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鄧恩詩中男女平等思想的隱喻

朱 瑩 凌瑞寧

外國文學

約翰.鄧恩詩中男女平等思想的隱喻

朱 瑩 凌瑞寧

雖然約翰.鄧恩的詩中不乏對女性不忠和善變的刻畫，但是鄧恩并非歧視女性，也不是厭女主義者。鄧恩在其詩歌中創造的大量有關男女平等思想的隱喻，如空氣與天使，兩個半球，和圓規雙腳等。鄧恩創作中的矛盾現象是由其早年的天主教信仰和其仕途雄心的激烈碰撞所導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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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玄學派詩人約翰.鄧恩知識淵博，其詩充滿奇思妙喻，但有時為普通讀者難以理解，一直反響平平。鄧恩詩中的女性形象豐富多彩，但他在這些詩中表達的態度有些極端。有評論者認為鄧恩不夠了解女人，但也有人則認為鄧恩真正明白女人的處境。[1]在《早安》一詩中，鄧恩描繪的兩性關系非常和諧，就像組成一個星球的兩個半球一樣平等，然而在《歌》中，他又嘲笑女人就像流星，難以捉摸，不忠不信。[2]女人和性是鄧恩詩歌的兩大主題，所以詩中所表現的兩性關系很容易引起關注。事實上，鄧恩在許多詩中都流露出對女性的尊重和對男女平等的探討，并創造了許多有關男女平等思想的隱喻。

一、文藝復興時期的婦女

（一）婦女在文學作品中

文藝復興時期的英國詩壇巨星閃耀，莎士比亞尤為引人注目。莎士比亞作品中出現許多個性鮮明的婦女形象。這些豐富多彩的女性形象可能會讓人們覺得婦女自古就受重視。她們與男人們一樣重要，有時甚至比男人還要偉大。[3]然而這些只是虛構的女性形象，在文學作品中，她們機智博學，但在現實生活中，她們很可能只是文盲，因為歷史上很少有當時婦女自己留下的文學作品，她們沒有權利和能力書寫自己的歷史。另一種女性形象出現在許多當時著名詩人的愛情詩中，他們深受彼特拉克的影響。在他們的詩作中，女主純潔美麗，但也殘忍無情。她的戀人知道自己的愛不會得到回應，卻仍會默默追求她多年，心甘情愿像仆人一樣守護女主。[1]在這些描述中，女人似乎能夠自主選擇她們的戀人和配偶，控制著戀情的發展。然而，這并不是真實的歷史。

（二）婦女在現實生活中

在家庭生活中，女性辛苦勞累，悲慘無助。在貧困家庭，男嬰會得到更多的資源，女嬰常常要做出犧牲。這些女嬰長大成人后，高昂的嫁妝又會令父母對其反感。隨后在婚姻生活中，男人繼續控制女人。這種權威觀念通過輿論和暴力被強化，違反它們，女人將受到歧視和懲罰。[4]最后，女人的功能體現在她們的生育能力上。她們分娩的時間間隔過短，對健康和精神都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在宗教生活中，婦女也同樣無助，她們被迫禁欲。為了抵制過多女兒對家庭財產的分割，許多婦女被勸說去做修女而不是新娘。多數女孩成為修女是因為家族利益，而不是個人意愿。但是也有一些女孩自愿去做修女，以一種相對輕松的方式爬到社會階梯的上層。[4]無論這些女孩是否自愿成為修女，她們的行為都很好地維護了男權社會秩序。她們只是男人的附屬品，男人可以隨意替她們做出決定。文藝復興時期的婦女并未享有她們在文學作品中的幸福生活。

二、約翰.鄧恩詩中有關男女平等的隱喻

在高度父權制的社會，讓鄧恩完全擺脫占主流地位的男權思想，似乎不可能。但是，在他的一些作品中，他還是在男女平等問題上做出了積極的嘗試。

（一）空氣和天使：縮小男女之間差距

男女在生理上和心理上都存在差別。傳統觀點認為，男人更加強壯和理智，而女人更加柔弱和感性。在宗教故事中，夏娃的罪要重于亞當，因為是她首先背叛了上帝。這些觀念為女性屬于弱性，應當由男性統治提供了理論基礎。鄧恩的教育背景中包含這一理念，所以讓他完全否定兩性差異，是非常困難的。但他做到了縮小兩性差距。在《空氣和天使》中，鄧恩寫道：

