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戰，可避免亦或是不可避免？

劉丹陽

Francis G. Couvares的這篇：《內戰可避免亦或是不可避免？》（The Civil War： Repressible or Irrepressible？）收錄在其所編撰的《Interpretations of American History》當中。這篇文章將美國的內戰史研究在近一個世紀的時間里的變遷娓娓道來。試圖在不同背景、論點及流派出現的歷史學家及他們充滿火藥味的論點與反駁中，發現他們對于內戰的解釋和思考的差異的根源所在。

文章伊始，作者便揶揄道：在美國參與的戰爭中，基本上大多的爭議及爭論性都是與內戰有關的，而在這一世紀的時間里，盡管有非常大量的著作來談內戰的爆發和原因，但這些不同時期歷史學家基本上對于內戰的爆發及促使的原因并沒有一致性的共識[1]。另一方面，出于地方主義、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三者糾葛的事實考量，這些歷史學家對于內戰也有著極高的熱忱。所以這場戰爭的爭議及論證觀點，也相對因為時間發展而多樣。也因此也造就了對于內戰的多元論述和著作分析。

一 無用之戰與反戰思潮

隨著南方民族主義在20世紀的興起與發展以及二次世界大戰導致的普遍反戰情緒，修正主義學派在三四十現代的內戰史解讀中占有絕對的地位[2]。修正主義學者與之前愛國主義學者或尋求維護南方的歷史學家不同，修正主義學者在一個完全不同的框架內處理這個問題。他們的基本假設是，一般的戰爭和內戰尤其是邪惡的。更為重要的是，他們深信這場戰爭是可以避免的，這并非沒有原因的。20世紀30年代的美國人對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結果深感失望，他們更加關心的是如何擺脫陷入未來的沖突的可能性。因此，修正主義的歷史學家研究了內戰的原因，并把戰爭作為解決問題的手段構建成是魯莽和不理性的的解決方案[3]。

修正主義假說的最成熟的表述，來自于埃弗里·克拉文（Avery Craven）和詹姆斯·C·蘭德爾（James C. Randall）。這兩位杰出的學者對戰爭無比厭惡，也都都把戰爭等同于病態的情感主義和非理性主義。他們二人都確信南北戰爭是一個“可壓制的沖突，所以他們解釋了戰爭的到來，例如十九世紀五十年代和十九世紀六十年代的一代失敗，克拉文認為經濟的社會和政治不能解釋戰爭的起因，許多國家在沒有內亂的情況下就已經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地方，奴隸制的沖突并不是戰爭的起因?？死恼J為這場戰爭是因為正常的這些不嚴重的，可以通過政治手段解決的分歧差異被放大和感性化，直到不能再用合理的方式處理了。他建議，現實主義者不會使用“戰爭”一詞，而是組織謀殺或人類屠宰場。這場戰爭確實是“不必要的[4]”，因為聯盟本可以繼續下去，沒有沖突就可以廢除奴隸制。蘭德爾則聲稱這是社會精神病學的一個適當的主題。沒有異常，虛假的領導或者雄心勃勃的戰爭就不會發生，“戰爭是無用的沒有什么問題是至關重要的，需要暴力解決的[5]?！?/p>

二 反駁之聲與新史學的興起

鑒于第二次世界大戰帶來的巨大影響，甚至在20世紀40年代之后的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修正主義學派的無用之戰的觀點仍被奉為主流敘述模式。

盡管如此，仍然有一些歷史學家就該理論的前提進行了尖銳的批判。他們認為，盡管人們認為戰爭帶來的只有噩夢般的回憶，然而如果沒有戰爭帶來的血雨腥風的洗禮，人類只會迎來更大的災難。這其中的代表人物要屬美國最杰出的幾位歷史學家之一的Samuel Eliot Morison[6].在她看來，勇敢的直面戰爭的威脅遠比甘為俯首帖耳的黔首奴仆有意義的多，而戰爭也是人類歷史永遠不可抹去的重要一環。此時正值1951年冷戰爆發之際，歐洲的人民有遭受蘇聯鋼鐵洪流蹂躪的危險。二戰雖然已經結束，但全世界人類反抗強權壓迫和爭取自由的抗爭還遠沒有終止。在這種時代背景的襯托下，Samuel和其他一些歷史學家抱有同樣的觀點，即戰爭的發動有時的確是為了捍衛自身的信仰或道德的人倫。她認為罪惡在構建人類以往歷史框架的歷程中是實際存在，且是必不可少的要素。并且認為人類的罪惡面能為諸多歷史重大事件的發生提供更多全面而充分的解釋。在面對人類的自大和罪惡的本質時，軍事的對抗偶爾不但是必須，也是必要的[7]。

