像。他用手語比劃:沒有,我啞巴,耳朵也不太好使。

警察又大聲說:“把身份證拿出來?!?/p>

夏銘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身份證,繼續用手亂比畫。警察看看身份證,過去了。夏銘繼續看向窗外,其實這時候外面天色暗了,他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他只是照鏡子,欣賞自己化裝的杰作。

贓車經過檢查后都會被開到城北舊汽修廠,在那里,有些車會被改牌照重新拍賣,另一些會被直接銷毀。夏銘早在這里混熟了,甚至有時候他也在修車的時候給這里的人搭把手。夏銘走到汽修廠,此時他早就卸妝了。他跟看門的大爺打過招呼就過去了,值夜班的大爺眼神不太好,一般都是靠聲音來分辨人的。夏銘快步找到了一輛舊公交車,他鉆到車下面,從底盤里卸下一個巨大的工具箱。夏銘拿著工具箱,四處尋找自己的小貨車,終于在一個寬敞的地方找到了這輛小貨車。夏銘仔細看看周圍環境,確定沒人看守之后走到車邊上,他發現車門被炸壞了。他爬到車上,從天窗鉆了進去。月光順著天窗照下來,夏銘在一片月光中打通了手機,這時一串鈴聲從車里某處響起。夏銘舒了一口氣,掛斷電話,敲敲車體??湛哲噹纳钐庬懫鹆碎_鎖的金屬滑動的聲音,緊接著,一片鐵皮落了下來,小白如變魔術一般從一個不可能的空間走出來了:“憋死我了,都尿褲子了,怎么沒想到這個呢……”原來他們在改車的時候,在貨倉的最里面做了個夾層,剛好夠運鈔保險箱的厚度,瘦小的小白也能藏進去。這個空間從車里很難看出來,除非反復檢查車里車外。兄弟兩人用工具打開錢箱,數出五十萬放進一個麻袋,其余的錢數都沒數就放到了工具箱里面。兄弟倆拿了錢,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又放回夾層,一切布置得和之前一樣,然后從天窗逃走。

兄弟倆找了一處公共廁所,把門反鎖。

夏銘說:“快換上衣服,”說著站在馬桶上打開天花板,拿下來一套衣服,“我幫你化裝!”

很快,小白就變成了另一個人。小白問:“警察知道你的身份了么?”夏銘說:“已經全市通緝了,不過還沒發現你?!?/p>

小白說:“你打算怎么辦?”

夏銘:“不用管我了,我自己知道該做什么。一會兒你拿著這五十萬元,存二十萬到你那個同學的賬戶上面,拿著另外的三十萬去做交易。在這期間,你不是小白,你是這個人?!闭f著他遞給小白一個假的軍人證,“做完交易之后再恢復你的身份,我能做的就到這里了,后面都靠你了?!?/p>

小白說:“哥,你,你千萬不能做傻事啊?!?/p>

夏銘說:“到目前為止,計劃都沒有變。這些多余的現金你要按照我說的還到公安局?!?/p>

小白說道:“哥,你放心吧,咱爹的事情就交我了,你出去避一避吧?!毕你懻f道:“把你那個有我號碼的手機給我吧,以后不要聯系我了。只有這樣能讓你留在爹的身邊照顧他。

小白點點頭掏出手機遞給夏銘。夏銘把SIM卡取出來,丟進馬桶沖掉了。轉身打開了廁所的門,說:“我先走了,你半小時之后再出來?!?/p>

夏銘投身到藍黑色的夜中,小白看看手表,已經凌晨四點半了,再過三十個小時,那個死刑犯就要被槍斃了。

小白打開廁所門的時候,金黃色的陽光刺得他什么都看不清,陽光為他鑲了道金邊。小白打了個哈欠,提一提手上的錢,大步向前,身影消失在朝陽中。

七、歸還的不僅是

三十萬

烏鴉贊嘆道:“厲害啊,暗度陳倉!原來那些狗糧胡椒炸彈不是為了阻止警犬追蹤,而是怕警犬發現車里面的人味。造成受傷的假象也不是真的讓我們以為有內訌,只是讓我們覺得兩個人一起逃了,人去車空,車沒有調查價值了!我們忽略了車,你們便有機會回車里拿贓款?!?/p>

烏鴉繼續問:“后來我們發現血跡和腳印都沒了。怎么回事,你飛走了?”

