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護林老漢“明爭暗斗”

◎ 雪漠

與護林老漢“明爭暗斗”

◎ 雪漠

在我小的時候，大隊領導很重視保護環境，隊里專門派了一個叫何鋒年的歪脖子老漢看樹。他做事非常認真，是偷樹者的克星。除了看樹，他也看草。他不準隊里的那些牲口去吃草，理由是怕它們啃樹。

爹眼饞那些草。有時在夜里，他會偷偷地叫醒我，我們一起將棗紅馬和黑騾子牽到柳樹叢中去吃草。牲口吃上一夜，爹會開心許多天。

我們有時候會被何鋒年發現。他對付爹的辦法除了惡狠狠地罵，就是沒收牲口的皮籠頭。那時候的皮籠頭不多，一個牲口只有一副。要是被沒收了，爹就會賠笑，保證以后不再犯，有時何鋒年也會心軟。爹實在太愛牲口了，被抓后過不了幾日，爹又會在半夜里叫我牽著馬和騾子去吃青草。

現在想來，那時的人真怪，牲口是隊里的牲口，樹林是隊里的樹林，他們為啥那么認真呢？如果在今天，還會有人那么做嗎？很難說，有些人說不定還會笑他們傻呢！但是笑他們的人并不知道，正是那“傻”勁讓他們有了讓人尊重的理由。那時候，人們大多是那樣。在人們的心中，大隊就是自己的家，公物都是不可侵犯的，很少有人會想到貪污或據為己有——除非是為生活所迫，有人會偷點吃的。

爹愛護隊里的牲口，那是真心愛，不摻假。同樣，何鋒年愛大隊里的樹也是真心愛。他們愛的，不只是那些牲口和樹，還有一份責任和擔當。

（摘自《一個人的西部》人民文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