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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奇幻漂流

2019-03-27 16:30鞠白玉
世界文化 2019年2期
關鍵詞:塔羅花園雕塑

鞠白玉

“大家”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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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我去了巴塞羅納,在美麗的高迪公園中,我遇見了自己的精神之主和宿命。在那里我渾身戰栗。我知道,我注定有一天要建立屬于自己的歡樂花園,天堂的一角,人與自然的交匯處。24年后,我啟程了人生最大的冒險——塔羅花園。在我著手塔羅花園工程的第一刻,我就明白,這將是一段險象叢生、困難重重的旅程。但我對此著迷,我覺得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建造這座花園都是我的宿命?!?/p>

妮基·圣法勒(Niki de Saint Phalle,1930—2002),20世紀最具傳奇性的法國藝術家,以果斷、聰明、勤奮著稱,在20世紀60年代以一位“業余者”的身份躋身歐洲藝壇,并成為新現實主義小組的核心成員。當時與她同一時代的年輕藝術家們在后來可謂星光熠熠,照亮了身后的藝術史,而作為一名以模特身份出道的具有驚人美貌的女性藝術家,妮基·圣法勒沒有在這些強大的男性藝術家中間被淹沒,她那透著堅毅質詢和溫情美好的作品流傳于世。作品背后是作為藝術家的妮基與作為女性的妮基,向世人娓娓訴說人如何向社會提問,如何與命運對抗、和解,怎樣戰勝黑暗與恐懼,怎樣生之動人。

北京的今日美術館以“妮基·圣法勒——20世紀傳奇女藝術家及她的花園奇境”為題,最大程度地構造了妮基位于意大利的“塔羅花園”。這些在塔羅花園里呈現的作品是妮基后半生的宮殿幻境,是她對生命的理解、渴望和熱忱,并且,她就居住在塔羅花園的一個巨型建筑里,和另一位女性藝術家奧基弗一樣,她們將自己置身于社會的邊界,在大自然里挑選和享用一塊凈土,讓它成為思維的樂土;更重要的是,這里的一切,都由她所建。

許多歐洲藝術家最后會做這樣的選擇,回他們的故鄉或是純粹將自己隔絕在異國,他們將工作室的整個領地變成一個獨立的王國——你知道,當一切是你親手創造,一個烏托邦,一個可以追溯到童年愿望的理想國,人有多么自由,在這里不受任何人的主宰,將畢生的所愿、所憾統統變成一個人的宮殿。

妮基的童年是在漂蕩遷徙中度過,雖然她出生在一個法國的富裕家庭,但隨著父親的破產,她不得不在祖父母家生活,7歲時她和家庭一同遷往紐約,在紐約的學校里她便開始嘗試創作詩歌與劇本;14歲時因為向學校的希臘雕塑上潑灑油漆,被學校開除,轉進另一所修道院學校。整個少女時代換了至少五所學校的妮基,叛逆的作風下是深埋的黑暗經歷——她的父親性侵了當時11歲的她,而后她知道她的同胞姐妹也都有此遭遇。妮基需要花一生的時間療愈,用憤怒,用抗爭,以開槍射擊的方式;用愛情,用溫存,以重塑人生的方式。

1948年,妮基18歲,因美貌她獲得了一個體面的生存方式,成為一名時裝模特,登上著名的Vogue(《時尚》)、Harpers Bazaar (《時尚芭莎》)、Elle(《世界時裝之苑》)等雜志的封面。這一年,她和少年伙伴Harry Mathews相戀并前往美國。21歲的時候她便成為年輕的母親。她的丈夫在哈佛大學學習音樂,她則開始嘗試繪畫。

按照20世紀50年代普遍的女性劇本,妮基應該照著一個擁有業余愛好的家庭主婦的劇情繼續出演人生,但是命運安排她早年所受的內心創傷在此時崩潰,在搬回巴黎不久,妮基因精神疾病入院,她意識到只有繪畫才能緩解病情,盡管此前她已經花時間學習了戲劇和表演,但現在她準備放棄,完全投入繪畫之中——她有志成為一名藝術家。

命運給妮基的一筆很大的財富是,她可以不斷與同時代的優秀人物相遇,這其中包括音樂家、詩人、作家、畫家等,她受到他們的鼓勵和支持,不斷地在各種領域吸納創作靈感和元素。在歐洲各地的旅行使她能夠觀摩到前輩藝術家的繪畫和雕塑作品,尤其是高迪的雕塑令她最為震撼。她開始舉辦個人畫展,并且在認識了藝術家Jean Tinguely之后,請他為她的首部雕塑焊接鐵架。

