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歸化與異化翻譯策略在《紅樓夢》習語翻譯中的運用

【摘 要】 歸化和異化翻譯策略之爭由來已久，中外皆是。本文通過對比楊憲益和霍克斯《紅樓夢》英譯本中習語的翻譯，來分析歸化和異化這兩種不同的策略在翻譯中的運用，以期加深對這部古典名著原文、譯文以及英漢習語的理解與欣賞。

【關鍵詞】 歸化；異化；翻譯策略

一、引言

《紅樓夢》這部曠世奇作，無論是文學價值還是藝術價值在世界知識寶庫中都是獨一無二、無與倫比的。迄今為止，這部鴻篇巨著已被翻譯成多種文字而被全世界紅學愛好者欣賞，而在眾多的英譯版中，受到普遍接受和一致好評的有兩個譯本：一種是楊憲益、戴乃迭夫婦于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翻譯的全譯版，以《紅樓夢》（A Dream of Red Mansions）為書名；另一個是英國漢學家大衛霍克斯（前八十回）和約翰閔福德（后四十回）翻譯的《石頭記》（The Story of the Stone）。在此，本文作者想通過對比這兩個英譯本中習語的翻譯，來分析歸化和異化這兩種不同的策略在翻譯中的運用。

二、歸化與異化的概述

歸化（Domestication）和異化（ Foreignization） 這兩種翻譯策略是美籍意大利學者勞倫斯·韋努蒂（Lawrence Venuti）于1995年在《譯者的隱身》（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中提出的兩個概念。韋努蒂對歸化翻譯所下的定義是：遵守目標語言文化當前的主流價值觀，公然對原文采用保守的同化手段，使其迎合當前的典律（canon）、出版潮流和政治要求。英國St. Jerome出版社出版的《翻譯研究詞典》（Dictionary of Translation Studies）根據韋努蒂的結構主義見解，將歸化定義為：在翻譯中采用透明、流暢的風格，最大限度地淡化原文陌生感的翻譯策略。韋努蒂對異化的定義概括起來是：偏離本土主流價值觀，保留原文的語言和文化差異?！斗g研究詞典》根據韋努蒂的見解，將異化定義為：在一定程度上保留原文的異域性，故意打破目的語言常規的翻譯。（Shuttleworth&Cowie，1997，59）

在當代翻譯界，柰達（Nida）是歸化翻譯的主要代表人物。他的歸化翻譯理想是“最切近的自然對等”。（closest natural equivalence）（Nida& Taber， 1969，12） 而韋努蒂則是異化翻譯的堅決捍衛者。他說：采用異化翻譯意味著譯者不僅可以不受目的語言和文本的習慣的限制，而且可以在適當的時候，采用不流暢，不透明的言語風格，刻意保留出發語言的文化色彩，從而給譯文讀者別樣的閱讀體驗。（Veunti， 1992： 13）楊憲益、戴乃迭夫婦將對原文的忠實放在首要位置，故在他們的《紅樓夢》譯本中，異化的翻譯策略占據了主導地位。楊憲益曾說過他翻譯《紅樓夢》的原則是忠實于原文本，否則就不是翻譯而是改寫。他認為在翻譯中最重要的是如實地向外國人介紹中國文化，讓外國人了解中國文化，接受中國文化，從而能領略中國文化的魅力。大衛霍克斯的翻譯原則也是譯出一切，他也提到譯者要忠于作者，忠于讀者，忠于原文，但他認為在翻譯中對文本的調整是必要的?；艨怂拐f他翻譯的目的之一是讓讀者能夠輕松自在地欣賞這部著作，如果逐字逐句的直譯會破壞小說的可讀性，那么對原文的調整甚至改寫都是可以的。所以較之楊氏的譯本，霍克斯更多地采用了歸化的翻譯策略。

三、實例分析

1、劉姥姥道：“這倒不然?！\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們謀到了，靠菩薩的保佑，有些機會，也未可知?！保ǖ诹兀?/p>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霍譯直接套用了英語習語Man proposes， God disposes。西方人信奉基督教，對于信奉基督教的西方讀者來說，“God”一詞用的恰如其分。這一翻譯采用了歸化的原則，不但做到了內容的對等，而且也達到了形式的對等，從而使讀者能輕而易舉地明白這一習語所表達的含義。而楊譯對這一成語的翻譯借用了英語成語“Man proposes， God disposes”，只是把“God”一詞改為“Heaven”。在《紅樓夢》原文中，這里的“天”在中國人的潛意識中指主宰大自然和人類命運的“老天爺”，所以中國人無論在書面語還是在口語中常常會有“蒼天啊”、“天啊”、“老天爺”等詞語，這些詞語都沒有上帝“God”的意思在里面。楊譯用異化的翻譯策略，用“Heaven”取代“God”來翻譯這一成語，更符合中國的傳統文化習俗，同時又為外國讀者，尤其是西方讀者帶來了新的內容，使他們有機會欣賞中國傳統的文化特色。這樣處理可謂是“神來之筆”，充分體現了柰達功能對等翻譯理論所強調的“譯文既要信息內容對等，且可能形式對等”的翻譯原則。

