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傳播視角下皮影戲的空間擴散特征

夏 志，劉 暢，金石柱*

（1.延邊大學 國際研究生學院，東北亞研究院；吉林 延吉 133002；2.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北京 100044）

文化傳播和擴散是文化地理學研究的重要主題之一。文化傳播是一種文化特質或一個文化綜合體從一群人傳到另外的一群人的過程。[1]文化擴散屬于文化傳播的一部分，指的是文化從一個地區傳播到另一個地區的空間過程，也稱文化空間擴散。[2]

近年來，研究不同文化的擴散已成為備受關注的研究方向。周尚意利用擴散環級數模型、半徑模型和擴散方位角度模型分析出KFC在北京城區的空間擴散特征；[3]吳康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淮劇為例，分析并概括出了淮劇的傳播和擴散的四個階段，以及它的文化區的演變；[4]周永博根據近萬個江蘇省內樣本數據，分析蘇州園林旅游地意象擴散的空間格局，提出遺產旅游地意象圈層模式和引力模型，為當代信息技術與遺產旅游發展雙重背景下的遺產保護、文化傳承和市場開拓提供依據；[5]方嘉雯在文化地理學視角下，系統探討了不同時期和地區秦腔文化的擴散類型、傳播路徑與整合特征；[6]邢倩建立永年太極拳文化大事記時空數據庫，進一步利用模型計算出它的擴散強度影響。[7]

皮影戲作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又稱影戲、影子戲等，在中國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國內學者研究皮影戲大部分從歷史、[8]發展現狀與問題、[9]文化內涵[10]等方面分析，還有部分研究皮影戲的傳播與擴散主要集中傳播的內容、[11]傳播的方法和手段[12]等。研究者極少研究皮影戲跨文化傳播的空間擴散特征，因此，本文以具有代表性的河北唐山皮影、陜西華縣皮影和甘肅環縣皮影為例，研究其向國外傳播的空間特征，也稱為空間擴散特征。本文從跨文化角度，基于建國以來的皮影戲向國外傳播的數據，通過查閱人物傳記，報紙新聞等收集的相關數據，研究皮影戲向國外傳播的特征；利用擴散效率、地理集中指數和信息熵，來揭示皮影戲向國外擴散的強度、范圍和空間均衡性等特征；利用空間自相關理論，分析皮影戲向國外擴散的空間集聚狀態。通過揭示皮影戲的空間擴散特征，可以拓寬皮影戲文化研究內容，對皮影戲傳播具有一定的現實性和指導性作用。

一、皮影戲概況

中國皮影戲是中國傳統的民間藝術，是世界上最早將影像、聲光、美術完美融合的藝術，具有一千多年的悠久歷史。[13]皮影戲在2011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正式列為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皮影戲作為中國具有地方性特點的戲曲劇種，種類眾多，具有典型的地域文化特性，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為唐山皮影、華縣皮影和環縣皮影。[14]

唐山皮影戲又稱樂亭影或驢皮影等，是典型的北方皮影戲代表，用樂亭方言唱腔，語調婉轉，韻律平仄豐富，且真假回環。一般地區的方言只能讀出幾十個平聲音，而樂亭方言卻可以講出五百多個。[15]華縣皮影戲起源于中國皮影之鄉，位于陜西關中東部的華州。華縣皮影戲唱腔獨特，稱為“碗碗腔”?！巴胪搿敝傅氖倾~鈴，它在皮影戲里起主要作用，決定整場戲節奏的快慢，所以被稱為“碗碗腔”，其唱腔清麗典雅，委婉細膩。[16]環縣皮影戲又稱為環縣道情皮影戲，起源于甘肅東部的慶陽環縣。其唱腔是以隴東方言為主，音調明快，表達情感直接強烈，音域非常廣闊，旋律自由等特點。[17]三類皮影戲均為地方特色的戲曲劇種，特點鮮明，都能代表中國皮影戲的文化內涵。

