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時的絕招

郭振宇

老李是做建材生意的，有一筆三十萬元的欠款一直要不回來，老李很鬧心，他不想打官司，打官司拖的時間長，還要給律師錢。他也找過討債公司，但對方的后臺很硬，去討債的人不敢招惹人家，錢都沒有要回來。

一天，老李在報紙上看到一條小廣告，上面說可以幫人討債，不涉黑不動武，成功率是百分之百。老李覺得有點意思，馬上和討債人取得了聯系，討債人自稱叫何大順。很快，何大順應邀來到了老李的公司，老李一看何大順，不禁一皺眉，在老李的印象里，替人討債的應該五大三粗，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這樣才有威懾力，這個何大順卻面黃肌瘦、形象猥瑣，老李問：“你們討債的一共幾人？”

何大順說：“只有我一個?！?/p>

老李又問何大順有什么背景，何大順告訴老李，他什么背景也沒有。老李聽了，又皺了皺眉。

何大順看出了老李的心思，說道：“沒有金剛鉆，不攬瓷器活，你只要把對方的地址和姓名告訴我，我自有絕招把錢給你要來?！?/p>

“什么絕招？能否告訴我一下?！崩侠畎迪?，這家伙不會是用爆炸一類的恐怖方法討債吧？如果弄出了大事，自己也會受牽連。

何大順微微一笑：“你放心，我肯定不會給你弄出亂子，我討債全憑三寸不爛之舌，只需跟欠債的講上十分鐘，保證解決問題?！?/p>

老李不信，哪有這么神奇的事？何大順又嘿嘿一笑：“你就等好消息吧。再說，即使討不回來，你也沒有什么損失?！?/p>

老李一想也對，死馬當活馬醫吧，他決定讓何大順去試試，并和何大順約定好了傭金的數目，傭金為欠款金額的百分之三十，錢要回來后再付傭金，商定后，何大順走了。

老李對何大順沒抱多大希望，但出乎老李意料的是，第二天何大順就打來了電話，說錢要回來了，已經打到老李公司的賬號上了，要老李去查看一下。

老李很驚訝，這么快就解決了？他有點不敢相信，趕到銀行一查，那筆錢果然已經到賬了，老李高興得跳了起來，這老何太厲害了，自己要了三年也沒要回來的債，這家伙一天就搞定了，難道他真有什么絕招？可高興過后老李又沮喪起來，他想起來，還要給何大順傭金呢，三十萬元的百分之三十那可是九萬??！老李實在很心疼，他決定先拖幾天再說。

過了兩天，何大順打電話來催款，老李還想抵賴：“哎喲，我說老何，這事可真不巧，我的賬戶被封了，現在實在拿不出錢來?！?/p>

何大順說：“看來你是想賴賬了，你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明天我去你公司，只需三言五語，你就會乖乖把錢給我，還敢賴我的賬？哼！”說著掛斷了電話。

老李不敢大意，立刻喊來了保安，告訴保安這幾天一定要把住門，陌生人一律不得進入公司。

第二天，老李剛到公司，就聽見外面有人嚷嚷：“你不能進，我們老板不在?！苯又k公室的門被推開了，何大順走了進來，兩個保安跟在后面嚷著不讓進，卻都不伸手阻止。

老李暗罵保安沒用，嘴里卻說：“是老何啊，快請進！”又訓斥保安，“這是我的客人，怎么能不讓進來？”揮揮手把保安轟了下去。

何大順卻不給面子，直接戳破了老李的把戲：“是你告訴保安不讓我進來的吧？他們沒擋住我，這也不怪他們，他們擋不住我?！?/p>

“哪有這事？你是我的貴客，你幫我要回了三十萬?！崩侠钸€沒說完，何大順接著話茬說：“你還知道我幫你要回了三十萬？傭金什么時候給我？”

“我不是和你說了嗎？現在實在沒錢，賬戶被法院封了?！?/p>

何大順一擺手，打斷了老李：“你知道這三十萬我是怎么要回來的嗎？”

老李一直對這事很好奇，忙問道：“你怎么要回來的？”

“我只告訴欠你錢的人一件事，他就立刻答應給錢了?！?/p>

“你告訴他什么了？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嗎？”

“我又不認識他，哪有什么把柄？我告訴他，我是艾滋病患者，我有很多辦法讓他也染上艾滋病，還向他展示了化驗單，那家伙連化驗單也沒敢接，在我手里看了一眼，就答應給錢了?！?/p>

