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利亞的自然法思想對基督教國際秩序的影響

趙旭

摘 要：維多利亞是16世紀早期經院哲學的代表人物，他以自然法思想為基礎提出構建歐洲國際秩序的基本理論，將神學與自然法相融合，提倡人類理性并主張構建人類社會共同體，其基本目標是維護歐洲基督教國際秩序等級制結構的穩固。

關鍵詞：維多利亞；自然法；神學；國際秩序

弗朗西斯哥.德.維多利亞是16世紀西班牙經院哲學偉大的神學家和哲學家，“作為格老秀斯的先驅，是為近代國際法奠定初步基礎的學者”[1]。維多利亞出生于西班牙北部的一個新教家庭，他的生活經歷深受教會教義的影響。維多利亞于1526年擔任了著名的薩拉曼卡大學教授，開始國際秩序理論的研究直至去世。由于維多利亞在薩拉曼卡大學有很大影響，他和他的學生們形成了西班牙學派，又稱“薩拉曼卡學派”。

一、維多利亞的自然法思想

16世紀的歐洲國際秩序研究處于初期階段，維多利亞以自然法理論對其進行闡釋。因此，維多利亞成為探討國際秩序及國際法的先行者。在亞里士多德和西塞羅自然法思想基礎上，維多利亞闡述了對16世紀末國際秩序構建的觀點。他的自然法理論承認理性構成了基督教國際秩序的基礎和本源。隨著新大陸的發現，宗教改革，國家的確立，他指出，國家之間應建立一個統一的國際共同體，以實現全人類的共同理想。國家和國際共同體不僅僅建立在信仰的基礎上，也應建立在人類社會屬性基礎上[2]。

首先、維多利亞從自然法的理性內容推導出適用于國際秩序的約束力。他認為，生活在國際共同體中的各民族應遵循道德規范?！暗赖乱幏恫恍枰饤l從自然法中一一推導，只要生活在共同體的大多數成員達成‘合意就夠了”[3]。自然理性和道德是人類社會的本性。維多利亞將中世紀神學化的自然法世俗化，他堅持，美洲印第安人擁有自然合法的權力，不應當侵犯印第安人的固有、與生俱來的權利[4]。維多利亞在其《最近發現的美洲印第安人》一書中引用自然法、托馬斯哲學、教會法和圣經的觀點，他指出“美洲印第安人是理性的人種”[5]243，美洲印第安人和歐洲人一樣，擁有同樣自然權利，因而是國際秩序中的一員。

根據自然法，維多利亞認為，“美洲印第安人對待外來者應承擔相應的義務”[5]283。諸如，不應當阻礙民眾彼此交往，應當允許美洲的西班牙人在美洲暫居和旅行；允許各國之間進行公開貿易和商業往來；允許羅馬天主教徒進行傳教布道，等等。維多利亞指出，“教皇對美洲土著居民和異教徒的世俗生活不具有管轄權”[5]247，否認了“占領聲明”[6]的合法性。維多利亞從亞里斯多德的自然法思想中吸收了人文主義元素，認為“所有人類都分享著神圣的自然理性，因而人類的合意將成為構建法律和政治權力的重要基礎”[7]。

其次、維多利亞的自然法學說闡述了基督教世界的等級區域說。維多利亞認為，“（在基督教世界里，）每個區域（國家）皆有行使自己權利的范圍，基督教徒的區域可以行使相應的權利，而異教徒區域也具有可以行使相應權利的范圍”[5]276。16世紀，基督教世界被劃分為不同的等級區域，但整個基督教世界作為獨立的商業交往共同體，異教徒不應無理由地被拒絕在各商業交往區域之外，國家間區域交往是正常的?！斑w徙自由和商業自由是基督教國際共同體普遍交往的主要形式”[8]。因而，“自然狀態下，當被剝奪商業貿易的自由，應允許基督徒發動正義戰爭，”[5]297。通過闡述基督教世界的等級區域說，維多利亞賦予西班牙在美洲進行殖民以及維持基督教國際秩序的合法性。

最后、維多利亞將自然法理論與神學相結合，來分析獨立國家的權力義務關系。維多利亞認為，“美洲土著居民，盡管精神世界缺乏文化內容，但可以通過皈依天主教獲取真正的信仰，走向文明社會?！盵9]?！叭绻乐抻〉诎踩司芙^進步文明，那么就有了合理的正義借口，發動合法戰爭推翻其統治”[10]。所以，維多利亞國際秩序的構想來源于自然法又不脫離教會理論。維多利亞認可“理性”在國際秩序中的作用，不同于以往神學家一味宣揚“意志”是構建世界秩序的核心。

維多利亞將自然法與神學結合為基礎作為國際秩序理論的出發點。但維多利亞不是從純理性的角度，而是融合神學的內容來闡述國際秩序的構建。維多利亞認為，“對于異教野蠻人的問題，征服不是人法可以解決得了的，而必須依靠神法”[11]。圍繞著天主教與異教徒之間的關系，維多利亞闡述構建的基督教國際秩序體系的內容。

二、維多利亞關于基督教國際秩序的構想

西班牙殖民擴張，征服美洲大陸是否合法的內容構成維多利亞國際秩序構想的核心。第一西班牙與美洲大陸國家之間的關系，以及征服美洲應基于正義，并通過上帝的權威命令來實現。維多利亞指出，“有關征服正義與否的法律問題并不簡單，是一個關乎道德和精神的問題才能被具體理解，因此教士和神父應當盡力做出合理的解釋”[5]301?！熬S多利亞創造了固有、單一的正義戰爭理論”[12]，國際秩序的構建，維多利亞支撐以戰爭的手段來完成，但戰爭應當符合人類的善意原則且不能違背人類的公共利益，也符合基督教的基本精神。

