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
林紓(1852 -1924),字琴南,號畏廬,別署冷紅生,福建閩縣伶福州市)人。是清末民初著名文學家、翻譯家。他是光緒舉人,博學強記,詩、文、畫俱佳,有“狂生”之名。
值得一提的是,林紓并不懂外語。他翻譯的《茶花女遺事》和其他一些西洋小說,都是請懂外語的人把大概意思講給他,然后,他再用一筆漂亮的桐城古文寫出來。
1919年,這位老先生根據自己做的一個夢,寫了篇名叫《妖夢》的小說,當然是用文言文寫的。說是一個叫鄭思康的陜西人夢到有個大胡子邀他同游陰曹地府,發現陰曹地府被一些活著的時候作惡多端,死了仍不思悔改的人折騰的是烏煙瘴氣。后來,兩人來到一個“白話學堂”,只見大門兩側貼著一副對聯:
白話通神,紅樓夢、水滸,真不可思議;
古文討厭,歐陽修、韓愈,是什么東西。
及至二門,只見門掛著一匾,曰“斃孔堂”,又有一聯:
禽獸真自由,要這倫常何用?
仁義太壞事,須從根本打消。
鄭大怒,正待發作時,忽見三個“鬼杰”從里面走了出來?!獋€是“白話學堂”的校長元緒,一個是教務長田恒、一個是副教務長秦二世。他們滿口說的都是詆毀綱常,大贊白話文的話。鄭剛要上前與他們理論,就見空中飛來一個神人,一口一個,把這三個人都給吞了。然后,就開始排便,積糞如丘,臭氣熏天。小說最后,林老夫子跳出來說:吃了這些五倫禽獸,化為糞便,宜矣!
林紓為什么會做這樣一個夢呢?蓋因此前他寫的一篇幾乎就是指名道姓,諷刺倡導白話文的蔡元培、陳獨秀和胡適的小說《荊生》,結果被一大幫白話文擁躉,群起而攻之,各種污辱、謾罵,可把老先生給氣著了。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于是,就有了這個夢。
林紓的這個夢,很陜就引起了現代文學史上一場著名的論戰—一“林蔡之爭”。先是林在《公言報》上彼時,發表了一篇《致蔡鶴卿太史書》(蔡元培,字鶴卿),旋叉加刊了一篇《請看北京大學思潮變遷之現狀》,指蔡元培主政的北京大學糾集了一批以陳獨秀、胡適、錢玄同、沈尹默、劉半農等人為首的烏合之眾,主張廢國語而以西方文學代之,實是喪心病狂,有辱斯文。蔡元培則寫了一篇頗有君子之風的《致(公信報)函并答林琴南君函》發在《公信報》《北京大學日刊》《每周評論》的報刊上,有理、有利、有節地反擊了林紓對北大教改的攻擊,一時和者甚眾。最有意思的是,一向看不起陳、胡等人的辜鴻鳴這次也站到了蔡校長的一邊。
這天,這位辜老夫子穿著一身長袍馬褂、拄著一根文明棍兒,踱進蔡元培的校長室,一進門就朗聲說道:“林琴南就是一個亂倫者,他區區一個舉人竟敢對你蔡校長一個進士大不敬,這世道還有王法嗎?!”說著,又從袖口里取出一篇寫在宣紙上的《北京大學校文字風潮解惑論》,扔到蔡元培的桌上,說:“本來,我是要去絨線胡同林宅當面痛罵他的,又怕失了身份,故撰了此文,交給蔡校長,請您隨便處置?!?/p>
蔡元培拿起一看,他寫的竟然是:當此國學危險之際,蔡孑民(蔡元培,號孑民)表面支持新派刊物,實是用心良苦,不得已采取的以毒攻毒之計云云。最后的署名是“冬烘先生”,直看得老蔡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