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物
—— 情 節 —— 魅 力—— 大型文南詞《楊馥初》賞析

○ 朱慧慧

朱慧慧 劇照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里，祖國廣闊的土地上，我們善良的人民，在各種強權下屈辱地生活著。無數斗爭的波瀾，此起彼伏。只要偶然出現一次人民的勝利，便會成為遠近傳說的佳話。人們對那些在斗爭中獲勝的帶頭人，總是以無限崇敬的心情，把正義、勇敢和智慧的色彩，涂飾在他們身上。

經過了千百年的風雨浸蝕，那些人民賦予了理想色彩的英雄，他們的痛苦與歡樂，他們的理想和追求，對我們是不是還能有什么啟迪呢？《楊馥初》的作者正是從這方面去探索、去追求、去尋覓。全劇以犀利的筆觸塑造了一個剛正不阿、機智聰慧的書生形象——楊馥初。這個戲，對封建社會中的“黃鐘毀棄，瓦釜雷鳴”的嚴酷現實，進行了無情的鞭笞。老百姓對真正做官的人失望了，便把希望轉向布衣 “青天”，以此寄托他們的理想和愿望。

作為本劇參演人員和場記，深入情境，感同身受。不時回味，猶如咀嚼一枚橄欖，甘味無窮，并深深地為主人公楊馥初那種“良馬不受羈，化龍不因沼”的可貴精神所感動?？吹絼隼锊粩喟l出的喝彩聲、掌聲，在深感藝術的魅力同時，引起我深深的思考。觀眾為何對《楊馥初》一劇有如此強烈的反響？我以為《楊馥初》劇有三個特點：

一、選材新穎。眾所周知，一個作品首先存在著寫什么和怎么寫這兩個問題。其中寫什么？便是選取什么樣的題材。創作源于生活，廣闊的生活海洋里蘊藏著豐富的題材，當然這其中就有新穎與陳舊、普通與特殊之分，關健在于劇作者怎樣選擇、擷取?！稐睢穭∽髡吒鶕匏梢粠耖g口頭流傳的本土傳奇人物故事，通過提煉加工，集中在楊馥初這個人物身上精細雕塑，勾鑿出一個仗義執言、愛鄉愛土而又聰慧睿智的“布衣青天”形象。楊馥初京城赴試，自以為必中魁首，在“偷閑西山游”時，因風箏題字幾釀大禍，雖恃才題詠轉危為安，卻得罪了顯貴敖中堂。也因為題詠讓宿松災民免了一年皇糧的同時引來了放糧欽差敖寶，給仙山小孤磯帶來危機，作者別具匠心選取一首題詠，既交代了劇中主要人物和矛盾基礎，又引出本劇的中心事件——搶占與搶救仙山小孤磯。第二場，直面矛盾，選取放糧欽差敖寶一占小孤山，二抱賣唱女黃鳳蓮。兩個事件給觀眾留下了懸念。到第三場筆鋒一轉，楊家與鄉親又包粽子、又擺酒席，迎接楊馥初高中歸來。而因題詠得罪了敖中堂：“豐生熱望煙云消”的楊馥初提著一個斷線風箏，揣著一張皇告回到家中。這一冷一熱，情感反差懸殊的事件把夫妻情、鄉里情推向高潮。接著又用啞巴告狀的故事，揭示楊馥初的睿智，并為第四場：巧救黃鳳蓮埋下伏線。第四場巧妙選用了：“木箱誆欽差”、皇告斥欽差、“媽祖”騙欽差三個事件，把楊馥初的聰明智慧，敖寶的殘暴愚味揭示得淋漓盡致。更有第五場、馥初巧勸妻、風箏告御狀。第六場、牢房明心志。第七場孤山巧對詩等等。這些小故事本身無關聯，而是以楊馥初的性格為中心事件，以楊馥初的命運跌宕作為“扣子”，扣緊全劇，扣住觀眾的心，讓觀眾在捧腹大笑中始終牽掛著楊馥初的生死。這獨特而又耳目一新的藝術結構，不同人物性格的塑造，引起了觀眾的共鳴，帶來了良好的劇場效果。

一本戲好看不好看，我認為除編劇應具備的思想深度，生活閱歷和文學功力外、新穎獨特的結構顯得十分重要。大型新編文南詞《楊馥初》既得到了觀眾的普遍認可，又獲得了安徽省第十屆藝術節“優秀劇目獎”，與其結構新穎不無關聯。

二、人物形象鮮明。人們常說文學就是人學，文藝作品的最大功能，便是塑造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像人人皆知的《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靜、《智取威虎山》中的楊子榮、《沙家浜》中的阿慶嫂……尤其是戲劇對人物性格的刻畫，則更須有別于小說和評書。小說是讓人看的，評書是讓人講的。而戲劇則要把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物展現在觀眾面前，使臺上、臺下產生近距離的直面感觀，如楊子榮、阿慶嫂一樣，能深深扎根在觀眾心中。文南詞《楊馥初》中的楊馥初、楊妻徐金花、賣唱女黃鳳蓮、欽差敖寶及宿松知縣等都做到了這一點。

