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物品

孫培娜

時間 某周日上午

地點 家中

人物 母親，62歲，喪偶

兒子，31歲，單身

[道具：兩張單人沙發，一個大衣柜，一個書桌。

[幕啟：母親手拄拐杖上場。

母 親 （慢慢彎腰坐在沙發上）唉，我這腿是越來越不中用了。（對臺下觀眾）昨天跟兒子拌嘴，氣頭上說了句“我要去養老院”，沒想到兒子當了真，這不，今天給我收拾行李呢，我呀是真不想去，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要是反悔，兒子還不知道怎么嘲笑我呢，不行，我得想想轍。

[兒子提著一個很大的行李箱上。

母 親 你這是弄啥？整這么大的行李箱！想把我全部家當都帶上，讓我這老婆子有去無回呀？！

兒 子 媽，瞧你這脾氣又上來了，我這不是想給你多帶些生活用品嘛，我平時工作忙又不能隔三差五地去給你送東西。

母 親 在養老院一個人住一間房，也沒個認識的人，多憋屈得慌。

兒 子 （邊從衣柜里往外拿衣服邊說）那兒多清靜！你以后眼不見心不煩，再也不用為我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生氣上火了。我考察過了，這家養老院環境好，服務好，住的老人也比較多。

母 親 （對養老院的情況毫不關心，低頭沉思，突然開口道）嗯，那個，我還有幾件隨身物品得帶上，你幫我拿一下。

兒 子 拿什么？沒有用的東西你可別帶啊，光吃喝拉撒睡的家伙什兒就得一大箱子。

母 親 別廢話，打開書桌左邊的抽屜，里面有一本相冊給我拿過來。

兒 子 （打開抽屜，拿出一本舊相冊，讀出相冊封皮上的字）“和兒子的美好時光”。（翻開看）這不都是我小時候的照片嗎，帶這些舊照片干嗎？（合起相冊遞給母親）

母 親 （接過相冊，重新又翻開）在養老院無聊的時候翻著看看解解悶兒。（看兒子還在收拾衣物，皺起眉頭）你瞎忙活啥，這么著急把你媽送走？

兒 子 （停下手頭的活兒）行，不收拾了，您老還有什么指示？

母 親 （指著相冊里的一張照片，向兒子）快來看你小時候那傻樣，拍個照還死死抓著我的衣角，生怕我跑了。你都不知道你小時候有多黏人，簡直就是個跟屁蟲，我上個廁所你都要眼巴巴等在門口（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兒 子 嗐，小時候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提它干嗎。

母 親 （用手撫摸著相冊）可惜啊，現在某人不再需要我了，一門心思要把我送走。

兒 子 媽，我這是想讓你過得好一些。自從爸去世以后你就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我身上，管我管的那叫一個嚴，我覺得你該去養老院多交幾個朋友，多和他們聊聊天。

母 親 我的性格你還不知道嗎？孤倔老婆子一個，誰愿意跟我交朋友？我呀就愿意待在家里澆澆我那茉莉花兒，喂喂我那小山雀。

兒 子 （感到有些過意不去，安慰母親）媽，平時有空了我就去看你，過年過節也會接你回來。

母 親 （見兒子不接招兒，又說道）把我那臺收音機也放行李箱里帶上。

兒 子 養老院的房間里有電視，帶這玩意兒不是多余嗎？

母 親 不成，我在家聽習慣了，到了養老院不聽我難受，再說了聽聽收音機還能有點兒家的感覺（偷眼看兒子）。

兒 子 （愣了一下，覺察出母親話里的意思，忙勸道）養老院可比咱家好多了，醫療設施齊全，有護工24小時照顧你，平時還可以和老伙伴兒們一起下棋、聊天、看電影，不比你一個人在家有意思？

母 親 （見兒子不為所動，又說道）這臺收音機是你用上大學時掙的第一筆獎學金給我買的呢。

兒 子 是嘛，我第一筆獎學金多少錢來著？我都不記得了。

母 親 我還記得，你的第一筆獎學金是1000元。你上大二那年冬天經常生病，我想給你補補身子就熬了雞湯送到你學校去。你那時正在上專業課，大雪天的我站在校門口等了1個多小時。沒想到你沒等來，一輛摩托車沖著我開了過來，我那時腿又冷又麻，來不及躲閃就被撞了個四腳朝天。

兒 子 （露出愧疚的神色）嗯，這事我記得。

母 親 我的左腿被打上石膏吊了起來，你怕我躺在病床上無聊，就用獎學金給我買了臺收音機解悶兒，旁邊病床上的大姐直夸你孝順，夸得你不好意思，臉都紅了。

兒 子 （既驚訝又感動）媽，我以前的事兒你怎么記得這么清楚。

母 親 你從小到大的一點一滴都在我心里記著呢。

[聽了母親的話，兒子默默地坐在沙發上，不再收拾行李。

母 親 （偷看兒子的表情，繼續說）還有一件隨身物品必須要帶上。那可是我的命根子，走到哪兒我都得帶著他。

兒 子 什么東西這么重要？

母 親 （沒有回答兒子，目光轉向行李箱）我瞅這行李箱夠大的，裝下你沒問題。

[兒子恍然大悟，眼圈兒漸漸發紅。

母 親 （望著兒子，哽咽著說道）我的命根子就是，就是你呀……

兒 子 （走到母親跟前，抱住母親，流著淚）媽，我錯了，您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想去養老院……

母 親 （流淚）有你的地方才是家，養老院再好我也不想去！

兒 子 媽，養老院咱不去了，我以后就做您的隨身物品，好好照顧您，一直陪著您！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