在29歲之前她和Harry Mathews已經有了第二個孩子。作為兩個孩子的母親,妮基還是選擇了離婚,也被迫和子女分開。此時妮基已經完成了最初的藝術實驗,創作出當時驚世駭俗的《標靶》《射擊》。從展出的黑白影像資料上可以看到,短發的妮基在向那些石膏開槍,精準、冷靜、無畏;石膏中裝滿顏料袋,與釘子和鐵絲網在畫板上組合起來,當她用子彈將石膏擊破,顏料隨機流淌潑灑——這個著名的“射擊藝術”使得歐洲新現實主義小組將她吸納為核心人物,也由此引發了繪畫與雕塑的觀念化轉向。

看看當時的新現實主義運動中有什么樣的人物?Yves Klein、Arman、Martial Raysse、Jean Tinguely,是這些人書寫了歐洲的當代藝術史,而妮基在其中占有重要的席位。隨后Marcel Duchamp介紹妮基認識了Salvator Dali,她也由此步入西班牙,參加Dali的慶?;顒硬⒃谀抢镉檬?、紙和煙花創作出一頭禮炮牛。妮基如此自由地運用各式媒介在歐洲各地進行創作,后來也逐步開始了象形浮雕的創作,如龍、新娘、手槍等。

那些痛苦驅使她在生命里向前或向后望,卻演化成從激烈到溫暖艷麗的圖景,這是一個20世紀30年代出生的女性為自己在時代里爭取的最大可能性,人們記住她的名字,并且觀賞、享受、解讀那些作品。

“藝術創作是我的歸宿,我的困境,由它展現,受它啟迪,因它消解?!彼囆g成為妮基對抗痛苦的良方解藥,從一個局外人到藝術核心人物甚至是浪潮兒,妮基的巨大天分和勇氣是關鍵。她在藝術家同行身上汲取創作的經驗和養分,但又全無抄襲,她善于將經驗轉化成自己的獨特語言,這背后的搭建是她的自我意識,不被時代和環境所局限。她也毫不諱言,她的創造不僅僅來自知識,同樣來自她的情感。

1960年代中期,她意識到女性身份需要在社會認知中重新構建,于是創作出許多經典的女性形象,比如“娜娜系列”。那些女性形象有著高聳寬大的體型,需人們仰視,她們豐腴、婀娜且艷麗,如地母般令人安心。1966年,瑞典的斯德哥爾摩現代美術館的館長冒著被開除的風險,邀請妮基和Jean Tinguely到此創作一個巨型的“娜娜Hon”——Hon既是人,也是神,人們必須從這個呈臥姿的女性身體私處進入內部參觀。此作品當時引發了大量的社會討論。

不安痛苦與歡樂自在,并存于妮基一生的創作中。在女性飽受禁忌的年代里,妮基以極大的勇氣不斷用作品來表現抗爭;她與男性相愛,同時又恐懼他們的剝奪,用男性視角定義她會使她喪失自我,她要用自己的語言表達對世界獨一無二的理解,她要用獨立來征服這個男性的世界。最后她贏得了這場“戰爭”,“娜娜們”不再是脆弱的出走者,不再是生育工具或妓女,不是以男性的價值判斷生存于世的人,娜娜們擁有原始的生命力,她們沐浴、玩耍、舞動,獨立且樂觀地存在著。

在男權世界里奪回了應有的權力,而后妮基開始漸漸邁入她的《塔羅花園》。這里交織著妮基的困苦、狂熱和癡迷,她贊美了生命。在建造花園的同一時期,她也開始接受各地公共機構的邀約,不斷設計廣場藝術。篷皮杜中心旁邊的斯特拉文斯基噴泉雕塑、蘇黎世中央車站的守護天使、圣迭戈私人宅邸的巨龍兒童游樂屋,以及遍布歐洲的公共兒童園區……她將想象中的奇妙怪物塑成大型雕塑,讓孩子們流連其中,他們的歡樂彌補著她童年愛的缺失。

在影像資料里看妮基的晚年仍然有著優雅的美貌——她過了一個體面的人生,靠她自己的力量。妮基一生的作品除繪畫、雕塑、行為藝術外,還包括戲劇、電影和小說創作,勤奮使她創作上極為高產。終其一生,妮基都在表達自己生而為人的存在感,這存在感至高無上。她也為全球的后輩藝術家和困境中的女性們提供了一個基石,無論身處什么樣的時代,意識的覺知都會令人有所作為,“死亡并不存在,生命永恒”(這也是妮基生前最后一部作品的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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