夏銘壞笑一下:“我只是騎自行車又用樹葉蓋住了車轍罷了?!?/p>

烏鴉說:“這就是你選擇這片樹林的目的?”

夏銘說:“還有另一個目的,從事發地到汽修廠的路上,只有離那片樹林最近的村子前面有一處收費站可以給你們安排檢查,其他地方設卡多?!?/p>

烏鴉說:“你怕你化裝露出馬腳,所以要盡量少接觸警察。還真是謹慎啊。不過,你不怕你中途被捕了么?那樣你的同伴豈不是要被困死在車里?”

夏銘說:“不會的,如果過了一段時間我沒有出現,他會自己出來的。撬開保險箱用的工具的位置我也告訴他了?!?/p>

烏鴉說:“你們為什么不分頭逃跑,而是要一個在車里呢?!?/p>

夏銘回答說:“計劃是我制定的,如果各自上路我怕變數太多;如果一起逃跑,我怕目標太顯眼了,尤其還帶著錢?!?/p>

烏鴉點點頭:“這個車的機關,還真是巧妙啊?!?/p>

夏銘突然問:“警官,我看看你的手機行么?”

烏鴉愣了一下,遞過自己的手機。

夏銘拿過來看了一眼就還給他了,說:“謝謝?!?/p>

烏鴉說:“你要手機做什么?”

夏銘說:“看看時間?!?/p>

烏鴉指著桌子上的表問:“這有時間,你看不見么?”

夏銘笑了:“這間房子完全密閉,沒有自然光,我怕時間是假的?!?/p>

烏鴉說:“時間很重要么?”

夏銘說:“如果搶銀行算第一天,那么現在是第三天的上午了。我們買腎的交易已經結束了,很快你就能收到退款了!”

烏鴉說:“真的會歸還三十萬么?”

夏銘說:“我們需要錢,但是不會貪心,夠治病就行。這是沒辦法的辦法,錢讓人低頭,但也只有在急用的時候。我們如果想生活得舒心,還要自己去奮斗??墒俏野值炔黄??!?/p>

烏鴉說:“你的伙伴打算怎么還錢?”

夏銘說:“過一會兒會有一個電話打到110,說這個公安局的地下車庫里放著一個炸彈。你們按照那個人說的炸彈位置去找,就會發現沒有炸彈,只是有錢罷了?!?/p>

烏鴉按了桌子上的按鈕說:“小張,帶人迅速包圍地下停車場,發現可疑人物立刻逮捕?!?/p>

夏銘笑道:“晚了,你自己去拿錢就行了,沒必要浪費警力?!?/p>

烏鴉說:“為什么要說有炸彈?你瘋了,這樣罪名又加了一條,謊報案情,引起恐慌?!?/p>

夏銘不無擔心地說:“如果說有炸彈,你們就會去封鎖現場,不會有其他人把錢拿走了,那么多錢,我們可賠不起啊?!?/p>

烏鴉戳了戳夏銘的胸脯說:“你要是敢?;印?/p>

突然,門被撞開了,剛才的女警官氣喘吁吁地說道:“地下停車場,有——咳,炸彈!”

