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冉莊的創作道路

陳祖君

摘要：著名作家冉莊眾多創作以詩歌為主，創作道路可分為三個階段。其創作貼近現實、謳歌時代主旋律。其詩大多和山水，尤其和三峽山水相關，也凸顯出少數民族的身份意識。他在創作道路上不懈探尋語言表達藝術，注重錘煉語句，形成穩定的風格特色。

關鍵詞：冉莊；創作道路；山水；少數民族

一

著名作家，全國少數民族文學駿馬獎獲得者冉莊是土家族，祖籍重慶酉陽，1938年出生于重慶主城區，2013年逝世。本學化學，由于醉心于文學，曾因提出轉中文系學習請求未獲批準而輟學。他潛心于創作，終于成為專業的文學創作者。1993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曾任重慶市中區文聯副主席主持日常工作，區作協主席，重慶市作協副主席等職。

作為專業作家，冉莊涉足文類較多。其50多年的創作生涯中，著有詩集《唱高調的黑母雞》《潑水夢》《沿著三峽走》《山河戀》《山海心曲》《與云為伴》《冉莊詩選》《旅美詩抄》，散文集《洱海月》《冉莊散文選》《情之緣》，文論集《冉莊詩文論談》、文集《冉莊文集》（三卷）及《集外集》等18部，在《人民日報》《人民文學》《當代》《十月》《詩刊》《星星》《新大陸》等刊物發表詩歌、散文、小說、戲劇、文學評論及文藝理論140余萬字。其詩歌、散文作品及文藝理論文章選入多部選集。冉莊出版的多部著作，絕大多數為詩集，多達11本，表明他的實際創作活動以詩為主。

如果從發展的角度看待冉莊50多年的詩歌創作，大體上，其創作道路可分為三個階段。1950-70年代可視為其創作起始期，此階段他醉心于文學創作，雖受政治凌駕于文學的時代限制，仍發表《賀喜隊》《種子》《刻在隧洞壁上》《永遠是春天》《巴山背二哥》《紅軍渡》等作品20篇左右，其作為山水詩人的創作路子開始萌芽。1980年代初至1990年代后期可視為其創作繁榮期，此期發表大量詩歌作品，出版多部詩集，被認可為中國重要的山水詩人，形成穩定成熟的風格。同時其散文、小說、戲劇等各個文類都有所涉足，成為文學創作的多面手。新世紀以來的幾年可視為其創作延續期，此期創作數量有所下降，但他并沒有因為離開工作崗位就停止創作，而是筆耕不輟，不斷發表作品，2002年出版的《旅美詩抄》顯示他的詩歌創作有一定變化。2009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集外集》，是迄今筆者所見冉莊最新出版的作品集。該書收入《冉莊文集》出版后發表的作品，所以稱《集外集》。書前有王明凱所作序，書后附孫善齊作《冉莊<集外集>詩作隨感》。其中有詩歌、散文、評論，分為詩歌選章、旅美詩章、散文華章、夜讀散章、評說雜章五輯。詩歌則繼續了以前的風格，或從容，或遼遠，寫得樸實純凈，真摯感人。散文則豐富繽紛，評論則睿智嚴謹。顯示出冉莊感情之真摯、思考之細密、視野之廣闊、寫作之勤奮。

二

在幾十年的創作歷程中，冉莊走著一條貼近現實、謳歌時代主旋律的創作道路。這是一條較為成熟穩定的創作道路，構成其詩歌創作的主脈。他堅持文藝要“積極反映并大力促進發展經濟、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熱情返歌在這一過程中所出現的新思想、新觀念、新事物和新人物，創作出具有剛健意識和充滿藝術魅力的作品?！盵1]他的全部創作，始終把“發展經濟、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指向的現實生活放在創作第一位，在祖國大地人民生活中汲取創作源泉。他的詩，都是從生活中來的，都是祖國的大好河山、時代的改革浪潮、人民的生活風貌在詩人心靈深處的映現。他是時代的歌者，人民大眾的代言人。愛國主義、民族團結、生產建設、無私奉獻成為其創作的重要母題。

