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味道

張雨心

一直以來，我都沒有發現，父愛雖沒有體貼的溫馨話語，也沒有日夜陪我度過的溫柔，但是他給我的卻是厚重而沉重、細長而深遠的愛。

小時候，我們家境貧窮，母親身體也不好，一家大小全靠父親打工養活我們。父親學歷不高，只能做些粗重的活兒，最終在工地上做起了建筑工人。對于小時候的我而言，父親就像一棵大樹，他是嚴厲的老師，也是堅強的象征。我總愛在他放工之前跑到工地去接他；總愛把我的小手放進他的大手中，因為那樣會讓我感覺好溫暖，好安心。我喜歡嗅著父親身上汗水夾雜著淡淡薄荷味洗衣粉的味道，因為我知道，那是父親為了生活而付出的汗水。

但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漸漸地與父親疏遠了。是從上學的時候，被一個同學取笑有一個臟兮兮、衣服破破爛爛的父親開始嗎？還是從自己長大了，不能忍受父親身上的汗臭味呢？我開始拒絕父親來接我放學，或許在我的心里，是不希望別人知道父親是個風餐露宿的建筑工人。而父親聽后，沉默不語，但依然答應了我這個任性的要求。我與父親的距離看似很近，卻又那么遙遠。

父親工作的地方就在離我學校不遠處，那是我每天放學回家的必經之路。每當我經過工地時，父親總會看著我，目送我回家。他不曾走上前來，或許是因為知道我并不喜歡他身上的汗臭味，亦或是有著其他我不曾知道的理由。高考時，當我從考場走出來，獨自在走回家的路上，看見我的父親，跑到我同學的面前，一邊擦拭著額頭的汗水，一邊向我的同學打聽考場的情況。父親問得很仔細，像是“今年的試題難不難”之類的。我的同學一邊回答一邊好奇地問他為什么不去問我。父親說他穿成這樣，站在校門口，不是給孩子丟人嗎？而且孩子也不喜歡他身上的汗臭味。父親說這話時，眼里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突然，工地上有人叫他回去干活兒，他向我的同學道別，就急匆匆地跑回去?？諝庵辛粝铝讼滔毯顾奈兜?。

那一刻，我哭了。原來父親早就看透了，他知道我不喜歡他到校門口來接我的原因。我走到工地前，看著父親的身影，才恍然發現，父親老了。由于長時間的風吹日曬，深深的皺紋爬了上來，兩鬢已經發白，他那日益蒼老的臉讓我明白了，父親已經不年輕了。那一天，我在工地外站了好久、好久……一直站到父親放工的時候。父親看見我時，眼里閃過了吃驚與喜悅，嘴唇在囁喏著，但最終卻什么都沒說。

我們就像小時候一樣，并肩走回家，突然，我鼓起勇氣，牽起父親的手，對他說：“爸爸，明天你可以來接我回家嗎？”父親臉色驚愕，卻還是立刻答應了我。從他臉上舒展的紋路上，我可以看得出他是真的很高興。

那一天，我們像小時候一樣，說說笑笑地走著回家。突然間，我又聞到了父親身上傳來的汗水味，一如當年。我知道，那是，父親的味道……

（指導教師：蔡秀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