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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行(之三)

2018-11-14 19:04
長江叢刊 2018年16期
關鍵詞:西雅圖加拿大

在溫哥華休息一晚,第二天我們開始加拿大落基山之行。落基山脈縱橫北美地區,分布在加拿大和美國大約各5000公里。從加拿大BC省西北至東南部美國的黃石國家公園,中間冰川、峽谷、碧波萬頃的天然湖泊,大自然的饋贈令世人贊嘆不已。網上有游客沉醉于落基山脈雄渾粗獷的原始風格,稱落基山是自己永生永世的“情人”。

乘坐旅游大巴車,黃昏時分到達當地三文魚溫泉酒店(Salmon Arm)。飯后我們去附近湖邊散步,在通往水壩路上,忽聽身邊“撲咚”一聲,一個金發碧眼、十歲上下的男孩跳入水中,興奮地招呼另一個五六歲男孩也跳下來。兩個男孩身材瘦削,皮膚曬得黝黑,動作敏捷。再回頭看,原來他們一家人的“大部隊”就在后面。一對夫婦帶著六個孩子,也來落基山度假。兩個男孩年齡大些,最小的兩個,一個在爸爸懷里抱著,一個躺在媽媽推著的嬰兒車里。我們用英語和其中一個大約三、四歲,像洋娃娃般的小姑娘打招呼,她卻只望著我們笑,不說話。她姐姐見狀跑過來說,妹妹還沒上學,不懂英語。但這位小姐姐已經上小學了,并且很有禮貌地用英語和我們打招呼。大家圍過來,與孩子的父親聊幾句,他們是德國人。這位父親37歲,有六個孩子。像這樣的家庭旅行,在國內幾乎見不到。

第二天游覽班芙國家公園(Banff Park)的著名景區米尼萬卡湖(Minnewanka Lake)。據介紹,一萬多年前,湖岸就有人類宿營、打獵,被斯托尼人稱為“靈湖”(Lake of Spirits),表示后來者對當地神靈的敬畏之心,也被歐洲人稱為“魔鬼湖”(Devil’s Lake)。從19世紀末開始,這里就是旅行度假的好去處,陸續修建賓館、飯店,還有兩艘叫做“靈湖小姐”和“峰巒姐妹”的游艇。但如今想要游覽米尼萬卡湖的這些地方,卻只能靠潛水了,以前的陸地已被淹沒在水底。1895年,當地為改善周圍沼澤地第一次筑壩;1912年再次筑壩,為在下游的凱撒德河(Cascade River)修建水力發電站。最后一次筑壩是在1941年,關于這次筑壩的爭論持續20年之久。爭論焦點在于發展電力工業,還是保護班芙國家公園的自然資源不受侵擾。1940年,加拿大政府根據戰爭法案,暫時擱置1930年關于反對工業發展的公園提案。大壩筑成之后,水位升高25米,面積增加一倍,使該湖成為班芙國家公園最大的湖泊。我們在湖邊游覽,看不到下游的水電站。只見天色湛藍,米尼萬卡湖像鑲嵌在群山中翠綠的寶石,湖面波光粼粼,無一絲工業污染跡象,偶爾有人撐船劃過平靜的水面。倒是岸邊一些游客正在燒烤,一陣又一陣油煙飄過,大煞風景。

觀賞班芙國家公園自然景區,不能不提到我們昨天路過羅杰斯通道紀念地。雖然只是路過,大概只有半小時,卻使我看到加拿大把自然資源作為立國之本的深謀遠慮。1885年加拿大太平洋鐵路(CPR)完工,使加拿大終于實現了從大西洋至太平洋,建立獨立而完整的國家夢想。加拿大1867年建國,當時西部4?。築C(British Columbia)省、阿爾伯塔省(Alberta),薩斯喀徹溫省(Saskatchewan),曼尼托巴省(Manitoba),還沒確定最終歸屬。據導游介紹,西部四省與美國內陸接壤,在美國人看來,這片英屬殖民地不過是蠻荒之地,當地人最終會趨向美國富庶的加利福尼亞地區。因此這片土地早晚歸美國所有,美國只需坐等漁翁之利。加拿大首任總理約翰·亞歷山大·麥克唐納(John A.MacDonald)顯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提請國會通過決議,批準修建羅杰斯通道(Rogers Pass)。這條鐵路線貫穿塞爾扣克山脈(Selkirk Mountains),把西部的BC省與加拿大其他省份連接起來。麥克唐納向西部四省許諾,鐵路將使貧瘠的四省受益,但條件是必須加入加拿大聯邦。鐵路1875年開工修建,到1885年竣工時,四省如約加入聯邦,最終形成加拿大目前的領土格局。

