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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課老師

2018-07-03 21:27馮積岐
生活文摘 2018年1期
關鍵詞:代課老師坡地師母

馮積岐

上第一節課之前,照例是升國旗。在我的記憶中,是在星期三,那天清晨的國旗升得不太順暢,國旗升到半路,滑輪卡住了。兩個四年級的同學拽住麻繩,使勁拉,怎么也拉不動。一個三年級的男同學走到國旗跟前去,要幫助那兩個四年級的同學拽繩子。代課老師辛太明把這個男同學攔住了。旗桿是兩棵洋槐樹的樹桿續接到一塊的,如果用力太大,旗桿有可能就被拉倒在地了。代課老師到家里去找了一根白楊樹的樹桿,撥了撥滑輪?;営洲D動開了。于是,代課老師又開始用竹笛奏國歌了,那兩個四年級的同學繼續升國旗。

那天清晨,代課老師的國歌吹得悲壯而憂傷。代課老師的嘴唇干裂,他不時地伸出舌尖在竹笛上舔動,竹笛發出的單調的聲音不時地被他舔斷了,從竹笛的眼孔里發出的每個音符似乎是用足了力氣從泉眼里冒出的一個水泡,那水泡雖然催生的不容易,但清澈、明亮。顯然,代課老師的力氣不夠用,他的臉色跟身后坡地里的黃土差不多,額頭上沁出了細密密的汗珠。要是在往日,代課老師一邊吹竹笛,一邊搖晃著腦袋,右腳的腳尖在地上踩動著,他一個人仿佛是一支龐大的樂隊,既是指揮者又是演奏者,從竹笛的眼孔里蹦出來的是他的激情,是他的熱忱,是他的活力,單調的音符不乏活力和波動。星期三早晨的代課老師花白的腦袋不再搖晃,一根短短的、橫在嘴唇上的竹笛仿佛在支撐著他的頭顱,支撐著他整個身體,不然,他有可能驟然倒地。四面大山肅然而立,從竹笛眼孔里發出的斷斷續續的聲音雨點一樣冰冰涼涼地落在了我的心里。

當時。我雖然只有十歲,我已經具有捕捉人的舉動和心理的能力,我能感覺到,代課老師的渾身在輕輕地抖動。我們四個年級的十一個同學靜靜地看著代課老師,十一個同學呼吸的節奏似乎都是一樣的,我能看見十一雙目光像十一雙小手在代課老師的臉龐上輕輕地撫摸。代課老師極力挺起他那佝僂的腰身,極力掃視緩緩而上的國旗?;営挚ㄗ×?。國旗又是一幅下半旗的哀傷之勢。代課老師又掂起了桿子去捅滑輪。代課老師再一次用竹笛吹奏了國歌。國旗終于升到了旗桿的頂端,在空中舞動了。

那是1989年暮春初夏的時節。

二十年來,那天清晨的畫面在我的頭腦里越沉淀越清晰。

國旗升上去之后,我們沒有即刻回教室里去。代課老師給我們說:“同學們,老師明天要出一趟遠門,今天給你們上最后一課,如果新的老師沒有來,明天就由你們的師母代替我給你們上課?!贝n老師這么一說,我們不由得向對面山坡上注視:坡地里的四頭牛正在很悠閑地吃著草,我們的師母——被代課老師親切地喚作愛娃的愛人正在一邊放牛一邊挖藥材。她的腰身彎下去,掄上去的鋤頭仿佛一牙月光,給暮春初夏的清晨增添了亮光。我恍然聽見了師母的喘氣聲,那喘氣聲像黑色的巖石一樣,我低頭看時,她正背著一捆子山柴彎腰曲背的從院畔下向上挪動,她的喘氣聲簡直就像瓜蔓一樣扯不斷。她將山柴背上來放在窯門前,一刻也沒停,又挑上木桶,去溝底里挑水。我一眼瞅見的是她按住扁擔的手,她的手是年輕的,可是,粗糙得跟山里的土地一樣,紋路清晰,骨節特大。她就是用這一雙手割柴火,掄镢頭,給我們十一個同學和面、搟面,縫補衣服。而此刻,她的手像清晨的太陽一樣掛在對面的山坡上,像清晨的太陽一樣撥開了霧霾,把一片清麗呈現給我們十一個山里的娃娃。