冉莊追求真實、真誠的詩歌創作品格。他為自己的詩選做序，一方面宣稱：“重要的是詩歌要忠于時代和人民；詩歌要反映人民的心聲，要謳歌時代的主旋律?！绷硪环矫嬉舱f：“我的任何一首詩，都是寫我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悟。任何一首詩都有我真實的感覺和燃燒的情感。我總是在作品里袒露自己的真情和內心世界，讓讀者在品味中如聞其聲，如見其心?！盵2]可見他的創作道路是以真為基礎的，他要努力達到善與真的統一。

山水詩是冉莊在創作道路上著力最多，也最為人稱許的文學類型。冉莊本人數十年的詩歌寫作實踐，和祖國山水特別是西南山水結下不解之緣。他寫下的絕大多數詩，都和山水相關，尤其和三峽山水相關。出版的多部詩集如《潑水夢》《沿著三峽走》《山河戀》《山海心曲》《與云為伴》《三峽放歌》，只消品味書名，就知道離不開山水。冉莊自己對山水詩有著獨特的見解和追求，《冉莊詩文論談》開篇即談山水詩。在《山水詩的審美體驗》一文中，他說：“山水詩的創作必須寫自然山水不能止于山水，述地方風情不可終于風情，要在主題意識和自然山水再現過程中，謳歌新時期的新人、新事、新觀念。從而，創作出新時期審美體驗的最高境界，使之達到物我相親、物我同化、超越自然的山水詩?！盵3]山水詩是中國古已有之的文體，有著悠久深厚的傳統。中國詩人徜徉于山水中，多半表達的飄然出塵，灑脫超越的道家風范。冉莊這里的宣告表明，他在山水詩里關注時代社會和人民大眾，體現出和傳統山水詩不一樣的文化立場。他的山水詩寫作實踐，與他的理論宣告一致。也即論者所注意到的，“其筆觸卻不囿于山水風光，而是常把自己的觀察視野傾注在對大地主人及其神圣勞作的描繪上?！盵4]

冉莊的大多數詩歌作品借山水歌頌新時代、新面貌、勞動者，自然山水本身似乎較為遜色。但他對于山水的態度并非一成不變，而是大致經歷了一個從借山水抒發時代情懷到與自然融為一體的過程。這尤其體現在他1990年代后期以來創作的一些作品中。

冉莊詩歌創作道路是和他作為土家族詩人的身份聯結在一起的。他顯然有著少數民族的身份意識，約從1984年開始，詩中就開始大量出現描繪少數民族山寨風物和生活場景的作品。這些作品和三峽詩一起，構成他創作繁榮期的重要內容。其詩中有一種立足于土家族又超越本民族的多民族文化交融視野。他并不只是名義上具有土家族身份符號，而是過去土家冉氏大土司的曾孫，具有土家純正的“貴族”血統[5]。土家族與山水結緣的民族歷史，陽剛、爽直的民族性格，開放、包容的文化心態對他而言并非鮮艷的抽象概念，而是家族世代傳承的真實文化特性。這些特性都顯現在他的詩歌創作中。他曾撰寫專題論文研究土家族的民族文化和詩歌藝術。在《土家族文化研究》一文里，他指出：“土家文化一旦被納入華夏文化的進程，就迅速融入了中華民族的主流文化并確立起自身的重要地位，來共同面對歷史與現實，并作出自己的回應?！盵6]他之所以能站在多民族文化交融的立場來進行創作，其中土家族文化的包容性也是不可忽視的因素。2007年，臨近70歲的冉莊在《文藝報》發表《花滿春山：重慶市直轄十年來少數民族文學發展態勢》，這是一篇把他自己的創作也包括在內的總結重慶市少數民族文學創作情況的文章。他在文中宣告：“重慶市的少數民族詩人自覺地、理性地通過對本民族文化遺產的繼承、提示及其當代意義的探索與再現，完成了傳統與現代詩意相結合的文化變革?！盵7]從此文及其宣告至少可做如下推論：一，冉莊具有少數民族作家、詩人的身份意識，他心里有一份發展少數民族文學的責任擔當。二，他站在一種整體性角度對重慶市各個少數民族的文學狀況進行總結，這種整體性角度毋寧說就是多民族文化交融的視野。三，他當然關注本民族文化，不過他的關注著眼點不僅在于繼承，也在于變革。四，本民族的文化變革顯然不能固守傳統，自封于文化遺產中，而是要探索其在當代如何再現，要把繼承傳統和拓展當代意義結合起來。冉莊的創作，是和他在這里的宣告合拍的。