我們游覽的景點始終在羅杰斯通道附近。羅杰斯通道至今仍在運行,是游覽班芙國家公園眾多風景名勝和溫泉的必經路線。當年加拿大太平洋鐵路(CPR)總經理曾預言,修建這條鐵路決不會虧本,而是一筆利潤豐厚的投資。他說:“我們無法出口(export)班芙的風景,但我們能進口(import)風景的觀光者?!比缃駚碜允澜绺鞯卦絹碓蕉嗟挠慰?、登山者、藝術家以及各國領導人,都在加拿大這片土地領略并發現大自然的魂魄。傳說在美國蘭德公司對政府各項目的咨詢中,最成功的是從俄羅斯人手中廉價收購阿拉斯加;最大的敗筆就是丟掉了加拿大西部四省。

沿著羅杰斯通道,旅行車途經莫蘭湖(Moraine Lake)。莫蘭湖在峰巒環繞的峽谷,夏季湖水清澈似水晶,周圍10座山峰像蓮花瓣,因此又稱蓮花湖。我們春季到來,湖水還沒開化,厚厚的冰面覆蓋深深的積雪。跑去湖面照相的人似乎需要一點兒“輕功”,如果稍不小心,踏破結冰的表層,人就陷入齊腰深的雪,難以自拔。公路上,幾臺巨大的鏟雪車輪流作業,工人們全神貫注地操作機車,路邊堆起的積雪有兩三米高,像城墻一般。落基山脈一年三季飄雪,道路除雪,須臾不可懈怠。機車鏟雪時,車斗來回旋轉,好像變形金剛一展身手,好不威風!

沿途像這樣的湖,這樣的山,真是述說不盡。如果說,冰川融化,河流改道,非人力所能干預;那么,鋪天蓋地、延綿不絕的杉樹和松樹林,則向游人展示加拿大開拓者保護自然的功績。加拿大19世紀開國即立法規定,決不允許隨意砍伐森林,破壞自然環境。落基山脈的杉樹林很有特點,它們自然生長,挺拔筆直,樹與樹間距不足一米,形成一座座幾乎密不透風的林木長城。后來我們從美國西雅圖回溫哥華,一路也有一片片杉樹和松樹林,但林與林、樹與樹的間距稀疏,夾雜著灌木、蒿草,裸露出山體。有些地方還有大火燒過的痕跡,只剩下黑色的樹樁。人與自然的關系在人口激增的高科技時代,變得尤為緊張。

落基山地廣人稀,班芙小鎮卻游客如織。操各種語言的外國游客穿行在小鎮不大的十字街上,尋找餐飲店和旅店。在有些快餐店,饑腸轆轆的游客還需排隊等候。路邊停車場內,私家車和旅游大巴車一輛挨一輛,散發濃重的柴油味。在加拿大的旅游城市或景點都少不了肯德基、麥當勞、Subway、Pizza Hut、星巴克等美式快餐飲品店,班芙小鎮也是如此。一方面說明美式快餐店的全球化運營很成功;另一方面也說明,如果沒有這么多外來游客,這里原本人煙稀少,過去的生活應是另一番景象。雖然我們無從考察,但班芙小鎮現在人的生活肯定比過去熱鬧、便利許多。我們在小鎮就餐,服務員有加拿大人,更多是印巴人。她們在這里找到就業機會,但究竟能維持多久,會不會是另一種形式的“快餐”?還要看旅游業的前景、當地移民政策的寬松度。據說加拿大移民政策已經有緊縮趨勢。

