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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論林徽因小說中的女性書寫

2018-02-02 00:32王馨冉
祖國 2018年1期
關鍵詞:林徽因小說

王馨冉

摘要:林徽因作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優秀女性作家,其小說中的女性書寫在與時代進行呼應的同時,又帶有明顯的自我經歷投射。與同時代的其他女性作家相比,林徽因的筆調既抱有希望,又難免帶著克制的缺憾。

關鍵詞:林徽因 小說 女性書寫

20世紀初的中國社會風起云涌,帝國瓦解,民國建立,“五四”運動轟轟烈烈地帶來了新的寫作方式。傳奇的女性作家林徽因就生長于那個時代,緊跟文學變動的步伐,以女性特有的筆觸傳達其所見所思。在她的創作生涯中,雖然小說的數量與詩歌相比并不算多,但其中對于女性的書寫卻十分集中,成為我們窺探那個年代與林徽因的一個重要載體。

一、時代的女性剪影

“五四”的思想解放和理性追求造就了“思考的一代”,在全社會掀起了探討人生的熱潮?!皢栴}小說”隨之登上文學舞臺,要求作家對各類尖銳的社會問題予以探討。其中,女性的解放正是當時“問題小說”所關注的重點之一。林徽因受問題小說的影響,自覺地在其作品的女性角色身上注入時代的烙印,體現特殊時代下女性的別樣剪影。

五四以近乎決絕的姿態與傳統文化做切割,意欲向新的思想體系轉型。林徽因筆下的女性角色,也涌動著有別于傳統女性的嶄新變化。在小說《窘》中,女主人公芝的言行舉止都與古典的大家閨秀有著很大的差別。林徽因寫她笑得“仰不起頭來”,而青梅竹馬的小孫卻直言“這才叫女孩子”。這樣的刻畫體現了新時代對女孩子完全不同的認知,從舊式的文靜端莊走向了發展個性和自我。更具有進步意義的是,芝的哥哥直接對父親說“真丟臉,現時代的女孩子還要爹爹保護嗎”。林徽因在此處體現了女性主體的初步覺醒,不再滿足于讓女性成為家庭與男性的附庸,要求做到獨立、自主。作為獨立的女性,其人生價值不再簡單地通過家庭或者男性得以體現,接受教育成為了豐富其人生價值的一個重要方式。過去女子極少進入學堂,而小說中芝的父輩更傾向于去讓女兒去外國讀大學,接受新式的教育。

林徽因通過成長于新式家庭的芝來反映時代中女性的進步,但同時她也關注到傳統的舊式家庭女性改變的重重阻力。小說《九十九度中》的阿淑就是這樣的一個典型。她在爭取婚姻自由三年之后,仍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迫嫁給了陌生人。即使在高喊“婚姻自由”的社會思潮下,阿淑的父母骨子里依舊堅持舊式的一套,掌控著女兒命運的軌跡,將嫁人作為女性人生的最終歸宿。小說中提到“她這結婚的實際,并沒有因為她多留心報紙上,新文學上,所討論的婚姻問題,家庭問題,戀愛問題,而減少了問題?!痹陬B固傳統勢力面前,精英式的討論并沒有很好地深入群眾從而產生實際的指導作用:新思想浮于表面,并沒能撼動壓抑人性的傳統禮教,也沒有影響普羅大眾,更沒有提出明確的解決問題方針。阿淑無法反抗家庭,又找不到真正理解她的戀人,在清醒中依舊走了老路,而使自己更加痛苦。倘或社會不發生徹底的變革,那么單靠女性意識的覺醒是無濟于事的。

二、林徽因的自我投射

林徽因小說中的女性角色既受時代影響,又有作家獨特的個人印記。其特別的人生經歷對小說中女性角色的塑造有著直接的影響?!独C繡<模影零篇四>》一篇近乎是林徽因個人經歷投射最豐富的一篇作品。

林徽因的母親何雪媛是傳統的舊式婦女,沒有受過教育,不得丈夫林長民的喜愛;但她又出身商人家庭,不懂琴棋書畫,不會操持家務,所以也得不到婆婆的認同。加之林長民新娶了姨娘,林徽因的母親在家庭中的處境便頗有些凄苦。這樣的家庭組成被林徽因原封不動地借用到了《繡繡》中。丈夫的冷落和姨娘的得寵使得林徽因的母親抑郁而無可奈何,只能背著人哭自己命苦。小說中繡繡的母親也被塑造為一個懦弱無能的形象,在繡繡生病時連醫生都不叫,只干坐著掉淚,心情極度抑郁,不停地大罵繡繡,難以對兒女展現出作為母親的愛。對于這樣一個夾雜在封建與新式社會中的女性,林徽因看到了她命運的苦楚,突出了她的不幸,在文字間給予了同情。

