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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食堂”

2019-08-20 17:54謝其章
幸福家庭 2019年8期
關鍵詞:一毛錢民工饅頭

謝其章

“吃食堂”是個老詞。我上班的時候,早飯在家吃,中飯晚飯當口,同事們互相問:“帶飯了么?沒帶的話咱們去吃食堂吧?!币话愕膯挝皇程?,大點的單位早中晚三頓都開飯,小單位只管中晚兩頓飯,或只管中飯一頓。如今說起“吃食堂”,卻引起許多感慨。

如果把小學時代也算上,這一輩子除了下鄉插隊的八年,可以說和“吃食堂”不離不棄五十年。

小學時,學校有食堂,只供老師員工伙食。那時候實行“就近入學”,學生離家都很近,中午同學們大都回家吃飯。家遠的同學也有幾位,中午不能“吃食堂”只有從家里帶飯,上課之前交給老師讓食堂代為加熱。記得最清楚的是班上的體育委員,每天帶的都是饅頭,裝在小布袋里,上鍋一蒸,麥子香味透過布袋散出來,那特別的味道,竟然現在還記著。我家是南方人,一天三頓是米飯(早飯是泡飯),也許是這個原因吧,小學時代對于饅頭非常向往。

那天中學同學聚會,聊起上學時的種種趣事,說起誰家闊誰家窮,誰的父母是干什么的,誰家住獨門獨院,誰家是大雜院。我插了一句話:哪位同學在學?!俺允程谩蹦奈坏募揖尘筒畈涣?。此言一出,同學們大多認可,不認可的同學聽了我講“一毛錢的故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如今一毛錢真是可以忽略不計了,找起來麻煩,找給人家也麻煩,如果是鋼镚子,掉在地下都懶得彎腰??墒俏矣谶@一毛錢,卻有著永不磨滅的記憶,張中行說過“傷哉貧也”。

上中學時很喜歡中午在學校吃飯而不是回家吃飯,可惜我從未吃過學校的食堂,一頓也沒吃過,倒是在食堂“幫廚”過。查舊日記:“1964年10月26日 星期一 晴。今天下午是勞動課,我和三個同學去食堂幫廚。勞動完了,看看那一堆的白菜,肉和咸菜,肉丸子,心里真有說不出的快活?!?/p>

直接地說,就是吃不起食堂,食堂飯票什么樣,沒一點兒印象。吃食堂的都是家境寬裕的同學,上學放學騎著漂亮的自行車,腳上穿著回力球鞋。我的中學三年,偶爾有數的幾次,懶得回家吃飯,就從家里帶飯,米飯與炒土豆絲(偷偷加一勺白糖),再不就是熬白菜。更多的時候是回家吃,來回要走三十多分鐘。

比帶飯更奢侈的是去外面的小飯鋪買著吃,這樣的次數極少,這樣的話就得跟母親要錢。母親每次都是給我一毛二分錢和四兩糧票,剛剛夠買兩個“大火燒”(燒餅),于是,我高興一整天。

教我們英語的“TC趙”很喜歡跟同學們到學校旁邊筆管胡同的一家賣早點的小鋪去吃中飯。魯迅于“女師大風波”時期,曾一度躲藏在筆管胡同?!癟C趙”通常是花上二毛二分錢四兩糧票,兩個大火燒加一碗炸豆腐,干稀搭配,熱熱乎乎,簡便又實惠。有的時候,“TC趙”要一個“羅絲轉”一碗炸豆腐,合計兩毛錢二兩糧票,總之一毛錢一碗的炸豆腐必不可少。

中學三年,我從未喝過香氣四溢的炸豆腐,因為我從來都少一毛錢。

中學時代結束,下鄉插隊。知青集體戶,頭兩月有生產隊派專人給我們做飯,兩個月以后,知青自己做飯,哪里還有什么“吃食堂”。也不能說整個八年,一點兒食堂的影子也沒有,只不過我們不夠“吃食堂”的資格。比如說公社的食堂,我怕記憶有誤,剛剛向一起插隊的王某某求證,他告訴我咱倆曾經在公社食堂買過兩個饅頭(僅此一次),很難吃,這是實情,內蒙農村本來是不會蒸饅頭的。王某某還告訴我,他在學校吃食堂,用飯卡,一個月六塊錢。他還告訴我學校分老師食堂和學生食堂。

另外一處“吃食堂”的記憶,那是“出民工”的工地設的民工食堂。什么叫“出民工”呢,比如修公路修水庫這樣的工程,由各生產隊抽調農民或知青參加,工分還按生產隊的標準記,這就叫“出民工”。出民工,換個環境,干不足三十天也給你記上三百工分(十分是最高分),很劃算。工地上設有兩種食堂,一個干部食堂,一個民工食堂。

回北京之后,上班到退休,“吃食堂”這詞幾乎須臾不離。吃過本單位的食堂,偶爾也會在別的單位食堂吃,由朋友付飯錢。我供職的單位,周三上午是雷打不動的全體大會,食堂的大師傅也必須全體參加,所以周三食堂中午飯,不用猜,一定是面條,面條省事呀。這樣圖省事做出來的面條,清湯寡水,沒滋沒味,因此每逢周三,吃食堂的人很少,大家伙兒各找各的飯轍。

那個時候,幾十塊錢工資,發薪后第一件事,馬上買十塊錢的飯票,這樣一個月就踏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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