夏銘的目光和女警官相遇了,兩人對視了一下,夏銘笑了笑,點點頭。

烏鴉不耐煩地說:“我知道了?!闭f罷跟著女警官出去了。

小白在宿舍哭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還是從宿舍出來,走過了操場,走過了過街天橋,站在公交車站。小白,本來只是皮膚白凈,沒想到,隔夜如隔世,他已經是頭發花白。在去公安局的路上他不停地啜泣,哽咽,拳頭握得緊緊的,關節處由于太用力都呈現出白色。地下停車場的錢已經安放好了,他要做的只是打一個電話,然后就可以去醫院看自己的恩人了。

小白走進一處電話亭,顫抖地拿起電話:“喂,110么?”他用手捂著自己嘴說。

“公安局地下停車場有炸彈?!?/p>

烏鴉守在電話旁邊,讓接線員拖延時間以便確定打電話的位置?!澳?,請說下具體位置?!?/p>

“我只說一遍:地下停車場,B1層,E區34號車位?!薄澳抢镉熊嚸??”接線員問。

“一輛壞了的馬自達下面?!?/p>

“搜索范圍進一步縮小,就在附近?!?

“您方便留下姓名聯系方式以便日后核查么?”接線員問道?!八阉鞯搅?,在公安局對面的公用電話亭!”

“不太方便,我還有事,拜拜?!毙“讙鞌嗔穗娫?。大哥說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所以要離公安局近一點。

十多名警察重重包圍了電話亭。一個身影在那里,遲遲沒有離去。烏鴉喊道:“放下武器,立即投降,你已經被包圍了?!?/p>

對方沒有反應,包圍圈慢慢縮小,烏鴉突然感覺事態不對,自己跑到電話亭前。沒有人,只有一個穿著破舊風衣的模特。電話話筒放在電話機上,一個老式大哥大被膠帶纏在上面。

小白從胡同走出來攔住了一輛出租車。

“去哪里?”司機問。

“第二醫院?!毙“谉o力地說。他坐在后座上,回頭看了看相隔兩條街的公安局,警察收隊了,一無所獲。

烏鴉悻悻地走進公安局大門,這時候對講機響了,“喂,我是。危險排除了么?!?/p>

“……”

“我早知道沒有炸彈了,還查到什么線索沒有?”

“……”

“檢查一下箱子里面?!?/p>

“……”

“什么?有一張今天的早報???”烏鴉驚訝地掛斷了電話,眼睛睜得大大的。

八、計劃沒有變化快

“什么?”夏銘聽到烏鴉說的話,驚訝地喊了出來,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珠都要瞪出來了。

“你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烏鴉大聲對他說。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有閃失!”夏銘抱著頭,就要哭出來了。

“我還要問你呢,你們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烏鴉吼道,他感覺事情沒有他想象的那么簡單。

“哈,”夏銘苦笑了一下,“我苦心經營的計劃,怎么可能?爹啊……”說罷,他突然用頭開始撞向鐵質的桌子!

烏鴉立刻上去攔住,說:“你冷靜點兒,你想干什么!”烏鴉說著從后面把夏銘的頭拉起來,夏銘仰著下頜對著烏鴉向下看的臉。夏銘滿臉是血與淚,烏鴉一臉的迷霧。夏銘忽然暈了過去。

烏鴉按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鈕,說:“把犯人收監,找個醫生給他包扎一下?!睘貘f的未婚妻過來問:“怎么了,發生了什么?”

烏鴉對她說:“月涵,你立刻去調查那個叫小白的,查清他這兩天都在做什么。我懷疑他就是從犯?!?/p>

月涵問:“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烏鴉說:“送回來的箱子里面根本就不是炸彈也不是三十萬現金!”月涵說:“你的意思是——我知道了,現在就去調查!”

烏鴉說:“具體的再說,一定要問問他怎么回事!我要去調查一下今天早上的匿名電話,再休息一下,捋一下頭緒!下午咱們一起去夏銘父親家?!?/p>

兩個人各自出去了,留下一張沾滿油污的報紙放在桌上。

月涵問:“小白,你哥被捕你知道么?”

