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年前她自砸了“鐵飯碗”

◎鄭自華

圖/周衛平

“鄭自華先生，當我決定放棄‘鐵飯碗’，重新走自己的路時……”

這段話，摘錄于王音1986年12月份寫給我的賀年卡。

這張賀年卡見證了一段歷史。

這是一段塵封了37年的往事。

我當時供職于楊浦區煙草糖酒公司。1981年4月，奉調到公司下屬江浦合作商店當經理。所謂合作商店，就是滿大街可見的煙紙店。江浦合作商店有十幾家網點，百來號人。

我剛到職沒幾天，第四門市部的職工王音提出要辭職，并遞交了辭職報告。我在煙糖公司工作有些年頭，辭職的事情還是第一次碰到，不敢怠慢，向領導做了匯報。為了了解王音的真實想法，領導指派我找她談話。王音是73屆畢業生，多才多藝，會攝影，會鋼琴，是公司宣傳小分隊中的活躍人物，被稱為區煙糖公司的第一小提琴手。王音還愛看書，按照現在的說法，是一個標準的文青。

交談中，王音告訴我，這幾年，有研究所、外貿企業想借或調她，由商業部門跨業到工業系統，集體編制調到全民編制，這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王音說，三尺柜臺，沒有辦法伸開手腳。雖然有時可以被邀請外出參加某項活動的籌備工作，或者演出，由于名不正言不順，受財務制度的約束，支付的報酬往往也是象征性的。

時光已經過去了37年，當時我說了些什么，是否說了 “一個年輕人想說的公道話”，更是一點沒印象。但是王音記得，她說那時很多人不理解她，說她單純，想出風頭。再說，辭職以后的前途在哪里，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只是想出去闖一下。這個時候，任何一個人說點關愛的話，對她都是巨大的鼓舞。王音后來告訴我，我說話沒有敷衍，沒有官腔，作為個人，對她的行為表示理解，甚至有點贊賞，但是作為組織，有必要提醒辭職有很大的風險。最讓王音感動的是，我勸她利用這段時間多讀點書，“知識無用論”的時代已經過去。

王音說，她決心已下，任何人左右不了她的決定，但是很在意我的看法，畢竟我是她的直接領導。我將王音的態度向上匯報，說王音去意已決。王音見沒有下文，又寫了第二封辭職報告，同時就開始不上班了。沒多久，市商業二局打電話通知王音去談話，原來王音將兩份辭職報告也寄到了國務院，國務院有關部門轉到市商業二局。商業二局有關領導問了王音三個問題：一，家中是否有人平反；二，家中是否有海外關系；還有一條記不住了。在得到否定答案之后，市商業二局將信轉到市煙糖公司。最終，由她的母親簽字保證，說明“出去以后就不進來了”。王音成了當時楊浦煙糖公司，也是上海煙糖公司辭職第一人。那時不要“鐵飯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現在想來真是匪夷所思。

1986年，王音離開上海到香港，于是有了我和她的通信交往，文章開頭提及的賀年卡就是我保存下來的。后來由于種種原因失去了聯系，但我經常想起王音毅然決然打破自己“鐵飯碗”的舉動，令人欽佩。

2016年9月25日，原江浦老同事聚會，我千方百計聯系上已經在香港定居的王音，她特地飛來。這次碰頭，滄海桑田，所發生的變化都讓人不敢想象。我將這張賀年卡拿了出來，在場的人都感慨不已。

聚會結束，王音請同事帶路，到原來工作過的地方轉了一圈，拍了照片。王音在微信里對我說：“這次聚會，真切感受到了上海的魅力，更感受到老同事老朋友的熱情。聚會將我尋夢圓滿實現了?！?/p>

這是我職業生涯中難忘的一件事，難忘的是這件事中的多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