后來,我才知道,師母和代課老師是雍山深處的山村里多年唯一考上鳳山縣高中的兩個高才生?!拔母铩遍_始后,學校開始“武斗”的時候,他們回到這大山里都當上了代課老師。二十多年過去了,窯溝公社變成了窯溝鄉。窯溝鄉的其他代課點都撤銷了,唯獨四方山的這個代課點沒有撤,因為,這里距離鄉政府有四十多里路,孩子們去鄉政府讀小學太不容易了,況且,小學里沒有學生宿舍。辛太明老師幾次要求留在四方山,于是,這個代課點就被留下來了。他和愛人都是民辦老師,兩個人的工資一個月加起來還不到一百元。代課老師和其他山民一樣耕種著幾十畝山地。學生在逐年減少,以至從五十幾個減少到了十一個,于是,辛太明老師的愛人不再代課了,她像我們的母親一樣,照料著我們十幾個,每逢刮風下雨或大雪紛飛的日子,我們就吃住在代課老師的家里。在我讀二年級的那一年冬天里的一個落雪的日子,我們都回不了家,晚上就睡在代課老師的窯洞里。第二天早晨,同學們都起來了,我卻不敢起床,師母走到炕跟前說:“高小峰,你咋還睡著?”師母要揭被子,我雙手捂緊被子不叫她揭。師母問我:“咋了?”我哇的一聲哭了。師母看了看蜷在一起的我,爽朗地笑了。在我的記憶里,她的笑聲像坡地里的雪一樣純潔。她說:“我知道你尿床了,快起來上課去。兒子娃娃,尿幾回床,有啥丟人的?”我止住了哭,起來要穿褲子,師母伸手將我尿濕了的褲頭抹下來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師母那雙手的冰涼和粗糙,從此以后,那雙手牢牢地粘在我的記憶的深處了。師母將我尿濕了的褲頭抹下來,洗干凈后,用火烤干了。我穿上了褲子,走出了窯洞,四面山上白皚皚的雪將天地間映得十分亮堂。下雪天的山里極其靜謐。同學們朗讀課文的聲音像雪地里籠起的一團火。我走進教室里的時候,代課老師用粉筆正在黑板上書寫“落雪無聲”幾個字。

雪大概是半夜下起來的。昨天下午放學回家的時候,天上沒有一絲云彩,天象母親洗得锃亮锃亮的一口鍋,扣在我們的頭上。清早起來,推開窯門一看,滿世界都白了。一腳踩上去,積雪沒有了腳踝。爸爸一看,說:“算了吧,今天就不去了”。我說:“不行,我讀三年級了,都九歲了,不能逃學的。我不去,老師會找上門來的”。我家距離教學點不是很遠,出了院門,上了一面坡,站在梁上,就能看見我們的教室了。爸爸把我送上山梁,我順著山梁向前走。雪停了。積雪踩上去很綿軟。站在山梁上,我老遠看見,瘦狗脊梁兩邊(路很窄,兩邊是溝,代課老師將這條路叫“瘦狗脊梁”)插著十幾個桿子,桿子上端系著紅領巾,迎風飄揚的紅領巾仿佛在雪地里燃燒,一看見那火一般的紅領巾,我加快了腳步。瘦狗脊梁是唯一一條通向北邊的山路。后來,我們才知道,天還沒有亮,代課老師就起來了,他用鐵锨推開了一條路。他害怕同學們掉進兩邊的雪窖里,找來了十幾個樹干,在樹干上端拴上紅領巾,作為標志,插在瘦狗脊梁的兩邊。不料,代課老師在插最后一個桿子時,腳下一滑,掉進窖雪中了,他上不來,下不去,蜷縮在雪中,等待同學們路過時營救。我是第一個看見代課老師的,我順著推開的路正在十分小心地向下走,突然聽見老師的呼喊。我一看,老師在半溝中,嚇住了。老師在下面說:“小峰,不要靠近我,你快去喊人”。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到了教學點。師母去縣城沒有回來,我叫兩來了離教學點不遠處的幾個農民,他們用麻繩把代課老師從雪窖中拽了上來。

現在,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對面山坡上的師母。師母一只手提著镢頭,一只手提著竹籠子,她吆著四頭牛朝坡上面走去了……老遠看,棕色的牛像掛在坡地里的一幅畫,一張犁仿佛一根扁擔,一頭挑著兩頭棕色的牛,一頭挑著扶著犁把犁地的代課老師,代課老師的一身黑衣服給深綠色的背景增添了冷峻的調子。跟在犁后面溜玉米種子的師母穿一件朱紅色的上衣,斜陽將她的衣服洗得更亮了,這時候的師母更像秋夜的星星在遙遠地眨動。那人,那牛,那犁,那色彩,似乎都一動不動的,只有坡地在緩緩地、緩緩地移動著,好像移動了幾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也沒有走出這大山。從小學一年級到小學四年級,我年年都看著代課老師和師母在坡地里走動著,他們臉上的皺紋多了又多,他們的腰身不再那么挺直,他們送走了幾個學生,又迎來了幾個學生,他們未曾從坡地里走出去。太陽的陰影從溝底里升上來了,墨黑墨黑的,像河水一樣向上漲,眼看著,淹沒了代課老師和師母,淹沒了代課老師和一張山犁。眼前的圖畫凝重了,代課老師和師母仿佛處驚不亂,甘愿被陰影埋沒——這幅圖畫像我讀過的歷史一樣,但比歷史更真實,更生動。