小白淚眼蒙眬地說:“我知道,看新聞了?!?/p>

月涵問:“你前天下午一點到今天早上都在做什么?!?/p>

小白低下頭,想了想,說:“前天下午去網吧玩游戲,一直到很晚。前天,哦,也就是昨天早上才回到宿舍,然后在宿舍睡了一天。昨天晚上在宿舍改論文,看到新聞說我哥成了搶銀行的劫犯,然后就聯系不上了,今天早上去看夏叔……后來就碰到你了?!?/p>

月涵說:“有人能證明你說的這些么?”

小白說:“去網吧的時候應該有監控錄像吧,其他不知道了,今天早上看門的也見到我出去了,其他時候不知道有沒有人能證明?!?/p>

月涵問:“你對你哥搶銀行一點也不驚訝么?”小白回答:“你急需錢的時候會選擇干什么?”月涵說:“那就可以犯罪么?”

小白笑了:“我看新聞了,不是說除了同犯以外沒誰受傷么?大哥要錢也是為了救命,你們不會重判吧?”

月涵說:“我也不知道,看來你哥以前跟你透露過搶銀行的想法?”

小白說道:“我跟我哥哥是兩個性格的人,平時交流不多。但是我看得出他很壓抑,想了很多辦法去賺錢。他當過特技替身,當過修理工,賣過血,甚至想去賣自己的器官來賺錢,可是……始終沒有那么多錢來治病。我哥最近經??丛姜z第一季,還經??捶煞矫娴臅?,還有,他總囑咐我要照顧好爹。我就感覺有些不對?!?/p>

月涵說:“你哥哥那么辛苦地掙錢,你就沒一點觸動,還去網吧玩游戲么?!毙“状蛄藗€啊欠說:“我花一百塊錢買來空號,自己玩幾個通宵,刷出幾件好裝備,這個號就可以賣五六百甚至上千塊錢了。你以為我不搶銀行就沒良心嗎!”小白吼了起來,“你知道么,夏叔對我比大哥還好,我多想能叫他一聲爸!汶川地震把我所有的親人都震沒了,就這一個了,就這一個了!”月涵說:“我會去調查你的不在場證據的,現在你介意說一下你是怎么進入這個家庭的么?”

小白說:“我家住在北川縣的山里,我和媽媽還有姥姥相依為命。姥姥和媽媽還算健康,但是畢竟是女人,始終沒什么勞力。所以我小時候日子過得特別苦,我幾度輟學都是好心人捐款,才能維持學業的。其中有個一直給我捐款的就是夏叔了?!毙“孜孀×四?,一旦提起恩人,他再也不能繼續裝作堅強了。

月涵說:“夏山是一個修車匠,為什么就單獨給你捐款呢?”

小白說:“夏叔是看了一篇我發表在報紙上的作文才認識我的,當時我寫的是自己偷東西被媽媽抓住教育我的事情。夏叔說,看了——很感動,讓他想起了很多。他說我——說我敢于面對現實,是好孩子,以后能有出息?!毙“滓呀浧怀陕暳?。

月涵遞過來一張面巾紙說:“你別哭了,也許你哥搶的錢真的能救夏叔一命吧?!?/p>

小白哭得更厲害了,半晌他抬頭說:“我一直不敢告訴他,那篇作文——我是為了獲獎編出來的。夏叔一直當真——”

月涵聽到這里,自己居然也是心頭一酸,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了。

其實小白哭的根本不是這個,他知道自己哥哥的努力白費了。小白昨天午夜喬裝去做器官交易,結果他得知事情有變!原來昨天晚上監獄發生了騷亂,有伙犯人越獄,被一個死刑犯發現去報警,結果兩伙人發生了沖突。最后導致大規模的暴動,許多重刑犯都暴力襲警。一共有兩名警察和六名重刑犯死亡,若干人受傷,沒有人越獄成功。然而無巧不巧地,那個作為腎源的犯人就是那名要去報警的死刑犯,在暴動中被越獄犯連捅數刀,之后又被警察當作越獄犯給一槍爆頭。小白午夜回到學校,一個人坐在操場上,沖著老天大喊……