盡管這樣的辯論一直保持在不瘟不火的狀態，但隨著19世紀60年代以來歷史學家使命和學科領域的逐漸發展，傳統史學觀點方法和論題也再次受到了沖擊?！靶抡螝v史”（強調政治的社會基礎以及使用大量新技術的學派）就對于奴隸制和美國社會之間關系的探討促成了對奴隸制問題的再次研究熱潮。新學派的學者堅持認為的美國公民和各政黨在內戰左右的二十年間的行為表明了美國內戰絕不僅僅只是關于奴隸制存續問題的沖突。有些學者強調宗教和文化在塑造政治意識形態和選舉傾向時發揮的重要作用；另一些學者則用現代化的模式重新審視內戰。

例如埃里克方納（Eric Foner）便認為在1830-1840年，一種新的政治因素進入了國家舞臺——即不同政黨結構的組成以及選票分流導致的公民政治參與度的提高。聯邦的政策在某種程度上仍然為民眾和政府之間創造了連接的橋梁。在這樣的聯系卻非常容易造成區域敵對態勢的形成。方納提出，這場內戰的作用之一便是實現了華盛頓國服在最初創造這個獨一無二的整體并編寫憲法時所承諾的那樣——一個獨立的國家[8]

三 總結

到1990年，有關美國內戰起因的問題研究已經是多如牛毛。而有關這一問題的爭論遠比文中所涵蓋的要多得多：北方是不是僅僅因為道德上的正義感才發起戰爭？南方領導人對于聯盟的毀滅究竟是否已有預測？社會和經濟發展的不同對于戰爭爆發有著怎樣的影響？對這場戰爭的必要性的質疑是不是合適的？

正如作者在文章結尾所說的那樣“內戰離我們的時間越遠，我們的研究所得出的分歧也會越來越多”托馬斯·普萊斯利強調，之所以內戰史的研究層出不窮，觀點接連迸發，究其原因，是在于對美國黑人社會群體，爭論發動戰爭的明智與否，研究少數群體的權利以及內戰爆發的原因的持久研究[9]?？梢哉f，他的看法直到今天仍未過時?？偟膩碚f，對于歷史事件的研究是在不斷地進步和修正中的，而對于美國內戰的解釋，也從之前宏觀的道德價值判斷逐漸轉變為對于社會經濟文化等諸多方面因素的研究。至于是否能夠得出對內戰這一事件產生全新的理解，可能只有未來會給予我們答案吧。

參考文獻：

[1] "The Civil War： Repressible or Irrepressible？"，Interpretations of American History：Patterns and Perspectives （Volume I： To 1877）， p376-377.

[2] 值得注意的是，在南北雙方對于戰爭的爭吵與辯論的同時，便已經有第三方的論述修正派對內戰發表看法，尤其是對于「可避免」、「需要」的概念辨析，這些第三方說法的人士多是當時內戰之中的南北的政治家，代表人物是1861年卸任的布坎南總統，他在1865年的一次演講中講到：”that the cause of the Civil War was to be found in 'the long， active， and persistent hostility of the Northern Abolitionists， both in and out of Congress， against Southern slavery， until the final triumph of President Lincoln； and on the other hand， the corresponding antagonism and violence with which the advocates of slavery resisted these efforts， and vindicated its preservation and extension up till the period of secession.”

[3] The Civil War： Repressible or Irrepressible？"，Interpretations of American History：Patterns and Perspectives （Volume I： To 1877）， pp381-382.

[4] Avery Craven，The Coming of the Civil War，（New York， 1942）pp2.

[5] J.G.Randall，”The blundering Generation”，Mississippi Vally Historical Review，（June 1940），pp4-16.

[6] 她在美國歷史協會大會的開幕詞中，以第二次世界大戰為例，指出：”war does accomplish something， that war is better than servitude，that war has been an inescapable aspect of the human history. 見Samuel Eliot Morison，Faith of a Historian，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January 1951），pp267.

[7] Arthur M. Schlesinger，Jr，The Causes of the Civil War：A Note on Historical Sentimentalism；Partisan Review 16（October 1949），pp969-981.

[8] Eric Foner，The Causes of the American Civil War：Recent Interpretations and New Directions，Civil War History 20（September 1974），pp194-214.

[9] Thomas J.Pressly， Americans Interpret Their Civil War，（Princeton，1954），pp.321-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