“正如空氣與天使

二者的純粹之間有如此差異，

女人與男人的愛情之間也如此?！盵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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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宗教故事中，天使沒有形體和質量。人們之所以能看到他們，是因為他們用空氣來顯形?？諝馐亲匀唤缰凶罴儍舻奈镔|，但是它仍然不如天使純凈。受傳統價值觀的影響，鄧恩用天使比喻男人的愛，用空氣比喻女人的愛。表面上，前者要純于后者，但鄧恩還想表達更深層次的意思。雖然空氣不如天使純潔，但由于天使用它來顯形，空氣就在一定程度上獲得了天使的純潔。也就是說，雖然男女各自的愛存在差異，這種差異就如同空氣和天使之間的差異，幾乎可以忽略。鄧恩似乎在有意縮小男女之間的差別。[5]另一個兩性差異就是貼在女性身上不忠和好色的標簽，對此鄧恩不以為然。根據圣經，夏娃和亞當都背叛上帝，前者出于好奇心，后者出于行為。因此，女性不忠源于本性，她們應當承擔性交的大部分罪責。[4]在鄧恩的作品中，不乏對女性不忠的強烈譴責。但是鄧恩同樣也在反思男人的不忠與好色。比如，在《無分別者》中，鄧恩就說：“可是我告誡過：‘既然你們用真心，真心將付與假意待你們之人’”。[5]這里鄧恩表明，即使女人對男人忠誠，男人也不會回報給她們同樣的忠誠。因此，男人并不比女人高尚，他們沒有資格批判女人的不忠?？赡茑嚩鲀H僅是想諷刺不忠的個人，而不是將不忠歸到某一性別，擴大兩性差別。[6]

（二）兩個半球：認可男女能力相等

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不贊成社會平等，但是他支持男女護衛者之間的平等。在他的作品中，他表達出這樣的觀點，根據自然規律，男女可以同樣參與每一項社會活動，各種天賦平均分布于男女兩性中，[7]如果給予同樣的教育和訓練，他們可以做同樣的工作。[6]女性是被男權文化建構成弱勢性別的，而不是天生喜歡順從別人，沒有主見。鄧恩也認為，女性有能力實現男女平等。比如，男女具有同等追愛的能力。在《早安》一詩中，鄧恩寫道：

“你我的臉龐在彼此的眼中遨游，

真誠坦白的心停歇在臉面上；

哪里我們能找到更好的倆半球，

沒有凜冽的北極、沒落的西方？”[5]

“罵她是一只飛蛾，罵我是另一只；

我們也是蠟燭，自付代價而死；

并且在自身發現鷹隼與鴿鳩”。[5]

男女具有同樣的身份，無論都是蒼蠅，還是都是蠟燭。根據當時的流行觀點，性交會縮短生命。[8]然而，由于男女戀人具有同等的激情，他們無所畏懼，在愛情里，他們同樣投入，并且共同承擔來自外界的責難和非議。最終，他們完全融合，難分你我。傳統上，鷹代表男性，鴿代表女性，但在他們身上，人們能同時發現鷹和鴿代表的特性。他們的身份地位如此平等，以至于他們最終發展成如鳳凰一般的中性事物。

（三（圓規：兩性合作創造好完美愛情

一個性別控制另一個性別的社會很難維持穩定與和諧。被控制的性別備受苦難，占統治地位的性別同樣面臨壓力，害怕“他”會有朝一日被“她”推翻。因此，應當提倡性別平等這種新型的社會性別關系。在這種社會中，男女具有同等價值，他們攜手共創和諧社會。拉祜族社會就是這種社會的一個雛形。在人類學中，生產活動屬于男人，再生產活動屬于女人。然而，在拉祜社會中，丈夫與妻子組成一個工作小組，他們共同參與這兩種活動。[9]即便他們有時也會分工，但是不同工作間并沒有明顯差異，男人們也可以加入到他們妻子的勞動中。男女所做的工作對于整個家庭具有相同的價值，[9]在家庭中也不存在優勢性別。拉祜男女尊重彼此，通力合作，共同維護他們的家庭利益。

約翰.鄧恩與拉祜人的價值觀具有相似之處。他尊重他的戀人，他推崇一種共同感受。就像在《早安》中，他說：“我們若愛成一體，或者，我和你 愛的正相等，誰也不松懈，誰都不會死”。[5]其次，鄧恩真誠地愛著他的妻子，同她一起為他們的家庭努力。鄧恩在他的名篇《告別辭.莫傷悲》中這樣描述他倆的和諧關系：

“即便是一分為二，也如同

僵硬的圓規雙腳一般；

你的靈魂，那定腳，不動，

倘若另一腳移動，才動彈”。[5]

在此，鄧恩將自己與妻子比作同一圓規的兩只腳。它們長度相同，表明在戀愛過程中，兩個戀人具有相同的重要性。當圓規工作時，定腳居于中心，動腳傾斜移動。在兩只腳的協調配合下，一個完美的圓圈就此誕生。對于繪圖人而言，圓規的兩只腳也具有相同的重要性。如果圓規只剩一只腳，或者兩只腳長度相差很大，它就不便于使用，也很難畫出眾多大小不同的圓圈。只有兩性像圓規的兩只腳一樣平等地，全身心地合作，他們才能創造出一個完美的愛之圓圈，才能創造出一個以性別平等為特色的和諧社會。