他困惑,他無助,他不知所措。自己怎么辦,這個錢怎么辦?還要不要繼續計劃?小白覺得自己站在一根細細的石柱之上,前后左右,任你怎么動都會掉下去粉身碎骨。小白又想到了夏山……他還什么都不知道呢,他如果知道最親的兩個人成了搶劫犯怎么辦。他沒有這個腎源還可以找下一個,但是如果再找到腎源還是面臨沒錢呢?天開始下雨,雨滴打在帽檐上,啪啪直響?!斑@是幸運帽,如果迷惑了,帽檐可以為你指引方向?!毙“淄蝗幌氲搅烁绺缯f的話。

他攥緊了帽子,仿佛能抓住運氣。但是沒有運氣,他感覺到了另一樣東西。他從濕了的帽檐里拿出一張紙條。他走到路燈下,展開皺巴巴的紙條,辨認出被雨水模糊的字跡:“真的不希望你看到這張紙:如果你被捕的時候看到這張紙,請把責任全推給我,你判輕點兒,沒準兒出去的時候還能見爸最后一面,為他送終;如果交易的計劃有變,你冷靜處之,我不作證的話,他們一定沒有指正你的證據!耐心等待,事情風頭過去之后,你留下爸的醫藥費和棺材錢。畢竟爸不是你的親人,自己帶著錢走吧。有緣再見?!?/p>

九、父子團聚

烏鴉和月涵驅車前往夏山的家。

月涵開著車問:“今天早上我走的匆忙,送回來的箱子里面到底有什么?”烏鴉認真地回答:“送回來的是整整八十萬現金,一分未少!”

月涵驚得嘴合不上了,說:“怎么可能???我以為逃犯攜巨款逃走了呢,大費周章地搶劫銀行,居然又還回來了。夏山的腎病怎么辦?”

烏鴉緊皺眉頭,用手狂亂地抓著頭皮說:“不知道,不知道。他們到底有什么目的,難道這種高智商犯罪背后隱藏著更大的陰謀?這到底唱的是哪出??!”月涵摸摸自己的下巴,說道:“我們仔細捋一下,他們到底拿錢做什么呢?又還錢做什么呢?那個得病的到底是不是他老爸啊,還是說這只是個借口?這兩個人身份都很明朗,之前沒有任何不良記錄,現在我們捉到一個,可是這個夏銘守口如瓶。他供出了動機,可是一旦錢回來了,那么動機都沒了!另一個叫小白的,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控他。我今天看過網吧的錄像了,發現案發時他確實一直在網吧呆了至少十八個小時,期間除了在電腦桌前和去廁所之外幾乎沒動過地方。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呢?”

“那這么說小白和搶劫案也許沒關系啊??墒窍你懼腊耸f回來之后,突然的不冷靜又代表什么呢?”烏鴉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了一張廢舊的報紙,說:“這張報紙是和那八十萬放在一起的,今天的早報,我看不出有什么問題,這個是什么意思?”

月涵接過報紙說:“沒什么特別的啊,上面沒什么暗號之類的,就是新聞啊?!睘貘f說:“管不了那么多了,看來他們的計劃中間有環節出問題了。咱倆去夏銘他父親的家里,也許有些線索?!?/p>

