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漢字三美

周圣男

摘要：三千多年的生命歷程，漢字從甲骨文走到楷書，記載和傳承著豐盈的中華文明。每一個漢字都是一幅靈動的圖畫，是一個美麗的故事，是一種智慧的傳承。

關鍵詞：美； 形體； 意蘊； 音韻

一、形神對話——漢字形體之美

先人造字，俯仰天地，感格萬物，取象而成。漢字構造以象形為基礎，形成音形義三位一體的表意文字。漢字形體之美，美在漢字書法。在目為形，在心為意，以形達意，形神相通，是漢字書法的美學基質，也是中國文化取象達意的形象思維，體現中國人“言與不言”的頓悟之境。

漢字的象形性與毛筆的柔軟性共同創造出漢字的書法之美，以視覺形象喚起人們的審美體驗。柔軟的毛筆與濃淡墨汁結合，書家的技藝、執筆力道、心緒意念都會影響筆端的書寫墨跡，形成或輕或重、或肥或瘦、或方或圓、或剛或柔、或急或緩，或疏或密等不同結構、不同章法的圖形符號，創作出錯落有致、變化萬千的漢字形體。各國文字均以圖畫起源，也都有作裝飾畫的情況，但漢字作畫實屬平常。因漢字見形達意，在符號線條的美感之外，又能直接形成視覺形象，激發觀者的想象和情感，這是一維的拼音文字所不具備的。漢字書法重視筆畫寫法， “點如高峰墜石，磕磕然實如崩也；橫如千里陣云，隱隱然其實有形？？每為一字，各象其形?！睗h字獨天獨厚的象形性形成了獨特的視覺之美，寫“龍”便寫得騰云駕霧，寫“虎”便寫得虎虎生威，寫“猴”便寫得機靈可愛。

“藝近于道”，書法創作不僅是技藝，更是人生態度和書家氣質的表達。 “字如其人”，書家的氣質才學、書寫時的情緒狀態都會在執筆運氣之間，經由筆端墨跡歸落于字，形成“書卷氣、金石氣、蕭散氣、山林氣、江湖氣、逸氣、匠氣”等神韻?！短m亭集序》展現寫時的即興與自在，《寒食貼》為壓抑悲憤的頑強對抗；愛作楷書者端莊平和，喜寫狂草者瀟灑豪放。寫字亦為與自己身體和心靈的對話。

二、以形見蘊——漢字意蘊之美

漢字“依類象形”，人們只要觀察漢字的形體結構就可捕捉到豐富的文化意蘊，窺見先人的思維方式、生活風尚、倫理道德、哲學思考和審美意識，獲得來自遠古的生活信息和生命洞見。由于漢字的不斷簡化，一些字意境和思維啟示不能輕易看出，但只要追潮到字源字形，就會出有出乎意料的有趣發現。

漢字形體蘊含中國傳統的思維之美。其一，整體思維是漢民族思維模式的一大特點。漢字數量雖然很大，但造字時以部首分類，表示事物的類屬關系，如“江、河、湖、?！钡榷寂c水有關；“情、意、懷、念、感、惜”等都與心相關。其二，漢字的象形特質體現了漢民族的形象思維模式：“見”，上面一只大眼睛，下面一個人，意為人頭上長了眼睛，以眼視物為見；“覓”，“見”字上面加了一雙手，指一個人除了大眼睛外，還同時用手去摸索，故為尋找義；“國”繁體字寫作“國”，外圍代表四面閉合的城墻，里面“戈”表示有兵器，“口”有人口，“一”表示有土地，組合起來形象地解釋了古代的國；“愛”，有心才叫愛；“忍”，心字頭上一把刀；“炙”，肉在火上，故為烤肉。漢字意蘊之美，美在深邃，美在智慧?！皩帯弊?，繁體寫作“寧”，從宀，代表家居；從心，代表心情；從皿，代表吃飯的器具；從丁，代表兒女，組合起來就是有家、有食、有子女，心還安的狀態，這就是叫做寧。反過來，居無定所，有居無家，算不得寧；家里沒飯吃，算不得寧，沒孩子或孩子遠游不歸，算不得寧。一個“寧”字，體現了中國人的價值觀和幸福觀，那份對安居、團圓、穩定和祥和的企盼。

簡簡單單的漢字反映著豐富的社會生活?！芭睘橄笮巫?，甲骨文和金文都是一個跪坐且雙手交叉斂合的人形，反映古代女性端莊、順從的形象?！靶铡?，“女”和“生”構成的會意字，表示從女而生，“生”甲骨文為從土里長出來的小草，暗示了女性的生殖能力。在母系氏族社會，孩子只識其母不識其父，故隨母姓，上古姓氏“姜、姬、姚、羸、姒、妘、妊”都為女旁，說明母系氏族社會族群情況?！墩f文解字》中收錄女旁漢字239個，表示貶義的數量最多，如“婪、妨、嫉、嫌、奴、婢、妓”等，充分反映中國歷史上男尊女卑、歧視女性的社會觀念。古代婦女稱丈夫為老爺自稱為妾，妾本意為女奴，可見古代一般女性的自我認識及家庭地位之低。

漢字意蘊之美，還在于漢字啟發智慧，昭明哲理?！叭恕弊?，甲骨文是一個垂手彎腰而立的人，可見做人要謙遜；“圣”繁體字為“聖”，“耳、口、王”提醒人們想成人圣賢之人，就是要善用耳口。另外，神智詩、回文詩、環讀詩、楹聯字謎等詩文中的文字游戲也充分展現了漢字豐盈的文化意蘊。

三、平仄押韻——漢字音韻之美

每一種文字都有讀音的美感，漢字聲調與樂理相通，使發音聽起來抑揚頓挫、和諧悅耳，古代詩詞曲賦講究平仄相間漢字搭配，字音的高低、上下、快慢、徘徊、停止等節奏變化，使詩詞曲賦獲得了無法比擬的音樂效果，豐富了漢字的表現力和感情色彩。因此，古人作詩特別講究“煉字”?！熬G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薄棒[”字仄聲，對仗上句“輕”的平聲，一下子從安靜內斂中發出歡暢明艷的聲音的來，仿佛無意間聽到一場春花演唱會，生氣勃勃，熱鬧非凡。漢字字約意豐的簡約之美也得益于聲調的抑揚頓挫。同樣一個“啊”字，發陰平“ō”表示一般的應答，意思是知道了；發陽平“ó”，有反問的意思；“哦”發上聲“ǒ”，有驚奇或不高興的意味；“哦”發去聲音“ò”，表示強調，很確定。

漢字音節押韻，中國古詩讀起來都瑯瑯上口，韻味流長?！拔粑彝?，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薄对娊洝防镫S處可遇的重章疊韻，使得305首詩成了非常好聽的歌。李清照的“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用字疊韻，發音停止仍感覺有一種綿長的孤寂之感停不了散不開，余音悠長?；匚寞B字聯“水水山山處處明明秀秀；晴晴雨雨時時好好奇奇”，音調起起伏伏，節奏明艷，讀來心悅神娛。

魯迅先生曾說漢字有“三美”：“意美以感心，音美以感耳，形美以感目?！彪S著我國國際地位的不斷提升，世界上學習漢字的人數亦與日俱增，21世紀的漢語必將進一步走向世界，大放光彩。作為中國人，面對漢字，我們自有一份了解它、熱愛它、傳承它的使命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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