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路的人請當心

袁越

阿爾茨海默氏癥是一種較為常見的神經系統退行性疾病，民間俗稱老年癡呆。最近有3個關于這個病的新聞很有意思，值得細說。

第一個新聞聽上去很驚悚，但目前看來普通人似乎還不用擔心。來自倫敦大學學院（UCL）的科學家在2018年12月13日出版的《自然》（Nature）雜志上刊登了一篇論文，證明阿爾茨海默氏癥可以通過腦科手術傳染給健康人。

乙型淀粉樣蛋白（Amyloid-beta）是阿爾茨海默氏癥特有的一種生化指標。這種蛋白質和導致瘋牛病的蛋白質一樣，都具有一定的傳染性，科學術語稱之為朊病毒。它們就像種子一樣，一旦進入人體就會逐漸擴增，最終讓感染者得病。

科學家們發現，乙型淀粉樣蛋白非常頑強，一旦粘在手術刀上就很難被清洗掉，此前常用的消毒措施也無法將它們全部清除干凈，因此這種蛋白質很有可能通過腦科手術的方式在人群之間傳播。研究人員拿小鼠做了實驗，證明這個猜想是正確的。

幸運的是，目前尚無證據表明輸血會導致傳染，但因為阿爾茨海默氏癥的潛伏期非常長，現有數據不足以完全排除其可能性，我們只能拭目以待。

第二個新聞聽上去似乎無關緊要，但其實非常重要，甚至被一些科學家認為是神經科學領域的里程碑事件。美國圣地亞哥一家私人研究所的科學家在2018年11月21日出版的《自然》雜志上發表了一篇論文，首次證實腦神經細胞會發生基因重組，阿爾茨海默氏癥很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導致的。

基因重組不是個陌生的概念，但自然界的基因重組大都發生在有性生殖階段，比如我們的精子和卵子在生成之前都會發生基因重組，通過這種方式把原有的基因結構進行一次“洗牌”，以此來增加后代的遺傳多樣性。我們的免疫細胞也會發生基因重組，比如B淋巴細胞就是通過這個辦法生產出各式各樣的抗體的。除了上述情況外，體細胞重組（Somatic Recombination）極少在其他體細胞中見到。

這一次，科學家們通過對阿爾茨海默氏癥患者的研究，發現他們的腦神經細胞內有一種APP基因發生了古怪的變異，其活性成倍增加。這個APP基因負責編碼乙型淀粉樣蛋白的前體，因此這個基因變異很可能就是阿爾茨海默氏癥的罪魁禍首。進一步研究顯示，這種基因變異是通過體細胞重組來實現的，而且這一過程廣泛存在于腦神經細胞之中，因此這一發現不但為預防阿爾茨海默氏癥提供了一個新思路，還有可能從另一個角度解釋學習和記憶等高級思維過程都是如何發生的。換句話說，阿爾茨海默氏癥很可能是人類進化出高級思維之后的一個副產品。

第三個新聞聽起來很搞笑，但很有可能成為預防阿爾茨海默氏癥的利器。通常情況下，任何一種慢性病都是越早發現就越好，阿爾茨海默氏癥當然也不例外。此前大部分科學家都認為記憶力喪失是阿爾茨海默氏癥的早期診斷指標，但來自劍橋大學的幾位科學家發現，有一種癥狀出現得比失憶更早，這就是空間感的喪失?？臻g感是一種很特殊的能力，它是可以被量化的。人與人之間的空間感差別很大，這就是為什么有的人無論去哪里都能夠很快搞清自己的相對位置，有的人卻連自己的家都經常找不到。

研究顯示，空間感是由大腦內一種名為內嗅皮質（Entorhinal Cortex）的特殊結構負責的，這種結構很可能是阿爾茨海默氏癥最早入侵的腦組織之一，這就是為什么認路能力的喪失可以作為這種病的預警信號的原因。

這幾位劍橋科學家早在3年前就設計了一個電腦測試程序，可以測出一個人認路能力的高低。最近他們又設計出了一種基于虛擬現實（VR）技術的測試程序，可以更加準確地判斷一個人的認路能力。據《衛報》報道，他們剛剛完成了志愿者的招募工作，即將開展這方面的研究。不過因為這種病的潛伏期太長了，我們還需等待一段時間才能知道結果。在此之前，如果你突然發現自己不認路了，請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