小說中的繡繡則更多地有著林徽因本人的影子,細膩的心理描寫來自于林徽因自己的親身體驗。繡繡后悔自己惹父親生氣,“惋惜著曾經領略過又失落了的一點點父愛”?,F實中林徽因對父親的疼愛所表現出的小心翼翼,對于家庭溫暖的渴望和倍感珍惜,都與繡繡如出一轍。繡繡過早的懂事,承受著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拘謹禮貌?!暗_抽屜問姨娘有什么好玩藝兒給我,我看姨娘沒有答應,怕她不高興,便說,什么也不要?!边@又可以看作是林徽因早慧的投射。她幼年即通曉人情世故,小心維護著一家人微妙的關系,盡量不讓父親感到不滿,也不讓母親難堪。繡繡對她母親有同情:“媽媽雖然有脾氣,她實在很苦的,她是有病”,但也有哀其不幸又怒其不爭之意。但繡繡明白,母親的悲劇命運也與父親有極大的關系,痛苦著埋怨她爹:“爹爹也太狠心了”?,F實中林徽因也曾對父親的狠心感到心寒,卻無法勸說,只能任由父親冷落母親。林徽因對父母的這種復雜感情在小說中體現的淋漓盡致。小說最后以“我”的口吻寫到“那時我對繡繡的父母兩人都恨透了”。此番恨意也是林徽因本人的恨意,她雖然深愛著自己的父母,但也看透了大人之間的情仇愛恨。這樣家庭環境下給林徽因的成長帶來了復雜的影響,塑造了她敏感的性格。繡繡就如同是林徽因的一番自白,帶有強烈的傳記色彩。

三、缺憾中的希望

與林徽因同時期的女性作家,譬如廬隱和冰心,都曾相應地創作過相關的小說,探討女性處境。林徽因與同時代的女性作家相比,其寫作手法與思考態度上既相似又迥異,在作品中展現著屬于其個人的印記。

總體而言,林徽因小說中的女性形象或多或少地有令人惋惜的缺憾,總附帶有某種悲劇性的色彩。廬隱與林徽因相似,都在作品中有著明顯的自我經歷投射,而熱衷于塑造帶有缺憾的女性角色。與林徽因的阿淑相似,廬隱在《海濱故人》中指出女性向往愛情與婚姻,又殘酷地否認了以愛情和婚姻到達女性理性人生彼岸的可能。小說中五位女性在五四的影響下抱著美好的幻想走向社會,可是卻接二連三的陷入愛情的苦海。然而同樣是描寫女性的創傷與困窘,林徽因卻采取了截然不同的處理方式。閱讀廬隱,讀者可以感受到一種纏綿的苦悶和沉重的失落之感。閱讀林徽因則不然,她似乎更傾向于選擇一種克制的寫作手法,避免對于女性痛苦的過度暴露。且以《鐘綠》為例。鐘綠是林徽因構建的一個理想化的、近乎于完美的形象,既有著古典女子的氣質,又是傾心于工業戰爭的斗士,是林徽因對“女性美”理解的具體呈現。而最后,這樣的一位“美人”竟死在了一艘漂泊的帆船上。鐘綠悲劇性的結局,似乎是林徽因理想的幻滅。這樣一個超前的女子,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于林徽因的那個時代。林徽因對于鐘綠的死沒有交代任何的直接緣由,這種留白的敘事手法制造了懸念和解讀空間,是小說技巧上的選擇。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可以能是林徽因有意識地避開了對于女性傷痛的直接觸碰,由此也使小說的基調不至于太過傷感,留有一種克制的、淡然的美感。

受到自身經歷與時代洪流的影響,林徽因書寫女性的苦難。但同時,她也在苦難中留有著希望?!毒健分械摹爸ァ背錆M新生的朝氣與活力,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實現自我價值。從這一點看,她又與謝婉瑩有著相近之處。謝婉瑩小說中的女性書寫往往附著理想化的色彩,未來充滿愛與希望。但林徽因對這種理想化的未來卻不做過于樂觀的憧憬。小說《文珍》中,“文珍”依照父母之言即將被嫁給一個“長街小錢莊里管賬的”,卻“在中秋節后快要出嫁以前逃跑了”。出走的文珍似乎終于實現了“阿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一個更富于斗爭精神與獨立個性的女性形象出現了。然而林徽因也只寫到了“文珍”的出走,從此以后音信杳無。這種模糊的、開放性的結局并不一定是指向了光明的未來,正如同魯迅筆下出走的“娜拉”,或許正陷入另一個未知的困境。這其中,便寓含著林徽因在希望中保留的理智和謹慎。

林徽因小說中的女性人物以真實的姿態存在于各種社會環境,有著不同的人生經歷,在巨大的歷史浪潮中徐徐前行,她們曾經彷徨,掙扎,也獨立,個性,自強,以自己女性的身姿面對變動的生活。她們如林徽因本人一樣,即使曾經遭遇或正在承受苦難,但懷揣朦朧的希望,以女性獨特的細膩人格,來反觀動蕩的困境,并堅韌地生存著。林徽因小說中的女性書寫,是時代的產物,也是其人生經歷的映射;既與文學寫作的潮流保持著緊密的聯系,又呈現出獨特的個人風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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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山東省青島第九中學)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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