二、皮影戲分布特征

基于ArcGIS軟件，利用皮影戲在1964年到2018年間向國外傳播的數據制成唐山皮影、華縣皮影和環縣皮影在國外傳播的空間分布圖（見圖1），其中點數據表示各類皮影戲在不同國家地區的演出、交流或講學等的傳播數據。由分布圖可知，皮影戲傳播分布最為密集的區域為歐洲，其次為亞洲的朝鮮半島和日本地區，代表皮影戲跨文化傳播最主要地區為歐洲和東北亞地域。皮影戲在元朝就隨蒙古大軍傳播到了歐亞大地。18世紀中葉，法國的傳教士迷上了皮影工藝，在1767年回國時，將皮影戲帶回法國，在巴黎、馬賽等地進行公演，引起了法國極大的轟動，隨后融入了法國當地的戲劇，創造了法國的影戲，并向其他歐洲國家傳播。1774年，德國大詩人歌德曾在威藍展覽會上向德國觀眾介紹中國皮影戲。1927年在德國舉行的萬國展覽會上，中國留學生演出了皮影戲《喜相逢》，轟動一時。國外對中國皮影評價甚高，法國的喬治·薩杜爾在《電影通史》中，把中國的皮影戲稱為“電影的前驅”，而渾司樓在《人們的劇場》一書中宣稱：“有聲電影的來源，不能不推崇中國影戲為開山之祖”。在收藏中國皮影方面，德國的皮革博物館專有中國皮影的陳列。德國的“三梅班”是仍在演出的皮影劇團。以上是皮影戲在歐洲傳播甚廣的主要原因。而在東北亞地區傳播廣泛的原因主要由于地域相距較近，與中國同屬一個文化圈，更易接受中國的傳統文化藝術。

圖1 皮影戲空間分布圖

圖2 皮影戲在1964～2018年向國外傳播次數分布圖

從1964年至2018年期間皮影戲向國外傳播次數分布（見圖2）可以看出，三類皮影戲向國外傳播的情況具有不穩定性，規律性不夠明顯，傳播的高峰期分別在 1978、1985、1992、1994、2001、2009和2016年。在高峰期傳播的表現，如華縣皮影戲藝人李占文作為優秀的華縣皮影戲藝人，1978年創作的《白蛇傳》和《寶蓮燈》等皮影戲人物，在美國、日本、法國和德國等地展出，深受好評。1985年唐山皮影戲在法國多個城市參加第七屆國際木偶節巡回演出，還有在荷蘭等歐洲國家進行的各類演出進行傳播。1992年唐山皮影戲在日本多個城市進行各類活動。1994年唐山皮影戲在意大利參加中國節演出，在奧地利參加國際木偶節，在德國的漢堡和法蘭克福分別進行了為期38天的演出；1994年華縣皮影戲應德國皮影專家邀請，赴德國進行為期45天的巡回演出，同年華縣皮影作品銷往美國。2001年唐山皮影戲和華縣皮影戲在日本、瑞典、德國等國家參加中國古代科技成果巡回展、文化交流等活動。2009年環縣皮影戲在歐洲荷蘭、比利時和德國參加歐羅巴利亞藝術節。2009年華縣皮影雕刻大師汪天喜代表華縣皮影戲，在德國法蘭克福參加了“中國非遺保護成果展”。2016年是三類皮影戲在國外活動最為頻繁的一年，唐山皮影戲在智利和哥倫比亞參加中拉文化交流年活動，華縣薛宏權皮影表演團在日本、韓國、朝鮮等國家進行交流學習。環縣皮影在埃及參加“甘肅文化周”等活動。

在1964年到2018年間皮影戲向國外傳播的數據中，1964年到1978年期間可稱為皮影戲向國外擴散的一個停滯期，主要原因是中國在此期間進行的文化大革命。之后的40年間，由皮影戲不同時期向國外傳播總數分布圖(見圖3)可知，以十年為一個時期，四個時期的傳播次數均相差不大，由此可知皮影戲向國外傳播的速度與力度尚未達到最佳的時期，是以后皮影戲這類非物質文化遺產所重視的方面。

圖3 皮影戲不同時期向國外傳播總數分布圖

三、皮影戲空間擴散特征

本文將皮影戲向國外傳播的數據進行分析，以唐山皮影、華縣皮影和環縣皮影為例。通過擴散效率、地理集中指數、信息熵和空間自相關等分析，得出皮影戲的空間擴散特征。

1.擴散效率與地理集中指數

利用三類（唐山、華縣和環縣）皮影戲向不同國家的擴散效率作為擴散強度的評價指標，擴散效率計算公式如式1；利用地理集中指數評價皮影戲在國外傳播中的空間擴散的集中程度，[18]計算公式如式2.

