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寧浩電影中的草根意識

吳宏峰 王瑋

摘 要：寧浩電影是近幾年業內熱門的文化現象，“寧式喜劇”也成為其電影的標志性風格。促成寧浩電影成功的因素有很多，其中草根意識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寧浩電影中大量表現小人物的生活，反映他們的困境和掙扎、靈魂與信仰，這是寧浩電影草根意識的核心。這些小人物大多具有黑色幽默的自嘲特點，把悲劇當喜劇來對待，這是草根意識的心理特征。寧浩電影中草根意識還通過鄉土特色的語言和場景來表現。

關鍵詞：寧浩 電影 草根意識 小人物

寧浩最初拍攝的《香火》《綠草地》兩部文藝片，在國外的電影節上口碑尚佳，獲得不少獎項。2006年，他憑借“瘋狂”系列電影在市場上的瘋狂表現，逐漸被大眾熟知。之后，他的《無人區》《黃金大劫案》在影壇中也有不錯的表現。2014年的新作品《心花路放》，一舉奪得當年國產片票房冠軍，讓寧浩成為最大贏家。寧浩成功的因素很多，他對草根的關注是其中一個突出的特點。

一、小人物的生存與斗爭

寧浩通過“瘋狂”系列被大眾所熟知?！动偪竦氖^》中的房地產商，《瘋狂的賽車》中的李法拉、臺灣黑幫、耿浩等，這些人物不論他們的行為違法與否，他們都在圍繞金錢而瘋狂。這不是一種無所作為的放縱或悲觀，而是一種勇于面對荒誕現實的態度，他們不斷地在為爭奪生存權而斗爭。因為“我們不需要深度，我們需要的是貨真價實的膚淺”①。

《瘋狂的賽車》是一部狂歡式的小人物電影。主角耿浩誤服禁藥，因為尿檢不過，被終生禁賽，后來為報師恩，但沒有經濟來源，只能做一個海鮮送貨員。還有來自西部到處犯事卻只因要娶妻生子的笨賊兄弟、到內地來販毒的臺灣黑幫老大、臭名遠揚的奸商李法拉等等，在這些小人物身上發生的故事讓人哭笑不得，似乎在這個世界上，他們都是主角?？墒窃诠适轮?，他們無一例外地被捉弄、被笑話，從而陷入尷尬甚至危險的境地。

如果說《瘋狂的賽車》是草根小人物靈魂的集體狂歡，那么他的短片《迷失》和《奇跡世界》則是小人物靈魂的個體表演?！睹允А分v述了一個小伙子陪著一個走失大媽，并因此收獲美麗愛情的故事。在短片中，這個小伙子給大家傳遞正能量。在短片的結尾，有一句話，“影像由靜到動，心也為之所動”。這些表明了寧浩片中的小人物不僅僅是狂歡躁動的小人物，也有著善良的內心世界。

在短片《奇跡世界》中，講述了警察與賊的故事，而賊意外地發現一起入室劫持人質事件，于是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戲。雖然最后賊走錯了房間，被警察帶走了，可是人質也被解救了，當賊看見人質被解救的那一幕時，他也無悔了。片中，警察與賊都是小人物，都在為自己的目標而努力。賊一心想去解救人質，可是警察不信賊的話，在后面窮追不舍。這其中小人物的苦澀又有多少人能夠體會到？這個短片結尾也出現了一句話，“只要你相信，就會發現自己的奇跡世界”。片中的小人物因為一件事而有了自己的信仰，有可能這個信仰是短暫的，但是能改變一個人，能挽救一個人。這樣，就算是再短暫的信仰也是值得的。

在《香火》中，作為草根和尚，很窮，對佛像的意義有著雙重理解，即信仰與生存?？墒撬詈笸ㄟ^詐騙修建了佛像。他也不想這樣做，可是在之前的籌款過程中，他看清了現實，也順應了現實。他謀得了生存，卻丟失了信仰。廟里的佛像修建起來，心里的佛像在經過現實的打磨之后，早已被粉碎。影片結尾，城里要規劃拆遷，這似乎是對和尚的嘲笑。人在追求目標時，內心發生了改變，當人實現目標時，人也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心態、追求都會被現實改變?！毒G草地》中以乒乓球為線索，講述了草原上牧民的孩子與從未見過的乒乓球之間的故事。當他們從電視里知道，這個球是“國球”時，孩子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把“國球”還給國家。與《香火》一樣，“本真再現式的現實主義品質在片子中表現得非常透徹”②。生活在大草原上的草根孩子們，他們的思想是多么的單純，孩子的天真與篤信在其中得到完美的表現。