烏鴉把報紙放在后座上,報紙頭版的一角寫道:第三監獄發生越獄暴亂事件,詳見第四版。

夏銘坐在看守所里,看著灰色的墻,目光呆滯。他閉上眼睛,回想著自己做的一切。

他和小白分開后,自己搭車來到了另一個鄰近的縣城,他帶著小白從銀行里取出來的三千塊錢。他的計劃只到這里了,他并沒有為自己安排太多,畢竟時間緊張。他只能保全一個人,他花錢雇了一個跟小白相貌相似的同學,穿上小白的衣服在學校旁邊的網吧用小白的身份證登記,玩了一夜電腦。他布置好了小白的道具,服裝,化裝,甚至是被問話時候的對白。他沒為自己留后路,世界上本來就沒有萬無一失的計劃,有的只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他自嘲一笑,想到自己的養父能重獲健康的情景,他又會心地笑了。他轉過身,發現眼前有家彩民俱樂部。他盯著這個地方很久,最后走進去買了五注。他忽然覺得很釋然,覺得自己就是被捕也無所謂了。但他又想到如果父親的病治好了,那么終于會有一天,父親和自己面對面的坐著,中間隔著一道玻璃,那時候,該說些什么呢?父親又會說什么呢?他一定會痛罵自己一頓吧。夏銘嘆了口氣,瞪了一下模糊的雙眼,對自己說:我要逃,等你們都放棄了追捕,我再出來與爹相認。

夏銘走進了一家便利超市想買些吃的和化妝品。這時候一個男人與他擦肩而過,夏銘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突然他腦中空白了,因為口袋中也空白了,他的錢包沒了。夏銘立刻反應過來,本能地追了出去,喊道:“小偷,站??!”顯然沒想到這個人反應這么快,他手中還握著錢包,飛奔而逃。夏銘緊追其后,兩人在黃昏的街市上展開了追逐。夏銘一心想著追回自己的錢包,里面不但有錢,有彩票,還有他和父親以及小白的合影。他完全沒想到一個銀行劫犯追一個市井小偷是一件多么滑稽的事情。小偷被追到了一個死胡同,胡同口沒什么人經過,只有一個行乞的小孩,一臉的灰。

小偷看到沒有退路了,索性要來個魚死網破,從腰間抽出一把彈簧刀,拉開架勢。夏銘當過替身演員,他自然不怕這個。小偷用一只手打開錢包,抽出里面的一沓錢,把錢包丟在地上問:“要錢要命?”

夏銘向地上啐了一口說:“人渣,那是我的錢!我要我的錢,還要你的命!”說罷便上來奪刀。小偷躲閃開,想來面前的人有點兒不要命,也有點兒害怕。夏銘再撲過來,小偷急中生智,把一沓錢干脆砸到了夏銘的臉上。夏銘慌忙中搞錯了方向,小偷順勢往他身后捅了一刀,這一刀正插入了夏銘的腰間,估計是腎的位置。夏銘當時就跪下了。小偷又飛起一腳踢在夏銘頭上,夏銘兩眼一黑就倒下了。小偷慌忙撿錢逃跑,跑到胡同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向行乞小孩的小碗里面放了二百塊錢。然后撒腿就跑,邊跑邊自語說:我可是行善了,保佑那個人千萬別死了,死了也別找我償命啊……

小孩看到兩張一百元,呆愣了半天,好像長這么大沒見過這樣紅色的鈔票。他仔細端詳,發現這兩張錢之間似乎還夾著一樣東西?!鞍 ?,小孩突然被人拎起來了。小孩叫道,“媽!”孩子他媽拉著他說:“快走,要不剛才那人發現自己給的是一百塊的,肯定回來找咱了!”

夏銘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然后又睡著了。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在烏鴉面前了。

烏鴉推開夏山家的門,和月涵開始了搜查。他家住一棟筒子樓里面,樓本身就年久失修了,從外面看都掛著青苔,裂縫也是很嚴重,下面畫著大大的“拆”字。

這個家是極為困苦的。一共三間屋子,一個客廳,一個臥室,還有一個只能站下一個人的陽臺。做飯,上廁所都是去走廊里面公用的。家中沒什么像樣的電器,電視、冰箱、風扇都是二十年前的產品了??蛷d墻上沒什么裝飾,一個老式上弦打鳴的鐘表已經不走了,還有幾張小白和夏銘上學時候的榮譽證書已經褪了顏色。

月涵檢查了一個個破舊柜子,自己喃喃地嘟囔:“碗筷很久沒用過了,看來很久沒人在這里住了;抽屜里都是修車的零件,地上倒是很干凈,小白說他一周來打掃一次;沒有一件年輕人的衣服,看來只有夏山常住在這里;幾盆花都開得很好,看來小白最近還來過?!睘貘f在臥室中檢查,沒有任何聲音。月涵走出門去,說:“我問問鄰居,他們家的情況哦?!睘貘f依舊沒回答。

