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咬春”

張政

摘 要：“咬春”是漢族民間在立春這一日的重要節氣習俗。作為一種傳統習俗，其來源已久，大概起源于漢代，在晉代、唐宋、明清時期，分別以立春日食菜盤、春盤、蘿卜春餅為主要表現形式?！耙Т骸边@一詞語正式形成于明清時期，明清以后其含義基本固定下來。

關鍵詞：咬春；立春；春盤；蘿卜

據現存文獻記載，“咬春”這一飲食風俗濫觴于漢代?！稖Y鑒類函》引《四民月令》：“凡立春日食生菜，不過多取迎新之意而已，及進漿粥以導和氣?！薄端拿裨铝睢肥菛|漢崔寔所著，由此可知東漢人就有立春日食生菜的習俗。生菜即生食的蔬菜，但具體指哪種蔬菜，現在已經很難確定了。

這一習俗到晉代發展為“咬春”節俗的雛形，但當時并沒有形成正式的名稱，其形式也與后來有很大差別?！稖Y鑒類函》引《摭遺》：“東晉李鄂立春日以蘆菔、芹芽為菜盤相饋遺?！薄蹲裆斯{》：“晉于立春日以蘿菔、芹菜為菜盤相饋?！蓖ㄟ^這些記載可知，在晉代，“咬春”這一習俗的主要表現形式是立春日食菜盤，而且立春日所食的生菜是蘿卜和芹菜。當時的人們把蘿卜和芹菜放在菜盤里相互贈送，以表達節日的祝福。蘿卜和芹菜都是我國本土很早就種植的蔬菜，古籍中有很多關于它們的記載?！对娊洝L·邶風·谷風》：“采葑采菲，無以下體?！薄对娊洝ば⊙拧げ奢摹罚骸坝v沸檻泉，言采其芹?！逼渲械摹胺啤笔翘}卜，“芹”就是芹菜?！对娊洝分械拿窀柙缭诿耖g流行，這說明蘿卜和芹菜在西周時便已出現了。蘿卜和芹菜易于儲藏，是冬春之際的主要蔬菜，而且滋味爽口、清脆鮮嫩，因而成為晉代人們立春日的食物首選。

“咬春” 節俗的雛形在唐宋時期的主要表現形式是立春日食春盤。春盤是菜盤的進一步發展。唐宋時期的詩文中出現了大量關于春盤的記載。杜甫《立春》：“春日春盤細生菜，忽憶兩京梅發時?！贬瘏ⅰ端蜅钋С脷q赴汝南郡覲省便成婚》：“汝南遙倚望，早去及春盤?！卑拙右住稓q日家宴戲示弟侄等兼呈張侍御二十八丈殷判官二十三兄》：“歲盞后推藍尾酒，春盤先勸膠牙餳?！碧K軾《浣溪沙·細雨斜風作曉寒》： “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蹦纤螚钊f里《郡中送春盤》：“韭芽卷黃苣舒紫，蘆服削冰寒脫齒?！薄端问?禮志》：“立春，賜春盤?！薄稓q時廣記》引《皇朝歲時雜記》：“立春前一日，大內出春盤并酒，以賜近臣。盤中生菜染蘿卜為之裝飾，置奩中。烹豚、白熟餅、大環，餅比人家散子，其大十倍。民間亦以春盤相饋?！蓖ㄟ^記載可知，唐宋時期的春盤擴展到各種時新蔬菜，而蘿卜仍然是春盤中的主要菜種?？偟膩碚f，春盤中的食物，起初較為簡單，愈到后來就愈豐富，據周密《武林舊事》記載，南宋朝廷后苑制作的春盤，“翠縷紅絲，金雞玉燕，各極精巧，每盤直萬錢”[1]。

唐宋之后，立春日吃春盤的飲食習俗，并沒有因為少數民族入主中原而消失，而是被少數民族所吸收并且一直流傳了下來。契丹人耶律楚材曾作《是日驛中作窮春盤》詩：“昨朝春日偶然忘，試作春盤我一嘗。木案初開銀線亂，砂瓶煮熟藕絲長。勻和豌豆揉蔥白，細翦蔞蒿點韭黃。也與何曾同是飽，區區何必待膏粱?！痹娭袑懙拇罕P里有粉絲、藕絲、豌豆、蔥白、蔞蒿、韭黃等菜蔬，十分豐盛。此外，金代詩人元好問《春宴》詩中也曾寫道“春盤宜剪三生菜”，詩中的“生菜”極有可能包括蘿卜。

明清之時，立春的節日食品變得相對簡單。當時，雖然一些富庶之家還在立春日制作春盤，但更多的人已經脫離了“盤”這一器物，直接吃蘿卜或者春餅，“咬春”這一詞語就是于此時正式形成。這一時期的文獻中出現了大量相關記載，康熙《陽谷縣志》：“正月立春戴彩燕，食蘿卜謂之咬春?！鼻甯徊於爻纭堆嗑q時記·打春》：“（是日）富家多食春餅，婦女等多買蘿卜而食之，曰咬春，謂可以卻春鬧也?！鼻鍙垹c《津門雜記·歲時風俗》：“立春日，食紫色蘿卜，啖餅，謂之咬春?！?/p>

明清以后，“咬春”這一習俗的形式基本固定下來，沒有再發生大的改變。如民國《臨沂縣志》：“立春日則家食蘆菔謂之咬春?！泵駠鷺惆病吨腥A全國風俗志·河南·汲縣歲時之風俗》：“鄉人食薄餅，名曰春餅；食萊菔，其圓而紅者，謂之春蘿卜，生者謂之咬春?！薄堆嗌揭乖挕そ衲甑拇禾臁罚骸坝械娜思颐總€人還要咬一口生蘿卜，叫做‘咬春，以預防疾病?！薄稘h語大詞典》對“咬春”的解釋為“舊時北方京津等地立春日有吃春餅和生蘿卜的習俗，稱為‘咬春”[2]。

“咬春”作為傳統的飲食文化，是立春習俗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是一個節日的代表和象征。但這種民間習俗在近百年的社會急劇變革中受到嚴重沖擊，“咬春”習俗的傳承被嚴重消弱，甚至斷裂。在文明傳承與文化創新的當今社會，有必要讓富有民族文化情感與人倫精神的“咬春”習俗回歸民眾的生活，使傳統文化習俗得到真正的傳承和創新。

參考文獻：

[1]周密.武林舊事[M].杭州：西湖書社，1981：29.

[2]羅竹風.漢語大詞典（縮印本）[Z].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7：15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