其中，Ki為i類皮影戲向國外的擴散效率，表示該類皮影戲向國外擴散的強度；Y為皮影戲的地理集中指數；Xi表示i類皮影戲向國外傳播的次數；Xn表示皮影戲向國外傳播的總次數。

利用皮影戲向不同國家傳播的數據，由上式1計算可得，唐山皮影戲向國外擴散中，擴散強度排在前三位國家依次為日本、法國和意大利，擴散效率分別為0.2093、0.1861、0.093；華縣皮影戲擴散強度排名前三位國家為德國、法國和日本，擴散效率依次為0.2、0.1714、0.1429；環縣皮影戲擴散強度排名前三位國家為意大利、澳大利亞和埃及，擴散效率依次為0.2667、0.2、0.1333.三類皮影戲在不同國家擴散的總體上，擴散強度排名前五位的國家為法國、日本、德國、意大利和美國。在傳播涉及到的28個國家中，空間影響強度不均衡。三類皮影戲在不同國家的擴散空間分布特征中，不管是單類或整體，擴散強度較高的國家均為發達國家，歐洲代表國家為法國、德國和意大利，亞洲代表國家為日本。由此可見，皮影戲這種文化產品同樣也將發達國家作為優先傳播的區域。

表1 皮影戲向國外傳播的擴散效率表

根據式2，計算出三類皮影戲的地理集中指數。地理集中指數大小排名依次為環縣皮影戲、華縣皮影戲和唐山皮影戲，分別為15.56、11.84和10.65.事件的地理集中指數越低代表事件擴散范圍越廣，由此可得，唐山皮影戲在三類皮影戲中擴散范圍更廣。

2.信息熵分析

信息熵是香農1948年從熱力學中借用的概念，熱力學中的熱熵是表示分子狀態混亂程度的物理量，香農用信息熵的概念來測度信息系統的復雜性和均衡性。[19]信息熵理論應用廣泛，對測度信息的深入挖掘、空間結構等方面具有有效作用。通過對皮影戲在國外擴散的信息熵進行測算，從而探尋三大類皮影戲的空間均衡性。[20]皮影戲的信息熵（公3）式可表示為：

上式3中，H值表示皮影戲的信息熵值，Pi是i類皮影戲擴散到其他國家的概率，n為i類皮影戲擴散的國家數量。H值的大小決定各類皮影戲空間分布的均勻性或混亂程度。一般情況下，信息熵越高，所測算的信息系統有序度越低，空間分布均衡性越高。由上式計算可得，唐山皮影戲、華縣皮影戲和環縣皮影戲的信息熵值分別為1.1204、1.0214、0.88。由此可得，三類皮影戲向國外進行擴散中，唐山皮影戲空間擴散分布的均衡性最高，其次為華縣皮影戲，空間擴散分布的均衡性最低為環縣皮影戲。

3.空 間自相關分析

空間自相關分析是一種空間統計方法，可以揭示空間變量的區域結構形態，也是檢驗某一要素屬性值是否與其相鄰空間點上的屬性值相關聯的重要指標[21]。本文使用空間全局自相關分析方法，全局自相關是研究對象間整體的相關性，主要指標有Moran’s I指數和Geary c系數來度量全局空間自相關。[22]本文采用的指標為Moran’s I指數。指數I的取值一般在[-1，1]之間，小于0表示負相關，等于0表示不相關，大于0表示正相關。越接近-1，則代表單元間的空間差異越大；越接近1，則代表單元間空間相關性越明顯。對于全局Mo?ran’s I指數，可以用標準化統計量Z來檢驗n個區域是否存在著自相關關系，當Z值＞0時，表示存在正的空間自相關；當Z值＜0時，表明存在負的空間自相關；當Z為0時，觀測值呈獨立隨機分布。且對不同時間的同類要素的分布模式，Z值越大，聚集程度越大；Z值越小，離散程度越大。

將皮影戲在國外傳播的數據導入ArcGIS軟件中，利用ArcGIS軟件里的空間全局自相關分析功能模塊，分析測算出皮影戲的Moran’s I指數。結果顯示，皮影戲的Moran’s I指數和Z值分別為0.18187和3.8875.Moran’s I指數大于0，標準化統計量Z值也大于0，表示皮影戲在空間上呈現顯著正相關。