這似乎有點兒杞人憂天。參觀路易斯湖,隨即把我們的關注點引向另一段風光史。1882年,加拿大太平洋鐵路(CPR)工程師威爾森發現這處美麗的湖泊,湖面長2.4公里,寬0.5公里,水深90公尺,威爾森稱此湖為“翡翠湖”。1883年,改名路易斯湖(Louise Lake),其中包含英國與加拿大一段歷史緣分。英國女王維多利亞的小女兒路易斯·卡羅琳·阿爾伯塔公主(Louise Caroline Alberta)不顧皇室反對,下嫁平民羅恩,維多利亞女王將這對夫婦貶黜到加拿大。后來羅恩就任加拿大總督,與妻子積極倡導修建加拿大第一條國家鐵路,深受當地民眾擁戴。為紀念他們的功績,人們把“翡翠湖”更名為“路易斯湖”,并將公主的姓作為路易斯湖所在省份的名稱“阿爾伯塔”(Alberta)。我們在路易斯湖飯店享用自助午餐,餐廳對面就是路易斯湖寬闊的湖面,湖面覆蓋白色的冰雪,極目遠山,藍天白云。在來路易斯湖路上,我們曾下車觀望對面400米山上、具有蘇格蘭城堡風格的班芙春泉酒店(Fairmont Banff Springs)。酒店始建于19世紀,地面上約12層,當年酒店大概已經有電梯設備,否則旅客如何爬上頂層房間?路易斯湖這邊的城堡酒店,體現19世紀英式建筑風格。據介紹,酒店包含維多利亞式餐廳和五百多間客房,可容納1000名游客。山頂茶屋(Tea House)提供三明治、濃湯與熱茶,體現英國人一種拘謹而含蓄的待客熱情。

游覽哥倫比亞大冰原(Columbia Icefield)是一段驚心動魄的旅程。乘坐帶有加拿大紅楓標志的雪地車,行駛在面積325平方公里的冰河上,只見車窗外有巨大的冰縫,冰縫內水流湍急,順下游瀑布流向路易斯湖。所謂冰河,更確切地說應為冰川。寬闊的冰面常有陸地、丘陵顯現。我們乘坐的雪地車爬上一道十幾米高的陡坡,幾乎垂直地、緩慢地落到冰面,大家隨之松一口氣,紛紛下車拍照留影。當晚住宿賈斯珀(Jasper)鎮,我們已經來到班芙以北、加拿大落基山脈最大的自然景區——賈斯珀國家公園。本打算第二天啟程游覽落基山脈最高峰,但這一夜風狂雨驟,颶風吹折大樹,阻斷游人的登山路線,我們只好由賈斯珀折返,經班芙再進入BC省,踏上歸程。

回程也有許多值得人記述的景點,比如,為觀賞斷崖在雨中行走40分鐘,看瀑布從斷崖飛流直下,峽谷內,湍流似野馬奔騰;在太陽峰(Sun Peaks)酒店,我們以滑雪勝地6雪道為背景合影;在甘露市(Kamloops)參觀北美西洋參的故鄉,等等。但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BC省的希望小鎮(Hope)一段規模雄偉、卻早已廢棄的隧道。我們到達隧道,正是午后氣溫最高、最熱的時段,穿一件T恤衫還冒汗。但一進隧道,潮濕陰冷,不由人直打寒顫。隧道共分六段,我們只走了三到四段,導游請大家不要走太遠,大約40分鐘,我們便匆匆返回。

19世紀末,加拿大的經濟建設與地緣政治密不可分。羅杰斯通道使加拿大西部四省與東部合為一體,成為橫亙于美國南北之間、領土面積超過美國的國家。首任總理麥克唐納曾擔心加拿大太平洋鐵路(CPR)會與美國人發生爭執。20世紀初,美國各公司為修建通往礦產豐富的庫坦奈斯線路(Kootenays)競爭激烈,但最終確定由CPR贊助修建肯特山谷鐵路(Kettle Valley Railway),這條線路將經由考科海拉通道(Coquihalla Pass)。雖然這條線路設計更直接,但比選擇繞路向北到尼古拉山谷(Nicola Valley)更具挑戰性??伎坪@€必須在考科海拉河谷上架橋,打通隧道,穿過三座大山。修路工程困難重重,巖石、泥漿和風雪,經常迫使工程不得不中斷,甚至停工比開工的時間還多。這條鐵路終于建成后,曾在庫坦奈斯(Kootenays)及其海岸線之間提供貨運和客運服務48年。后來公路和航空運輸業興起;1957年11月,一場暴雨沖垮考科海拉線,這場災難后,鐵路沒再修復。1961年,肯特山谷鐵路的考科海拉線正式關閉。