過了一會兒,月涵回來了,邊走邊說:“鄰居都異口同聲地說,夏山為人熱心,夏銘和小白都是孝子。尤其是夏銘,在夏山住院之后不但奔走呼號籌集治病的錢,還要繼續供小白讀書。小白更是個內向得不得了的孩子,據說在大地震中受到了刺激讓他的性格有些自閉。他們都不敢相信夏銘會去搶銀行,但是知道事實之后,都有感嘆,問能不能給孩子輕判點,還有鄰居說:還能怎么辦呢。老公,你在聽么?你——”

月涵打住了……他看到烏鴉面對著臥室的墻一動不動,好像被點了穴一樣。月涵看到墻上掛著一個長長的物件,不是什么驅邪的寶劍,而是一根半人長的藤條,藤條早已枯萎,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她再看向烏鴉,一向果敢威武的刑偵隊長現在沒有了往日的威嚴,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淚水。

月涵有點兒被嚇到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她左右看看,發現烏鴉手上還拿著一張照片,照片是二十年前的夏山和一個小男孩,這照片有年頭了,都有些模糊了。但是她發現這個照片里面的男孩像極了二十年前來到自己家里的——站在她旁邊的這個男人!

烏鴉看到的不只這些。烏鴉仿佛看到了那個藤條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父親眼中的淚水;他還看到了一個男人背負藤條離開村子找他的畫面;他看到了一片泥漿掩埋的家;他甚至看到了有人為自己的父親去打劫銀行,而自己卻要將其繩之以法!烏鴉突然感覺自己才是罪人,自己因為年少時的任性造成了父子離散的悲劇。烏鴉同時也明白了,父親改名叫夏山——他為了一個迷路的孩子下山尋子,最后沒能和家人死在一起,自己茍且偷生,日夜悔過,下山的不只是人,還有一顆迷失的心,永遠找不到曾經的家園;他還知道夏銘為什么叫夏銘,這是父親為了銘記那個悲痛的夏天。他不只知道了這些,他還知道自己有親人在世……并且,他也知道有人比自己更愛自己的親人。

月涵仿佛明白了什么,拍了拍烏鴉,說:“咱們,該走了?!睘貘f淡淡地說了一句:“去醫院吧?!?/p>

在另一個城市,另一個窮困的家庭里,一家人坐在電視機前。之前出現在胡同口行乞的小孩問爸媽:“昨天那兩張錢里面夾著的是什么東西???有用么?”

男人說:“昨天你撿的是彩票……”

女人說:“別吵,馬上開獎了?!蹦腥搜郯桶偷囟⒅娨?,緊張地捂著自己的胸口。

電視里面傳出聲音:“最后兩個數字是34,85?!迸舜舐暫埃骸鞍?!中獎了,一百萬?!?/p>

男人激動地一前一后地搖晃,說話居然有點兒口吃了:“太好了,啊,有錢了。比、比、比搶銀行那人錢還多!哈——哈哈!”

一家人沉浸在歡樂之中,他們終于擺脫貧困了。五年后,夏銘因為在獄中表現良好,被提前釋放。

夏銘走出監獄的鐵門,陽光刺了一下他的眼睛。等他再次能看清事物的時候,他看到烏鴉和月涵站在他面前沖他笑。

夏銘走過去問候:“哥,嫂子。謝謝你們來接我?!?/p>

烏鴉笑了笑:“客氣什么,快回家,爸和小白在家等你回去喝酒呢?!?/p>

月涵嗔怒,說道:“你和咱爸各自就只有一個腎了,還想著喝酒?不許喝!”烏鴉說:“沒事,今天咱們一家終于團聚了?!?/p>

責任編輯 鄭心煒

插 圖 張建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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