圖4 皮影戲熱點分布圖

為進一步揭示皮影戲在國外傳播的空間分布特征，筆者采用空間局部自相關分析。利用空間全局自相關來判別皮影戲有沒有形成空間集聚，空間局部自相關進一步確認皮影戲在空間上集聚的具體位置?？臻g局部自相關的主要指標為Getis-Ord Gi*指數，利用ArcGIS軟件對皮影戲進行空間局部自相關分析測算，由此得出皮影戲在國外傳播的Get?is-Ord Gi*指數，根據Getis-Ord Gi*指數制成皮影戲的熱點分布圖。如圖4所示，高值聚集區主要分布在澳大利亞、智利等地，低值聚集區主要分布在歐洲地區，葡萄牙、西班牙、英國等歐洲國家。高值分散區主要分布在朝鮮半島、日本、印度等亞洲地區。低值分散區分布在歐洲的法國、德國和意大利等國家，還有北美洲的美國部分地區。皮影戲數據是以傳播的時間為量度的點數據。聚集區分布的國家均為擴散效率較低且傳播的時間比較接近的國家，比如，環縣皮影2011年在澳大利亞三座城市參加中澳文化交流年暨多彩“甘肅文化周”活動，以及之后華縣皮影2016年在澳大利亞參加為期8天的演出；唐山皮影戲2016年在智利的兩座城市參加中拉文化交流年活動；唐山皮影僅1997年在西班牙演出4個月等。而法國、日本、德國等擴散效率較高的國家傳播的時間較為分散，所以這些國家均分布于分散區。如唐山皮影在法國自1982年進行傳播，之后傳播時間分布在1985年、1999年和2003年；皮影戲傳播到日本的時間分布在1992年、1996年、2009年、2016年等。

四、討論與結論

作為進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的中國皮影戲，在今天的傳承與發展中出現了一些困境，關注與了解這項藝術的人越來越少。其中主要受到了新媒體與大眾媒體的沖擊與挑戰，傳統藝術被人們逐漸淡忘。皮影戲班子不斷減少，技術精湛的皮影藝人越來越稀少，這也是各類皮影戲所經歷的共同問題，使得這項傳統藝術的傳承與發展遇到極大的挑戰。因此，我們從不同方面對皮影戲進行研究，進一步傳播皮影戲，對這項傳統藝術的發展與傳承意義重大。

唐山皮影戲、華縣皮影戲和環縣皮影戲屬于中國傳統民間藝術皮影戲的主要種類。在跨文化視角下，結合三類皮影戲向國外傳播的數據分析，皮影戲擴散的主要地區為歐洲和東北亞地域。從時間的角度，從1964年開始至2018年間，三類皮影戲向國外傳播的情況具有不穩定性，傳播的幾個高峰期分別在1978、1985、1992、1994、2001、2009和2016年。在傳播的40年間，以十年為一個時期，四個時期的傳播次數均相差不大，以此可以凸顯出皮影戲向國外傳播的速度與力度尚未達到最佳的時期。

基于擴散效率計算可得，三大類皮影戲的擴散強度排名前五位的國家為法國、日本、德國、意大利和美國。在傳播涉及到的28個國家中，空間影響強度不均衡，皮影戲擴散強度較高的國家均為發達國家?；诘乩砑兄笖岛托畔㈧赜嬎憧傻?，唐山皮影戲在三類皮影戲中擴散范圍更廣，空間擴散分布的均衡性最高。進一步揭示皮影戲在國外傳播的空間分布特征，基于空間自相關分析中的全局自相關和局部自相關可得，皮影戲在空間上呈現顯著正相關。皮影戲在空間上的集聚分布特征中，高值聚集區主要分布在澳大利亞、智利等國家，低值聚集區主要分布在葡萄牙、西班牙、英國等歐洲國家。高值分散區主要分布在朝鮮、韓國、日本和印度等亞洲地區。低值分散區分布在歐洲的法國、德國和意大利等國家，還有北美洲的美國部分地區。

跨文化傳播是全球化發展的新課題，依據上述的三類皮影戲在跨文化視角下的傳播與擴散特征，了解并掌握皮影戲的發展現狀，以此來進一步更好的傳承與發展這項寶貴的中華民間傳統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