“你知道我剛才是怎么進來的嗎？我告訴保安我有艾滋病，你看他們倆，連碰我一下都不敢，哪敢攔我？這是我的化驗單?！闭f著，何大順從兜里拿出一張化驗單，遞給老李，“你看看是真是假?！?/p>

老李沒敢接化驗單，他看著何大順發黃的臉，覺得這個何大順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這事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無，于是忙說道：“我給，我馬上給你錢?！崩侠顝某閷侠锬贸隽藘扇f元錢，“我只有這么多現金，余下的七萬我馬上叫人打到你的卡里去?！?/p>

“我說的沒錯吧？幾句話就搞定了?！焙未箜樖掌鹆隋X，剛要往外走去，老李喊住了他：“老何，等一等?！?/p>

何大順停下了腳步，老李說道：“我還有一筆債，十萬元，這筆債很復雜，本來我不想要了，既然你有這個能耐，你愿意去要嗎？”

“當然可以，告訴我姓名地址?！?/p>

“哦，地址我一時想不起來了，找到后我給你打電話，你先走吧?！?/p>

何大順說：“不是想不起來，是一分鐘也不想和我在一起吧？我理解，我不正是靠這個吃飯的嗎？”

何大順走后，老李立刻喊來了保潔員，讓她把這個房間好好消消毒。收拾完，老李給何大順打了電話，把欠債人的地址姓名告訴了他，欠債人叫韓超。

第二天，何大順找到了韓超，說明了來意，韓超說：“我是正當生意人，絕不賴賬。當年老李跟我做買賣時以次充好，所以我扣了他一部分貨款，他可以去法院告我，如果法院判他贏，我一定給他錢?！?/p>

何大順很不耐煩：“我不管這些，我只負責討債，你給不給錢吧？”

韓超說：“你這人怎么不講理？他賣給我的是次品，我不能給你這錢?！?/p>

何大順亮出了殺手锏，拿出化驗單拍在桌子上，“你看看這個，我有艾滋病，我有的是辦法把病傳染給你?！?/p>

韓超臉色一變：“你有艾滋??？你用這么卑鄙的方法要錢？”

“沒辦法，我也得生活??！給錢吧?！?/p>

“我說過了，我不能給這錢?！?/p>

突然，何大順從包里拿出一個飛鏢，猛地向韓超拋去。兩個人坐得很近，中間只隔了一張辦公桌，韓超根本來不及躲開，飛鏢尖又細又長，一下子扎進了他的胳膊里，韓超一驚，拔出飛鏢扔到桌子上，喝道：“你干什么？”

何大順哈哈一笑：“害怕了吧？別擔心，這只飛鏢上沒有艾滋病的病毒，我只想嚇嚇你，這回給不給錢？”

“卑鄙！我不會讓你得逞的?！?/p>

何大順眼一瞪：“我看你是要錢不要命了，我討了兩年的債，頭一次碰到你這樣的滾刀肉，看來不跟你動點真格是不行了?！闭f著，何大順把那只飛鏢從桌子上拿了起來，照著自己的胳膊狠狠扎了下去，然后把飛鏢拔了出來，對著韓超晃了晃，“你再不給錢，我可就不客氣了……你想一想，要是這只飛鏢扎到你身上會怎么樣？”

面對威脅，韓超反倒笑了笑：“盡管扎吧，我不怕你這套?！?/p>

“你不怕？你不怕得艾滋??？”

韓超鎮靜地說：“當然不怕，我自己就是艾滋病患者，你扎不扎，我無所謂?！?/p>

何大順驚呆了，他看了看手里的飛鏢，他清楚地記得，這只飛鏢先扎進了韓超的胳膊，又扎進了他自己的胳膊，他聲音發顫，問道：“你說什么？你有艾滋??？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誰會編這種假話？你怕什么？同病應該相憐嘛?！?/p>

何大順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帶著哭音說：“可我沒有艾滋病??！”

這時，公司的保安聞訊趕到，拉起了癱倒在椅子上的何大順，何大順突然清醒過來，掙扎著說：“我、我要去醫院，檢查身體……”

韓超笑道：“你還是去公安局吧。告訴你，其實我根本沒有艾滋病，我剛才是將計就計?！笨粗未箜槹胄虐胍傻臉幼?，韓超鄙夷地搖了搖頭，“越來越多的人已經了解，日常接觸不會感染艾滋病毒，你能嚇住某些人，但嚇不住所有人。知道你失敗在哪嗎？你的討債‘絕招，過時啦！”

(題圖、插圖：譚海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