《心花路放》是一部典型的公路喜劇電影，該片講述了過氣歌手耿浩因為婚姻的背叛而陷入無休止的痛苦與郁悶之中。他的好友郝義為了幫他擺脫這種抑郁的狀態，駕車一路向南，一段“獵艷”之旅也就此展開。兩個男人還有一只狗，踏上了一段放浪搞笑的“獵艷”旅途，一路上結識了各種女伴，經歷了各種奇遇。最終，兩人在歷經重重困難之后，也終于明白愛情的真諦，這兩個男人也收獲了新的幸福。雖然影片主要講述耿浩和郝義之間的故事，但這包括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從阿凡達女孩到發廊的洗剪吹小妹，再到賓館的東北老妹兒，這一群人在按照時間順序和公路進程進行一番又一番的瘋狂。這些來自社會的各色草根小人物，他們的靈魂在各個故事中得到塑造。

二、自我解嘲的黑色幽默

在寧浩的影片中，黑色幽默是草根人物的生活態度。他們的生活狀態是黑色的，他們想要擺脫這種黑色狀態，逃離自己的生存困境?？墒?，對抗黑色哪有那么容易，于是他們一次次地失敗。在我們旁觀者看來是幽默，是喜劇，在現實中，我們可以用幽默去對待黑色，這是草根的無奈，是一種退縮。但是這是我們的選擇，既然選擇了這樣，那就要承擔選擇的后果，也就是黑色幽默背后的痛楚。也正是這樣的選擇，黑色幽默才會定格在經典的作品之中。在草根的群體意識中，“瘋狂”系列絕對是以經典而著稱的?！动偪竦氖^》中工廠方、土賊幫和房產商之間因為某瀕危工廠拆遷時無意間發現的翡翠而“斗智斗勇”。一塊石頭，在經歷了“守” “盜” “換” “搶”之后，同時也暴露了這個社會的一些問題和人的劣根性。這部影片中，以工廠方和土賊幫為代表的草根們與以香港大盜、房產商為代表的精英們進行的碰撞與交流，是草根的狂歡，也讓影片收獲了觀眾的笑聲?！动偪竦氖^》呈現出了一個荒誕的現實社會。寧浩對題材的選擇，是在惡搞這個讓人應該冷靜思考的社會。片中涉及許多社會問題，但導演并沒有對其中的人性、道德、法律做出過多的評價，而是讓人們在笑聲過后自己去體會其中的酸甜苦辣?！坝眯Φ姆绞娇蕖边@一理念貫穿全片?？梢哉f，片中的每個人物都是為了生活，他們都在為自己的目標而不擇手段地與其他的勢力對抗。該片上映之后，觀眾反應十分強烈。因為，它讓人看到了當下，看到了自己，在面對金錢和利益時，人會做出荒誕行為。

在《瘋狂的賽車》中，兩個無知的農民，他們的角色不斷變換，由殺手到打劫，最后又走上了販毒之路。他們是到大城市謀生的農民，他們對現實無可奈何，對未來不知所措，對社會失望至極。就連他們的職業轉換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在荒誕的背后，是他們在家鄉娶不起媳婦的哀痛，是城鄉差距的鴻溝。農民一直是中國的弱勢人群，他們來到城市，就等于站在了社會的邊緣。

《心花路放》也是在用戲謔的外殼包裹著人生的酸甜苦辣。劇中黃渤飾演的耿浩是個婚姻中的失敗者，他因為妻子康小雨要離婚而變得愈加頹廢，于是才有了后面“在路上”的搞笑的“獵艷”故事。

寧浩是把悲傷的主題隱藏在喜劇結構下，他的這種黑色幽默是一種自嘲，把草根底層的悲劇命運無情地暴露出來。

三、方言韻味凸顯草根特色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一方人就是靠語言表現出來的。使用方言可以讓人物形象更加立體飽滿，體現人物地方特色，塑造出的草根人物也更加深刻。方言不僅能讓人物形象變得鮮活，而且更能凸顯地方特色文化和營造影片喜劇氛圍。

方言可以直接體現出一個地方的文化，它是可以讓人感受到這種文化氛圍的。它是經過漫長的歲月積累下來的東西，并且要一直傳承下去的。寧浩的幾部商業電影，除了《無人區》以外，其他均屬于喜劇的范疇。寧浩最聰明的一點就是用方言來搞笑。從“瘋狂”系列到《黃金大劫案》，電影中的地方特色都特別明顯。而方言在大眾印象中也頗具代表性，主要以四川、東北方言為主，在結合演員自身的口音，各種地方特色融在了一起，這些必定會引發特殊的喜劇效果?！胺窖缘倪\用就是結合劇中的人物性格、命運和地域特征，放大其中的幽默元素?！雹?/p>

2012年的寧浩拍攝了他的轉型作品《黃金大劫案》，其中“小東北”是生活在偽滿洲國的一個徹底的草根人物。在故事的前半部分，他就是一個街頭混混，以他為核心的其他人物都是以東北方言體現的。

在影片中，當小東北在餐廳偷餐具被顧茜發現時，小東北威脅她說：“再吵吵削死你，打你啊，舌頭給你割掉了！”這充分體現了小東北街頭混混的痞子氣和欺負人的囂張氣焰。還有他當了司機后回家對他爹說：“啥官不官的，老子這回闊氣大了?！边@些語言能夠反映出他初次接觸革命時激動的心情和驕傲。