我們參觀的是考科海拉通道的希望段(Hope),大約只有4公里。當我們踏上第三、四隧道連接處的大橋,只見考科海拉河(Coquihalla River)沿岸是300米高、幾乎直立的懸崖峭壁,以至后人猜想,當時雙向列車車廂內的乘客經過此地,都會閉上眼睛,不看谷底可怕的湍流。在這段廢棄的隧道旁,有肯特山谷鐵路紀念碑。碑上注明考科海拉鐵路建于1913年至1916年,設計師為安德魯·麥卡奇(Andrew McCulloch)。碑文引莎士比亞的話:“粗糙的沙礫、巖石和頂部觸到天國的山巒?!?據介紹,設計師安德魯·麥卡奇是莎士比亞迷。修路期間,他經常向圍坐在篝火邊的工友朗誦莎士比亞詩歌,并用莎翁戲劇中人物為考科海拉各站命名。從布魯克邁爾(Brookmere)到希望(Hope),車站的站名分別是朱麗葉、羅密歐、杰西卡和里爾等,而希望以東的站名是奧賽羅(Othello)。

25日傍晚返回加拿大,距離我們回國還有6天時間。27日,我們將乘坐溫哥華“夢幻假期”大巴車去美國西雅圖旅行兩天。在去西雅圖前一天,我們先到溫哥華與西雅圖之間、加美邊境附近的白石鎮游覽。

白石鎮因海灘上一塊白色巨型卵石得名。白石高14米,重量大約500噸。據說白石是冰川流動的遺跡,大約形成于25000年到11000年前。19世紀末,蒸汽機車風行于世,所謂“火車一響,黃金萬兩”,車頭帶著長長的、幾乎相當于上百輛卡車的拖斗,為人們帶來金錢、財富。美國大北鐵路公司(Great Northern Railway)經理詹姆斯·海爾(James J .Hill)希望用鐵路把太平洋沿岸的美國西雅圖和加拿大溫哥華連接起來。詹姆斯發現一條最省錢、最經濟的線路,把鐵路鋪設在素里灣(Semiahmoo Bay)。他的設想在素里第一國家儲備(Semiahmoo First National Reserve)和白石鎮居民中獲得通過,盡管其中有些人積極支持,有些人強烈反對。素里灣的白石火車站有利于當地居民出行、就業,辦理關稅、移民、鐵路售票和郵政等陸路業務。但火車站為海上來客提供的,只有海灘上的公共洗手間。

素里灣海水深度有限,棧橋伸向大海幾公里,比較適于游客觀賞風景,卻不見船舶??康拇a頭。我站在海灘為白石拍照,見海灘上方的路基鐵軌上,從西雅圖至溫哥華的貨運列車剛好開來。幾十輛、或上百輛拖車的車皮上,分別噴涂不同大型運輸公司的廣告。列車時速約四十公里,轟隆隆的似地動山搖。難怪當時有人強烈反對,這種噪音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雖然鎮上居民的住宅區和鐵道有一定距離,但列車這般山呼海嘯地經過,恐怕讓人難以擺脫噪音困擾。不過美國與加拿大兩國重要的貿易伙伴關系,僅此可見一斑。

白石火車站1975年完成歷史使命,原有的火車線路已經改道,火車站如今變成當地歷史博物館。博物館分里外兩部分,里間展示歷史圖片,外間是旅游紀念品商店。我買了一張加拿大民間音樂碟,曲調優美歡快,但不像美國鄉村音樂那么輕松隨意;比爵士樂的節奏更接近傳統輕音樂。白石鎮海灘的濱河路邊,快餐店一家挨一家,酒吧、咖啡店和冷飲店都提供面包、糕餅、漢堡包等快餐食品。濱河路的生意不錯,坐在快餐店屋檐下,邊曬太陽,邊吃飯聊天,是許多游客來白石鎮的一種享受。