首先說楊馥初，楊馥初是一個窮秀才。窮得向沒過門的媳婦家借錢買書，窮得老婆賣光了嫁妝供他讀書，窮得鄉鄰親友們湊錢才能夠進京趕考?？墒蔷褪沁@個窮秀才，斗倒了官居極品的敖中堂、斗殺了放糧欽差中堂之子的敖寶，拯救了宿松一縣的災民，保住了仙山小孤磯。楊馥初本是個升斗小民，他憑什么能斗倒權貴，顯然作者是把楊馥初作為機智形人物來寫的。他不但才華橫溢，而且聰明睿智，他巧妙地利用封建社會的王法來整治貪官，為了救黃鳳蓮，利用從京城帶回來準備當抹桌布的皇告：先皇駕崩，百日之內不得飲酒娛樂，違之者斬。讓在聽戲的敖寶驚出一身冷汗，只得乖乖放走黃鳳蓮，緊接著他又利用敖寶相信媽祖的心理，趁敖寶在月兒昏昏之夜，醉酒朦瓏之時，利用善于易妝術的黃鳳蓮扮成媽祖，騙取了他父親敖中堂的假圣旨，戲演到此，觀眾無不為之捧腹。又如出于敖中堂的權勢，對敖家搶占小孤山為陰宅地，地方官員無人敢于問津，只有告御狀，讓皇上下圣旨，才能保住小孤山?？墒瞧矫癜傩沼衷趺茨芤姷交噬夏?，機智的楊馥初竟想出風箏告御狀的點子，當皇帝游御花園的時候，只見滿天“飛雪”從地上撿起來一看，竟是“天書”，只見上面寫著：宿松小孤磯，上籠天子氣，有人圖墓葬，皇上須介意。寥寥數語，一下切中了皇帝擔心皇權旁落的心里，更何況對于一個剛剛繼位的小皇帝，皇帝決定朝拜小孤山，敖中堂隨駕，在小孤山上，楊馥初用一盆清水幫助少皇揭穿敖中堂偽造先皇的圣旨，編劇就是用這一系列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典型故事，讓楊馥初一個聰明睿智的形象活生生地展現在觀眾面前。

同時作者也沒有摒棄細節描寫，讓楊馥初在觀眾心目中更加有血有肉，比喻他和兒子的兩次比智，卻是父子情深相互關愛的流露，從中也可透出他童心未泯，他對妻子又懼又愛，相依為命的情感，揭開了他家庭生活的情趣和家人的理想。這些細節把一個愛鄉愛土的英雄和我們拉近了，產生了親切感，引起了觀眾的共鳴。扮演者陳誠以他對人物性格的準確把握，恰到好處的身段表演和優美的唱腔，把楊馥初演得出神入化，得到觀眾專家的一致肯定，在安徽省第十屆藝術節上獲得一等獎。

本劇另外兩個重要人物是對楊妻徐金花和賣唱女黃鳳蓮的性格刻畫。作者筆下的徐金花是個一潑二作的賢妻良母，知情達理、體貼入微的妻子，當楊馥初失意后，妻子的“茅屋就是狀元家”的夢破了，一氣之下向楊馥初怒討十八年的讀書錢，當知道了原委，理解了“既然官場不干凈，布衣還到一身輕”的道理，反過來勸慰丈夫。當楊馥初為救黃鳳蓮讓敖寶打折了腿后，不準楊馥初再過問鄉間事，這表達了一個人妻對丈夫的愛戀與私心的保護，可是當她得知小孤山被敖寶占為陰宅，反過來勸丈夫：“你喝的是宿松水，吃的宿松糧”“小孤山被人霸占你不管，從此莫進我的房”；楊馥初被敖寶父子打成死囚，縣令準備冒殺頭之險，放走楊馥初，當徐金花充分理解丈夫的苦衷，竟撕下自已的羅衣，以背為桌，讓丈夫寫下血書。體現一個農村婦女無私的博大胸懷，徐金花一潑二作的性格到此得到升華。扮演者陳思，是戲校畢業生，但她未曾在創作劇目中出演主演，這是屬于她的第一次，由于她有深厚的藝術功底，把徐金花演活了，在安徽省第十屆藝術節上獲得演員二等獎。劇中黃鳳蓮是個民間藝人，她不但多才多藝而且一身正氣。作為楊馥初的對手敖寶，活脫脫一個衙內形象，貪婪享樂，對反對自已的人，先是大打出手，叫人抓住把柄后，便是磕頭求饒出盡洋相等，飾演者何世平也是出道不久的年輕演員，首次擔綱創作大戲的主演之一，他盡管專攻老生、由于他唱腔優美，對角色有獨到的體會，把一個反派大人物演得惟妙惟肖，同樣獲得藝術節大獎。

三、語言生動。在戲劇創作中，語言是重要的因素之一，語言的準確性與生動性，對于表現人物性格，尤為重要。俗話說得好：“聞其言、知其人”，就是這個道理。語言是人物性格的外衣，且看，當徐金花知道楊馥初沒有考中，作者是用這樣的唱詞來道出她失望的心態：日日想夜夜盼一十八載，只盼你考個官兒不愁米和柴。誰知是竹籃子打水空費力，我腳踩豆腐難上樓臺……這段唱詞準確地表達了一位農村勞動婦女并無奢求的品性。接著又去安慰落榜而失意的丈夫：

金盆打碎份量在，破船還有釘三千。一家三口三雙手，扒扒弄弄就夠吃穿。布衣暖、菜羹香，粗茶淡飯保平安。字字本色，樸實無華，樸實的唱詞配上具有濃郁地方色彩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文南詞，鄉風鄉音鄉韻鄉情，難怪老百姓那么愛看，在省藝術節上反響如此強烈，被評為優秀劇目獎，自然是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