第二維多利亞從基督教世界的“絕對所有權”角度來闡述國際秩序的構建。絕對所有權管轄是處理16世紀末17世紀初歐洲國際秩序和國際關系的基礎。中世紀以來，絕對所有權確認基督教世界對異教徒權力，分裂者，猶太異教徒的絕對控制，是構建基督教國際秩序的基石。維多利亞認為，“絕對所有權是合法擁有財產，并不得剝奪政治權力”[5]231。以絕對所有權為基礎，在西班牙人到達美洲以前，土著印第安人對美洲擁有所有權，維多利亞利用圣經、神學、法學和哲學理論論證，當異教徒和天主教徒發生沖突時，依據自然法、教會法和萬民法的內容來判定基督教對主宰國際秩序的權威地位。

第三維多利亞判定基督教國際秩序理論思想的核心是教會原罪論。維多利亞認為，“異教文明的統治者處于道德原罪的狀態”[5]240。上帝是最高權威并分配人間的所有權形式，上帝將所有權分配給有原罪的野蠻人是不合事宜的。[5]241維多利亞指出，“盡管宗教的差異不能構成發動正義戰爭的理由，但是野蠻人總是易陷入原罪之中，所以當野蠻人與基督教徒發生爭議時，野蠻人擁有管轄權和所有權將不被認可”[5]302。因此，西班牙傳教士在美洲傳教布道的過程中，與當地土著居民發生沖突導致各項糾紛，維多利亞堅定地支持西班牙傳教士，譴責美洲印第安人阻礙宗教自由，并以此來推廣基督教國際秩序的構建。endprint

第四維多利亞基于教皇對基督徒所負有的保護責任理論是構建基督教國際秩序的手段。維多利亞認為，無論基督教徒身在何處，教皇都有義務使其免于被迫害?！敖袒蕦б烂乐抻〉诎踩说娜蝿辗峙山o了西班牙，并禁止歐洲其他國家介入。因而，西班牙獲取了對美洲實施統治的權力”[13]。如果美洲土著印第安人拒絕接受皈依，“西班牙可合法地發動對美洲印第安人的戰爭”[14]，以確保教皇委派任務的順利完成。所以，教皇鼓勵西班牙保護那些已經皈依基督教的美洲土著印第安人，使他們不至于“遭受印第安首領的慘絕人寰的對待”[15]。即便美洲土著印第安人的首領不會干涉基督徒的信仰，但是“美洲的基督教徒應該擁有屬于自己的基督統治者”[16]。維多利亞還認為，民眾意愿在征服美洲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懊乐抻〉诎踩说氖最I應當是絕大多數印第安人所接受的，如果當前的印第安首領并非大多數土著印第安人所接受和認可，則該首領的統治權力可以被否認”[17]?？梢?，維多利亞的國際秩序理論仍然是基于羅馬教會所構建的世界秩序。

三、維多利亞關于國際秩序理論的意義

維多利亞關于國際秩序的主張堅守基督教世界秩序的等級制。早期基督教國際秩序維護基督教的神權主義，視西班牙為眾國家的中心?！拔靼嘌缹τ诿乐抻〉诎踩巳缤议L般的保護，本身就否認了作為美洲國家的社會地位和應具有的行為能力，兩者主體地位是不對等的”[18]。但不能抹殺維多利亞是近代早期公民善意原則的倡導者，他所論述的普遍人類社會以及萬民法所支配的思想，成為當今國際法的基本淵源。

綜上所述，維多利亞認為，西班牙作為當時世界的強國，僅僅是國際組織的一員。他將人類的團結、平等作為終極目標，并追求全人類的福祉，為現代國際秩序的發展奠定重要的思想基礎。因此，維多利亞是近代初期國際秩序以及國家關系理論上的公民仁愛的倡導者，是國際法規范發展的理想主義者。

參考文獻：

[1]楊澤偉.《國際法史論》，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第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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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格爾德·克萊因海爾：《九百年來德意志及歐洲法學家》，許蘭譯，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第445頁.

[4]參見Robert. A. Williams， The Medieval And Renaissance Origins Of The Status Of The American Indian In Western Legal Thought， “Southern California Law Review”， November， 1983，57 S. Cal. L. Rev. 1，pp20.

[5]維多利亞.《維多利亞政治著作選》.

[6]西班牙人對美洲占領的聲明，在聲明中主張，被占領地區的民眾皆由羅馬天主教皇所統轄，要求被占領地區的民眾忠誠地效忠于羅馬天主教會，認可天主教會是新大陸的最高權威.

[7]Robert. A. Williams， The Medieval And Renaissance Origins Of The Status Of The American Indian In Western Legal Thought， “Southern California Law Review”，November， 1983，57 S. Cal. L. Rev. 1，pp22.

[8]格爾德.克萊因海爾.《九百年來德意志及歐洲法學家》，第4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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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James Brown Scott： The Catholic Conception of International Law： Francisco de Victoria， Founder of the Modern Law of Nations， pp192.

[14]James Muldoon， Canon Law， the Expansion of Europe， and World Order， Burlington： Ashgate Publishing Limited 1998，pp275.

[15]James Brown Scott： The Catholic Conception of International Law： Francisco de Victoria， Founder of the Modern Law of Nations， pp211.

[16] James Brown Scott： The Catholic Conception of International Law： Francisco de Victoria， Founder of the Modern Law of Nations， pp213.

[17]Clarence Gallagher， Church law and Church Order in Rome and Byzantium： A Comparative Study， Burlington： Ashgate Publishing， 2002，pp93.

[18]Charles Covell， The Law of Nations in Political Thought： A Critical Survey from Vitoria to Hegel， New York ： Palgrave Macmillan， 2009，pp84.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