輕松的午餐過后,我們來到美國與加拿大西部邊界起點:和平拱門(Peace Arch)。和平拱門位于加拿大(Peace Arch Provincial Park)和美國華盛頓州(Peace Arch State Park)之間的邊境線上。但我們第二天所通過的美國邊境海關并不在這里。準確地說,這里是一座具有邊界象征意義的公園。以拱門為中心,方圓20公頃全部綠蔭籠罩,其中加方大約9公頃,美方大約10公頃。白色的拱門是一座希臘式建筑,高20米,頂端加、美兩國國旗迎風招展。拱門以下6000多公里是世界上最長的不設防邊境線,兩側由雙方用鮮花組成各自的國旗。我們看到加拿大這邊的楓葉國旗,美國一方的星條旗在邊境線另一邊,雖然我們沒有看到,但拱門標語卻措辭懇切。加拿大一側鐫刻“弟兄們團結在一起” ;美國一側鐫刻“同一個母親的孩子們” ,連接拱門兩側出口的橫幅:“愿此門永不關閉” 。足見兩國友誼深厚無比。這時我想起在落基山參觀羅杰斯通道,導游介紹說,失去加拿大西部四省是美國人的一大遺憾。而在此地,兩國關系又顯得如此友好?我們漫步在和平拱公園,一處走廊內有圖片加文字說明,似乎向人解釋“親兄弟也要明算賬”的道理。圖片記錄19至20世紀,加美雙方為解決兩國邊界劃分問題曾舉行多次談判。從照片看,參加談判的人員,一方以英國米字旗為背景,一方以美國星條旗為背景。1814年加美雙方簽訂根特條約(Treaty of Ghent)確立彼此關系,和平拱門建于1914年,為紀念此條約簽訂100周年。1921年,這座具有歷史意義、向往和平的拱門建成。據說,拱門的建筑材料很有來歷。拱門最初使用的橫梁,加拿大一方來自太平洋第一艘蒸汽船“海貍號”;美國一方來自運載歐洲人登陸北美的“五月花號”。由于這兩根橫梁寶貴的歷史價值,如今它們都被妥善保存。

十一

第二天,當我們從溫哥華去西雅圖,才算真正從陸路通過美國海關。旅游車到達海關,全體乘客必須先在車中守候,交護照,填寫入境表,除司機兼導游一人下車與美方人員交涉,任何人不準下車。導游交涉完畢,我們才順序下車,行李留在車上等待安檢。辦理通關業務的工作人員看起來比較斯文,不像門口負責秩序、荷槍實彈的軍人那么表情嚴肅,但實際上一點兒也不含糊。讓我有些不明白的是,我們同行一伙人,凡是與海關人員說話多的,都被反復盤問;像我們這樣話少的,核對證件、驗證指紋后,馬上給予放行。也許他們認為話少的人英語不好,到美國也留不下來,不必擔心這些人有移民傾向?我說不上這是出于一種怎樣的心理,反正美國對有移民傾向、打算滯留不歸的外國人有高度警惕性。但我們這些人無論話多話少,都是來美國短期旅行,誰也沒打算滯留不歸,因此最終全部順利過關。

到西雅圖當天,多數時間是逛商場和商業街。西雅圖奧特萊斯精品店(Seattle Premium Outlets)停車場上空飄揚著美國、加拿大國旗,還有印著華盛頓頭像的華盛頓州旗(西雅圖屬華盛頓州)。這里商品有便宜、也有貴的,顧客多聚集在商場休閑區。休閑區有快餐店、冷飲店,還有一些出售廉價小商品的攤位。接近中午時分,到處彌漫著煎炒烹炸的油煙味。一些國際知名品牌的時裝連鎖店顧客寥寥;而在那些出售名牌運動服、鞋襪的商店,人們來來往往地挑選、或試穿自認為物美價廉的商品,很是熱鬧。售貨員哪兒的人都有,我在卡羅馳(CROCS)鞋店買了兩雙舒適合腳的鞋,一雙拖鞋,一雙布鞋,標價都比國內便宜不少。售貨員是個美國姑娘,我原打算只買一雙,但她告訴我如果買兩雙,還會有一個非常合適的折扣。在朱諾小店購物的感覺又浮上心頭,銷售人員并不拼命向顧客推銷商品,總是一副買不買隨你的樣子。一旦你決定買,她再給你一個非常吸引人的折扣,最后買賣雙方皆大歡喜。后來我們來到派克廣場市場(Pike Place Market),同樣體會這種美國人的生意經。它既體現平民化的市場氛圍,又體現受當今多元文化影響的世俗傾向。那么多當地人都在賺外來游客的錢,除了商品和服務質量,商家在銷售渠道、環境、氛圍,還有顧客心理等細微末節方面,都很有研究,也很有收獲。