代課老師和師母耕種的二十多畝坡地,養活著他們的孩子們,也養活著我們十一個學生——我記不清,在代課老師的家里吃過多少次飯。每當天氣肆虐的日子,每當我們被困在教學點上的時候,我們就吃住在代課老師的家里。我的爸爸和媽媽,還有其他同學的爸爸和媽媽試圖給代課老師背二斗玉米或一斗小麥,都被代課老師拒絕了。上了課,我們是他們的“同學們”。下了課,我們是他們的“孩子們”。

下午上了課,代課老師給四個年級的十一個學生布置好上自習的作業以后就和師母一起到坡地里種玉米去了。進了地,代課老師是農民;在教室里,他還是農民。代課老師的人生太單調了——就像他手中那把竹笛一樣,只能吹奏單調的樂聲。單調也是聲音,代課老師就陶醉在這單調中。

山里的冬天是最難熬的,氣溫降到了零下十八九度,坡地凍得裂開了口子,石頭也凍瘦了。代課老師用自己砍來的硬柴在教室里籠上一堆火,等教室烘熱后,才叫我們進去上課。四個年級十一學生,坐在一個教室里。代課老師先給一年級上課,其他三個年級的學生就做作業。他一個年級接一個年級,從早晨上到下午。即使一個年級只有一個學生,他也要站在黑板前,一板一眼地講課。那天晚上,我們都沒有回去,都睡在代課老師的窯洞里;五個女子娃娃睡在套間里面,六個兒子娃娃睡在套間外面。我一覺睡醒,只見代課老師坐在腳地的火堆前正在批改作業,師母給一個兒子娃娃補衣服。窯洞外面的風聲像刀子一樣鋒利,雪花卷著枯枝敗葉從院畔卷過去的聲音更是雜亂無章。當我再次被尿憋醒時,只見代課老師和師母坐在火堆前睡著了,代課老師趴在一張柴木凳子上,而師母側趴在代課老師的肩頭。暗紅而微弱的硬柴火。白而發灰的灰燼。泛著亮光的窗戶。黑乎乎的窯洞。窯門上方眼睛似的長方形的哨眼。我簡直無法用語言復制我印象中的這些鏡頭。

為什么代課老師給我們說,他是上最后一課了?他要出遠門?究竟能走多遠?他啥時候才能回來?十一個同學都張大眼睛看著代課老師。雖然沒有人站出來提問,但同學們眼神里的意思和我的想法肯定是一樣的。沉默,短暫的沉默使空氣變得凝重了。終于,升國旗的那個同學舉起手來問代課老師:“老師,您還回來嗎?”代課老師笑了:“還回來”。他那慈祥的笑久久地滯留在面部。十一個學生“噢號噢號”地歡呼了幾聲。

代課老師神情莊重地說:“我代了二十多年課,還沒有去野外上過課,今天是最后一課,我帶你們去野外上課,好不好?”十一個同學齊聲說:“好”!

我們跟著代課老師下了院畔。

院畔下面就是流到雍川平原上的雍山河。還沒有到汛期,河水只有一腳面深,我們的身影被清澈的河水帶走了。代課老師領著我們從簡易橋上走過去,走到河對岸。并沒有走多少路,代課老師就氣喘咻咻的。他臉色發白,眼窩陷下去,兩鬃稀疏而花白的頭發被汗水濡濕了,看起來有了老相。其實,那一年,代課老師只有四十七歲。代課老師給我們說,野外課的第一個內容是在河邊的柳樹枝上去折柳枝,他吩咐我們不要上樹,在低矮的柳樹上折一些柔軟的樹枝就行了。我們折了一堆柳枝抱到了代課老師跟前。代課老師教我們將這些柳枝編成四個柳枝圈。編好之后,代課老師說:“現在,你們去坡地里采野花,把采來的野花插在柳枝圈上,做成四個花圈,一個年級做一個花圈”。我們這才明白了代課老師叫我們折柳枝的用意。于是,我們十一個同學開始去坡地里采花了;紫藍的黃芩花,雪白的百合花,血紅的山丹丹,還有許多我們叫不上名字的花兒。一大堆花兒堆在代課老師的四周,那些花兒仿佛天上的星星在閃爍。代課老師在花的映照下,臉上有了光彩。我們將采來的花兒插在了柳枝上,四個花圈被裝扮得十分斑斕。代課老師看了看那四個花圈,點點頭,笑了笑說:“我們走吧”。我們跟著代課老師開始上坡。代課老師一走一喘,我和我們四年級的一個同學在代課老師的身后推著他,三年級的兩個同學分別拉著他的兩只手。我們都默不作聲,坡地上散落的腳步清晰可辨,頭頂上的白云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我們走啊走,走到了半坡里的一塊平坦處。代課老師站住了,我們圍在了他的四周。代課老師指著一個被荒草糾結住的土疙瘩說,這是我的前任代課老師趙宣先生的墳墓,你們把花圈給他獻在墳前吧。按照代課老師的指點,我們四個年級的同學分四組將花圈獻在了趙老師墳前的青草地上,然后,我們圍坐在代課老師跟前,聽代課老師給我們講他的前任老師的故事。