三

冉莊在詩歌創作道路上不懈探尋語言表達藝術，形成自己穩定的風格特色。他的詩，樸素而又明麗，單純而又豐富，瀏亮而又含蓄；音調鏗鏘，朗朗上口而又富有情趣、韻味深長；既具古典詩詞的韻味，也富現代詩歌的情趣。整體具有質樸明麗、優美雋秀的藝術風格。

冉莊說自己的詩歌創作“總是努力從我國優秀古典詩詞、新民歌和現代詩中吸取營養?！庇终f：“就我自己而言，我要在我的詩歌實踐中，在約束中追求自由，在自由中探尋約束，要使詩的外在的聲韻和內在的情韻更好地結合，讓傳統與現代更好地融合，努力創作出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詩歌?！盵8]可以看出，他探索詩歌表達藝術的努力是多方面的，古今中外的詩歌藝術他都力圖吸納熔鑄。其中主要的途徑是，在認真學習古典詩歌傳統和不斷從民歌中吸取營養的基礎上，堅持走新詩民族化、群眾化的道路，努力把詩寫得盡可能讓廣大讀者愛看、易誦、便于接受。作為從上個世紀50年代走過來的詩人，他并不排斥被眾多詩人所垢病的古典加民歌的道路，而是自覺不自覺地將其當作主要的詩歌探索路徑。聶作平在評論冉莊詩歌時說：“對于詩人而言，重要的不是他選擇了何種語言風格，而在于他所操作的這種語言風格究竟能否達到本真的境界、能否真正托舉出詩人自己，使之成為有別于其它詩人的不可替代的存在?！盵9]這是很有見地的說法和眾多成功的詩人一樣，冉莊特別注重錘煉語句。他說：“我主張：寫詩要注意鑄詞煉字?！盵10]作為“鑄詞煉字”的重要途徑，在他的詩作中有大量化用古典詩詞名句的詩句，如“星稀月朗花弄影”（《古鎮》）類似張先“云破月來花弄影”；“山重水復處，又是一重天”（《小河一瞥》）化用陸游《游山西村》“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千年煙雨，斷不了萬里情長！枯藤昏鴉，寂寞了茅屋柴扉”（《盼歸》）借用了馬致遠《天凈沙·秋思》中“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斷腸人在天涯”名句等。其質樸明麗、韻味悠長的詩，某種意義上，就是通過“鑄詞煉字”寫出的。

參考文獻：

[1]《關于當前文藝創作的理論思考》，《冉莊文集·文藝理論與文學評論卷》[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04：166.

[2]《冉莊詩選·自序》，《冉莊詩選》[M].北京：中國三峽出版社，1997：2.

[3]《冉莊詩文論談》[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另見《冉莊文集·文藝理論與文學評論卷》，1993，6.

[4]彭斯遠.冉莊山水詩及其評價[J].民族文學研究，1999（1）：70.

[5]張華.土司曾孫與渝州詩人——走近冉莊[J].重慶與世界，1998（2）：86-87.

[6]冉莊.冉莊文集·文藝理論與文學評論卷[J].重慶土家族文化研究，158.

[7]冉莊.花滿春山：重慶市直轄十年來少數民族文學發展態勢[J].文藝報，2007，10，11（6）.

[8]《冉莊詩選·自序》，第1-3頁。

[9]聶作平.冉莊詩歌品質散論[J].冉莊文集·文藝理論與文學評論卷，374.

[10]《<中國作家自述>冉莊自述》，《冉莊文集·文藝理論與文學批評卷》，第254-255.

（作者單位：貴州財經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