參觀華盛頓大學,一進門就看到幾根高大的圖騰柱,旁邊是大學的歷史自然博物館,其中有展示印第安人歷史的圖像資料。西雅圖位于美國西海岸,與加拿大毗鄰,被譽為美國最宜居和工作的城市。華盛頓大學又位于西雅圖市中心,足見環境之好。古老的紅磚廣場,歌特式建筑,這座占地700多英畝、擁有156年歷史的校園,沒料想在我們旅行中竟變得如此顯要。站在美國前總統吉米·卡特和微軟總裁比爾·蓋茨夫婦捐贈的教研樓前,我們上網查詢華盛頓大學,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華盛頓大學位居美國十所頂尖研究型大學之列。美國國家研究委員會對美國頂尖級大學研究水平排名第九,美國大學研究所科學研究水平美國頂尖大學排名第8位”?!叭A盛頓大學校友和教授中產生過11位諾貝爾獎得主和12位普利策獎得主?,F任教授中有9位諾貝爾獎得主,208位美國院士,141位美國科學技術學會會員”,等等,都是讓人驚羨的事跡。

西雅圖不僅有華盛頓大學,比爾·蓋茨的微軟公司總部近在咫尺,還有全球在線零售商總部亞馬遜,以及大約3000家軟件和電子商務企業,是美國乃至世界享有盛譽的新興產業基地。與一系列高科技成果相映成趣的是城市對傳統、特別是工業革命時期基礎設施的維護與利用。我們在白石鎮看到來自美國西雅圖的蒸汽機車,在西雅圖以南的海港城市塔科馬(Tacoma),正在風馳電掣般運行。建于1917年的水閘(Hiram Chittenden Lock),至今尚在運行,是連接西雅圖附近主要湖泊、港灣的通道。當晚住宿塔科馬,一早參觀挪威小鎮(Polisbo),漁港沿岸有插著古代劍戟的守護石(The Guardian Stone),不知當年維京人是否來過此地?據記載,1741年丹麥探險家維圖斯·白令受雇于沙皇俄國,率船員登陸阿拉斯加,是第一批到達阿拉斯加的歐洲人。他們是否從阿拉斯加又深入北美腹地?不過此時距離維京人的時代已有700多年。導游還帶領我們參觀海軍潛艇博物館(NAVAL UNDERSEA MUSEUM),除了我看不懂的各種艦艇設備,還有一個仿造潛艇的觀察室,我們爭相從潛望鏡看到的,竟然是博物館門前的玫瑰花。聯想昨天下午游覽西雅圖市中心,途經太空針塔,周邊載歌載舞的原住民人群,向參觀者收費合影……這一切,就像散落一地的歷史碎片,顯得有些光怪陸離。那么,歷史和考古學家又如何把這些碎片連綴成一個有機體?參觀者還將拭目以待,但眼前所經歷和看到的,卻使我內心游離以往過于玫瑰色的美國傳奇。

然而,城市設計者試圖在工業革命傳統和當代新型產業之間保持一種文化聯系,使人們在新舊轉移之間不喪失自我,從而更深刻地認識自我,反省自我。美國知識分子這方面的努力依然令人感動。登上塔科馬的奇胡利玻璃橋(Chihuly Bridge of Glass),只見玻璃博物館和華盛頓州歷史博物館之間鐵軌縱橫,傳統蒸汽機車掛著數十輛拖車,正忙著把煤炭、木材、鋼材和水泥等貨物運往港口碼頭。據導游介紹,塔科馬是華盛頓州第三大城市,19世紀60年代開埠,從一個鋸木廠小鎮逐漸發展成為運輸業重要港口。20世紀70年代后,木材加工、煤炭、鋼材等傳統產業開始衰落,城市向高科技產業和服務型產業轉軌,如今遍布全球的星巴克咖啡館,就崛起于70年代的西雅圖派克市場。玻璃藝術品制作大師奇胡利在城市生活轉型中,發現了現代藝術生長的契機。他向當時的塔科馬市長建議,利用玻璃藝術品特有的線條和奇幻色彩,創建一座玻璃藝術博物館,使塔科馬這座現代化工業城市不失濃郁的人文色彩。我們到達玻璃博物館時,博物館還沒開門,但玻璃橋如同巨型展示窗,高大的展示架排列在廊橋兩側,上面擺滿玻璃藝術品,供游客盡情觀賞。藝術品造型頗具印象派風格,似乎是對自然界花鳥魚類的模仿,但當你細看時,卻又發現不是。由于藝術家不刻意追求形似,只求神似,所達到的藝術境界充滿變數,更令人心馳神往。乘游船在塔科馬海灣游覽一圈之后,我們告別西雅圖回溫哥華。