代課老師告訴我們,趙老師從1957年開始在四方山當代課老師,他在四方山這偏僻的山溝里一待就是十年。1966年夏天的一天,上完最后一節課,突然電閃雷鳴,暴雨馬上就要來到了。趙老師把二十幾個同學從雍山河的簡易橋上送過去,看著同學們上了坡,他才放心地向回走。趙老師哪里知道,在山頭那邊,暴雨已經下了一個多小時。趙老師走到簡易橋的中央,山洪猛撲下來將趙老師卷走了。山里人順著河水向下找,三天以后,人們才在山口找到了趙老師的尸體,他已經面目全非了。趙老師被山里人抬回來埋在了這面山坡上。代課老師說,二十多年了,趙老師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對面的教學點,就能看見他的學生。代課老師站起來用手一指:“同學們看,這里和咱們的教學點是不是在一條線上?”十一個同學們齊聲說:“是”。代課老師仰起臉,苦澀地笑了笑,說道:“這是一塊好地方啊”。他回過頭來朝著趙老師的墳墓說:“趙宣,你安息吧”。

后來,我們才明白,代課老師為什么要到趙老師的墳前來給我們上這最后一課。

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天晌午,在趙老師的墳墓前,代課老師給我們講了他讀初中時學過的課文——法國作家都德寫的短篇小說《最后一課》。當代課老師講到那位法國老師用法文講完最后一課臨離開課堂時那份感人的情景時,代課老師站起來了,他的目光注視著對面半山腰的教室,突然,眼淚潸然而下。我們十一個同學都不約而同地站起來了,我們撲上去抱住了代課老師,十一個同學不約而同地放聲大哭。我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很難受,看一眼代課老師就想流眼淚,那時候,我們并不知道代課老師已是命懸一線了。代課老師撫摸著我們的頭發說:“同學們,不要哭了,老師出一趟遠門就會回來的。老師能為你們代課而高興,說不定,你們中間將來就有人要做老師做教授,當醫生,當科學家,當詩人”。代課老師問我:“高小峰,你說說,你長大后干啥?”我說:“當農民”。代課老師說:“當農民也好,你們的父母親都是農民,可你要有大志向”。我說:“下地回來,我就寫作文。第一篇作文就寫給你”。代課老師一聽,臉上綻出了笑,他說:“那就叫業余作家”。我說:“我就當業余作家”。

第二天,果然由師母給我們上課,臨下課時,師母才說,代課老師出遠門去了……她一句未了,跑出了教室。我們都跟了出去。師母進了她那窯門,還在里面哭泣。我們十一個同學就站在窯門外,陪著師母哭。

一個月之后,代課老師出遠門回來了,他是山里人用棺材抬回來的。代課老師在幾個月前就檢查出來,已經到了肺癌晚期,他沒有錢住院做手術,回到四方山把診斷單藏起來,繼續給我們上課。師母發現了那張診斷單之后,逼著叫他去縣醫院住院治療。他的癌癥已經無法再治療了。

代課老師就埋在他的前任趙宣老師的墳墓旁邊。山里人湊錢分別給趙宣老師和我們的代課老師立了一塊石碑,我們的代課老師的石碑上刻著一行字:與青山共存的辛太明先生之墓。

2015年暮春初夏時節,我帶著一個花圈和我寫的一篇紀念文章來到我的代課老師的墳墓前,我不由得想起了代課老師在這里給我們上的最后一課。代課老師臨離開我們時掛在臉龐上的真誠的笑容像青山一樣不老。他的最后一課和第一課一樣精彩而飽滿。上完最后一課,代課老師用目光將我們十一個同學捱個兒撫摸了一遍。當他用目光輕輕地按住我的時候,我流淚了。

摘自《西安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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