三、鄧恩性別平等思想之源泉

（一）鄧恩早年的天主教思想

在天主教中，人們崇拜圣母瑪利亞，并且會虔誠地向她祈禱。依照圣經，圣母瑪利亞和耶穌的事業有著密切聯系。由于圣母瑪利亞，救世就有了一定的女性主義色彩。[10]一些評論家認為，《封圣》中的鷹與鴿形象能夠給予鄧恩一些安慰，他們代表的那對不被世人理解的戀人與當時飽受迫害的瑪利亞和耶穌具有一定相似性。[11]鄧恩來自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家庭，為了堅持信仰，一些家庭成員受到嚴重迫害。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之中，早年的鄧恩很自然地懷有堅定的天主教信仰。在這種信仰里，以圣母瑪利亞為代表的女性在宗教事務中，具有崇高的地位。因此，鄧恩早期的詩歌多表現對以圣母瑪利亞為代表的女性的尊敬，比如，他對女性能力的理解與刻畫就體現了這一點。其次，鄧恩的妻子也是他男女平等思想來源之一。1601年，鄧恩與安.莫爾秘密結婚。他全身心地投入這場婚姻，并在多首詩中贊美他與妻子之間的愛情。例如，在《告別辭.莫傷悲》中，鄧恩用圓規來比喻他與妻子之間的愛情，并借此安慰妻子。通過與安組建家庭，鄧恩對女人的偉大有了更深的理解，也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女人觀。為克服經濟困難，鄧恩需要從一些女贊助人身上尋求幫助。在向她們表達敬意的過程中，鄧恩聯想到了自己早年信仰中對女性的尊敬。他的贊助人們對于他而言，如同圣母瑪利亞一般一樣有力，幫助鄧恩走出他的艱難處境。她們的力量使鄧恩相信男女具有同等能力。

（二）鄧恩的政治雄心

作為一個天主教徒，鄧恩被剝奪了很多權利。新教反對圣母崇拜，使得建立一個女性占重要地位的教派難以實現，或者說他們不希望出現一個與耶穌具有同樣地位的女領袖。鄧恩知道在當時的政治和社會環境下，如果他想成為一顆政界新星，他必須放棄自己之前的天主教信仰。為迎合他的文學圈中男性朋友的趣味，鄧恩創作了許多色情女性形象。然而，一個人的信仰是很難真正改變的。在他內心深處，他仍然尊敬以圣母瑪利亞為代表的女性。鄧恩創造的這些色情女性形象，也是對圣母瑪利亞的隱喻。因為慈愛的圣母將手一視同仁地伸向需要的人，沒有負罪感和羞恥感?，斃麃喓痛葠鄣纳系垡粯觽ゴ?，她深深愛著每一個人。

四、結語

過去評論家們多認為鄧恩輕視女性，有時甚至認為他是一個厭女主義者。然而，如果讀者將其放在文藝復興的背景下，會發現鄧恩在他的詩中創造了大量有關男女平等的隱喻。當人們探究約翰.鄧恩性別平等思想的源泉時，會發現鄧恩早期的天主教思想對其影響很深。盡管為了仕途，鄧恩曾極力貶低女性，但在其內心深處，還是對以圣母瑪利亞為代表的女性懷有敬意。

[1]李正栓,李云華.約翰.鄧恩的女人觀[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8（2（:34～38.

[2]吳笛.英國玄學派詩歌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

[3]弗吉尼亞.伍爾夫.伍爾夫讀書隨筆[M].劉文容,譯.上海:文匯出版社,2006.

[4]瑪格麗特.金.文藝復興時期的婦女[M].劉耀春,揚美艷,譯.北京:東方出版社,2008.

[5]約翰.但恩.約翰.但恩詩選[M].傅浩,譯.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4.

[6]Guibbory Achsah.The Cambridge Campaign to John Donne[G].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6.

[7]何懷宏.平等二十講[G].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

[8]胡家巒.英國名詩詳注[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3.

[9]杜杉杉.社會性別的平等模式:“筷子成雙”與拉祜族的兩性合一[M].趙效牛,劉永青,譯.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2008.

[10]任延黎.天主教知識讀本[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5.

[11]Sabine Maureen.Feminine Engendered Faith: The Poetry of John Donne and Richard Crashaw[M].U K Palgrave,1992.

（作者單位：中國海洋大學）

朱瑩（1992-），女，漢族，河北邯鄲人，碩士在讀，中國海洋大學，研究方向：英美文學；凌瑞寧（1990-），女，漢族，山東臨沂人，碩士在讀，中國海洋大學，研究方向：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