尾聲

來北美旅行20多天時間,走馬觀花、緊趕慢趕,卻連溫哥華景區也看不全。僅溫哥華一地,頗具規模的博物館就有好幾十家。從西雅圖回來,我們又參觀了幾家,由于時間緊迫,它們不如哥倫比亞大學人類學博物館給我留下的印象深,不過還是有兩家令我過目難忘。比如,貝蒂生物多樣性博物館(Beaty Biodiversity)中的鎮館之寶:一條長達88英尺的藍鯨骨架;還有溫哥華博物館(Museum of Vancouver)的城市建設發展史,展出的圖片和歷史文物之多,簡直讓人難以想象。其中特別吸引我的是上世紀60年代美國嬉皮士文化、女權運動對溫哥華城市發展理念的沖擊和影響。至70年代,一批現代藝術家集聚此地,時裝、演藝行業興起;維也納城市運動也在此時蓬勃發展起來。工程設計人員到奧地利等歐洲城市考察,并召集國際會議,討論如何建造安全、美麗、舒適的宜居城市,推出小戶型、低密度的設計理念。圖片展示各個時期的住房設計、街道和社區規劃,以及方案實施后的成果和繼續完善的努力。90年代,公寓式多層樓房在新區開發中逐漸增多,我們所在的里士滿社區就屬于新區規劃設計的典范。

告別溫哥華前一天,我們決定乘公交車去海邊的漁人碼頭博物館。溫哥華公交車大約10分鐘一輛,車站標明到站時間,而且說幾點到就幾點到,前后誤差不過兩分鐘,比專車還準時便捷。公交車售票是上車投幣,65歲以上老年人的折扣票全憑自覺,你投多少就是多少。這里人維護公共秩序的自覺性非常高,我們沒見過有人為逃票或投機取巧與司售人員發生爭執。當然,另一方面也由于公共設施設計完備,很少讓人有空子可鉆。據說,一旦有人在合理納稅、付費上有污點被記錄在案,將失去信譽還不如乞丐,今后在租房、貸款、找工作上幾乎寸步難行。我們乘坐的公交車上只有幾位當地的老年人,像我們這樣的游客極少,從漁人碼頭返回時,車上只有我們夫婦和司機三個人。

我倆乘410路公交車在斯特維斯通(Stevestone)站下車,離車站不遠就是漁人碼頭(Fishman’s Wharf)博物館。準確地說,這家博物館前身是喬治亞灣罐頭廠(Gulf of Georgia Cannery),是為紀念加拿大西海岸漁業發展而保存下來的歷史遺跡。自18世紀末有漁人出沒,到19世紀70年代遍布喬治亞灣的魚類加工業興起,加拿大西海岸漁業對BC省的經濟繁榮和社會組織都起到重要作用。據博物館介紹,漁人碼頭原來是日本、印度以及亞裔移民的集聚地。1942年至1949年,加拿大聯邦政府根據戰爭法條款,強制所有日裔血統的人迅速撤離海灣,并雇用許多中國人和加拿大人來海灣罐頭廠工作,以維持流水線持續運轉。當年修建羅斯通道也有許多來自中國的筑路工人,后來他們去哪兒了?會不會有人來到這片海灣?圖片展示當年罐頭廠幾條巨型流水線的工作狀態,來自世界四面八方的人在勞動中結為朋友、鄰居,然而戰爭又使他們分手、永別。

中午,漁人碼頭到處飄著烤魚、炸土豆條的香氣。小鎮道路整潔,綠樹掩映一棟棟設計精良的別墅,有人在陽臺上侍弄花草。如此美景使人陶醉又有些感傷,就像那首《花好月圓》的歌中唱道:“浮云散,明月照人來,團圓美滿今朝醉。清淺池塘,鴛鴦戲水,紅裳翠柏并蒂蓮開”。柔軟輕倩的曲詞,卻抵擋不住歷史上的炮火硝煙。放眼今日世界,中東戰事不斷,歐洲恐怖襲擊事件頻發,人類似乎又走到何去何從的歷史關頭。

6月2日,我們一行人回國。一路所見所聞,至今徘徊在心頭。對全球化歷史的了解,少不了北美的故事;此次旅行,為我們打開這樣一扇歷史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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