2、原來，這學中雖都是本族人丁與些親戚的子弟，俗話說的好：“一龍生九種，種種各別?！蔽疵馊硕嗔?，就有龍蛇混雜，下流人物在內。（第九回）

“龍蛇混雜”這一成語中，“龍”指代“好人”，“蛇”指代“壞人”，比喻好人和壞人混在一起。楊譯中，這一成語被譯為“ snakes mixed up with dragons”。中國讀者對這一表達是心領神會；可是外國讀者尤其是西方讀者對此譯文可能會迷惑不解，在他們的文化中，“龍”和“蛇”是一丘之貉，都是兇猛，殘忍、邪惡、怪異的象征，它們都是貶義詞，都用來形容或象征壞的事物和人。所以霍譯對這一成語采用了意譯的方法，this school was no exception in numbering some very ill-bored persons among its pupils. 這樣原文的語言表達方式改變了，也沒有了這一成語本身所具有的獨特的文化色彩。其實只要外國讀者了解“龍”和“蛇”在中國文化中的象征意義，他們就不難理解“snakes mixed up with dragons”所表達的含義。楊譯不遷就讀者，讓讀者去查閱，去理解，從而去欣賞傳統的中國文化，這一譯法就是典型的異化策略的體現。

3、寶玉心中想到：“難道這也是個癡丫頭，又像顰兒來葬花不成？”因又自笑道：“若真也葬花，可謂 ‘東施效顰了：不但不為新奇，而且更是可厭?！保ǖ谌兀?/p>

對于“東施效顰”這個成語的翻譯，楊譯和霍譯的差異非常明顯。揚譯采用直譯的方法，shes “Dong Shi imitating Xi Shi”，而后用which isnt original but rather tiresome做一解釋。這一翻譯直截了當，簡單明了，中國讀者閱讀起來沒有任何障礙；而對于外國讀者而言，他們只需要查閱Dong shi和Xi shi這兩個人物，了解了關于這兩個人物的典故，就明白了這個成語的內涵。楊譯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沒有改寫原文，保持了原文的簡潔形式，充分相信讀者可以理解這一成語的意思，這一翻譯保留了原文的文化色彩，給讀者別樣的閱讀體驗。再看霍譯版“東施效顰”的翻譯，短短四字成語，他用了大量的篇幅，He was reminded of Zhuangzis story of the beautiful Xi-shis ugly neighbor， whose endeavours to imitate the little frown that made Xi-shi captivating produced an aspect so hideous that people ran from her in terror. “ This is ‘ imitating the frowner with a vengeance”，把這個典故的出處和意思詳細地介紹給讀者，這樣對外國的讀者理解原文意思就沒有障礙了，而中國讀者就會感覺過于冗長了。這一翻譯方法改寫了原文，打破了原文的簡潔的表達形式，讀者能輕松自如地理解原文的意思，卻失去了體驗原汁原味異域文化的機會，這一翻譯方法就是同化翻譯的典型例子。

4、黛玉道：“疊了燈值錢呢，是跌了人值錢？……就失了手也有限的，怎么忽然又變出這 ‘剖腹藏珠 的脾氣來！”（第四十五回）

“剖腹藏珠”意思是破開肚子把珍珠藏進去，比喻為物傷身，惜物傷生，輕重顛倒。在楊譯版中，對“剖腹藏珠”這一成語的翻譯沒有做任何的解釋，直譯為cut open your stomach to hide a pear，筆者相信無論中國讀者還是外國讀者都能夠心領神會它所表達的含義。而霍譯版用了一個比較句來翻譯這個成語Youre as bad as the Persian with his pearl，并且加入了新的內容the Persian，這一歸化的翻譯使英語讀者能輕松地理解這一成語的意思。然而文學閱讀的一大樂趣是理解那些隱藏在文學語言背后的“含義”，而這一工作應該由讀者來完成，譯者不應該越俎代庖，剝奪讀者享受豐富多彩的異國文化的機會。

四、結語

習語的大量使用，為《紅樓夢》這一鴻篇巨著增添了極大的文學魅力和美學價值，然而，對中外翻譯家來說，準確、詳實地展現這些習語所表達的文學及美學意義絕非易事，這需要譯者不但具有極高的英語水平，同時還要有很深的漢語功底。楊憲益、戴乃迭夫婦《紅樓夢》中的習語的翻譯更多地采用異化的策略，忠實于原文的形式和內容，盡力展現原汁原味的語言特色及文學內涵，盡力做到內容和形式的對等；在對習語的翻譯處理上，英國漢學家大衛霍克斯更多地采用歸化和翻譯策略，對原文習語的語言結構及信息表達做了很多增補及闡釋，從而達到使西方讀者輕松閱讀的目的。然而，無論是采用歸化的翻譯策略還是異化的翻譯策略，譯者都應盡可能保留原文原汁原味的特色，盡量最大限度地保留原文的語言特點及文化內涵，減少文化遺漏及損失，使讀者充分享受豐富多彩的異域文化。

【參考文獻】

[1] 楊憲益戴乃迭.《紅樓夢》A Dream of Red Mansion，外文出版社，2003.1.

[2] 霍克斯閔福德.《紅樓夢》The Story of the Stone，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4.6.

[3] 馮慶華.紅譯藝壇，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6.9.

[4] 劉燕麗，楊自儉.也談“歸化”與“異化”.中國翻譯，2002.1.

[5] 王東風.歸化與異化：矛與盾的交鋒？.中國翻譯， 2002.9.

【作者簡介】

武雪麗（1964.11-），陜西大荔人，本科學歷，任職于西安工程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英漢翻譯（跨文化交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