在《瘋狂的石頭中》，包世宏的重慶話聲音大、速度快：“公共廁所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睆闹锌梢钥闯鋈宋飸嵖那榫w，成為別人的笑點。當來自香港的國際大盜每次任務失敗時，他都會說：“我頂你個肺！”讓人忍俊不禁。另外還有小軍的北京話、道哥的唐山話、黑皮的青島話等。各種方言之間的對話讓人眼前一亮，感受到了方言所帶來的詼諧與幽默。如果這些對白用普通話呈現，那么喜劇效果會大大減弱。

四、電影場景展現草根世界

在寧浩拍攝的眾多影片中，草根氣息會通過影片場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拔蚁氘嬕环蛉湛?，我會先到向日葵地里坐上一上午，逮逮螞蚱，這個特別像印象派，這就是我要捕捉我的第一感知?！雹軐幒朴眠@個心態去對待電影，這才使得該片看起來自然而又厚重，這是寧浩自身電影心態的成長與進步。

在影片《香火》中，故事發生在山西省懷仁縣的一個小村子，名叫南小寨，導演用慢鏡頭記錄下山西農村的真實場景。村中公社老房子里養的羊，村里的破廟、土墻、破舊的喇叭等，充分體現山西農村的生活風味。當鏡頭跟著和尚來到了縣城里，導演并沒有去展現縣城里的高樓大廈，而是拍攝了一些破舊的街道、廢棄的巷子、雜亂的居民區等場景。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從縣城通往村子里的那條被大雪覆蓋的路，還有路邊農田里站著的稻草人。路與稻草人都共同記錄了和尚為籌錢修佛像的艱辛路程。

“瘋狂”系列中的場景更是充滿草根氣息，沒有高樓大廈，沒有地標建筑，更多的是無名的街道和平常的地方?！稛o人區》這部影片早于《黃金大劫案》，因為審核問題沒有解決，四年后才上映。該影片不再以喜劇為主導，是一部反類型、反英雄式的黑色電影，故事背景設置在西部的無人區地段。影片中的場景有兩個很具有代表性：第一，是那條連接外面世界與無人區的公路；第二是廣袤無垠的荒漠。公路是律師潘肖逃離無人區的唯一通道，在這條公路上，他遇到了各種阻礙和矛盾。他也想用其他辦法，可是沒有，路只有一條，辦法只有一個。這似乎在影射現實世界，在面對一條路的時候，草根的選擇是多么的無奈。在這條路上充滿了未知的危險，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要想過你想要的生活，就必須走上這條路。與律師相反的是獵手，他沒有選擇路，而是選擇了荒漠?；哪畯V袤無垠，但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鷹隼。只有捕捉到鷹隼，獵手才能活下去。在漫無邊際的荒漠中，需要更多的勇氣與能力去闖蕩。當今社會，猶如一片荒漠，讓人迷失了目標，只有清楚自己想要的，才能讓自己堅強地活下來。路與荒漠交織在一起，這樣的場景在《無人區》里展現了西部那別樣的景色與風采，也象征著獵手與律師之間的矛盾沖突是不可避免的。

由此可以看出，在寧浩的電影場景中，無論是觀眾熟悉的還是不熟悉的，他的場景多是以寫實為主，平凡而寫實的電影場景，展現了草根的世界。

五、結語

綜上所述，寧浩電影中的草根意識是“寧氏喜劇”中的重要特點。他的電影緊貼時代生活，能夠反映當下社會人們面臨的一些問題。其中對社會草根階層生活的描寫是其影片的核心內容，語言與場景的使用是他草根意識的一大特色，黑色幽默的表現方式豐富了其電影的內在美。正是因為這些，寧浩的一系列作品成為近年來華語影壇的優秀作品。他代表了中國新銳導演的新態度，是內地電影的新嘗試。

{1} 韓王韋：《中國式狂歡與小人物的現代生存空間——論寧浩的瘋狂電影系列》，《藝苑》2009年第5期，第17頁。

② 劉洋：《從靜穆到喧囂：寧浩電影的“現實”之道》，《齊魯藝苑》2008年第5期，第54頁。

③ 韓海青：從《〈黃金大劫案〉看寧浩電影中的方言韻味》，《電影評介》2012年第13期，第12頁。

④ 雪風：《寧浩：混亂中也有生命力》，《電影世界》2010年第10期，第53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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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李川.論寧浩電影的黑色幽默[D].西南大學，2013.

[3] 周陽.寧浩“瘋狂電影”的存在主義[J].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1）.

[4] 康寧.讀解寧浩喜劇電影的商業美學[J].電影文學，2010（1）.

作 者：吳宏峰，碩士，徐州工程學院人文學院講師，研究方向：影視美學；王 瑋，現供職于浙江核新同花順網絡信息股份有限公司。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