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的貴陽特別的Lee

喻榮平

貴陽的天空總是飄著小雨，從春到夏，從夏到秋，又從秋到冬，循環往復，仿佛大地就是一個口渴的孩子，要不停地給予滋潤。絲絲縷縷，如夢如詩，偶有大雨磅礴，到底不是這座雨城的主流。貴陽得名于其境內的貴山之南，可它似乎與另一個注解更配：在這里，太陽很珍貴，所以貴陽。

難得的一個響晴，貴陽真的成了天之驕子。貴陽的藍天藍得讓人迷醉，那是如藍寶石一般深邃而純凈、寬廣而親切的藍，像母親的懷抱一樣將貴陽城輕輕護佑，而那些如雪的白云，乘著高原的風，手挽著手，唱著歌兒，在藍天、高樓和遠處的山巔之間徐徐穿行。路上的行人要來一場深長的呼吸;辦公室里那些外地來的小姑娘們湊到窗前，要趕緊拍了發個抖音;而公園的一角，老人坐在長椅上，抬起頭，靜看流云。

陰與晴，偏與近，舊與新。貴陽，因為陰而晴得特別響亮;因為偏而將寶貴的多民族地方文化完整保存，在交通發達的今天那些神秘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又離我們如此之近;人們在現代化新城區里召開前沿的國際大數據博覽會、國際生態會議，又還可以在道路逼仄、巷陌悠長的老城區里懷想舊日時光。

新時代的貴陽，正行走在加速全球化的進程之中。然而，在經濟高速發展的同時，貴陽并沒有迷失自我，變成千篇一面的水泥森林，她保留了自己的地方文化，也因此保留了純凈的天空。今天，貴陽是避暑之都，是森林城市，是中國數谷，是一個嶄新的貴陽，一個令全世界都要刮目相看的貴陽。

初見貴陽

Lee的全名Lee Thurman，紐約人，2014年來到貴陽，2015年回國攻讀博士，2018年又回到貴陽，目前是貴陽烏當區樂灣國際實驗中學的一名外教。我與Lee相約在貴陽老城區，亨特星巴克。

夜幕初降，窗外已是霓虹閃爍，各種大大小小的招牌燈箱，寫著對于Lee來說，依然不是很熟悉的中文。想想剛來的時候，Lee真是要啞然失笑了，明明是一個“知識份子”，卻感覺自己就是一個文盲。

我問LEE，“你喜歡貴陽嗎？”Lee說，“當然，貴陽，NO 1！”在中國那么多城市中，Lee最喜歡的，是貴陽。他說，這里生活很方便，物價也不算太高，人們沒有那么匆忙，生活很愜意。

Lee在一個只有2000人的小鎮長大，家里有爸爸媽媽和一個姐姐，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在Lee的心中，一直向往著另外一個國度，向往那種跨文化的國際生活。地球的那一邊，會是什么樣子呢，這種念想深植在他的心底。2014年，Lee大學畢業，他在全球求職網站上發了一封海外求職意向的郵件，就是這樣一封郵件，將Lee與從未想到也從未聽說過的貴陽緊緊地連在了一起。

這一年，Lee成為貴陽某培訓學校的一名外教老師。事實與他想象的一樣，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雖有一些短暫的不適應，但是相對于體驗不同文化的渴望，這些都不算什么，而且這些短暫的不適應反而在問題解決后增添了他的成就感。有人說。人類就是在對周圍事物的好奇與包容中得到發展的。對于Lee來說，顯然如此。培訓學校里不同膚色、不同國籍的外教老師們在與中方教師的溝通中、與學生們的互動中，出色地完成教學任務并建立深厚的友誼，這樣的結果不止用完美來形容。Lee在其間獲得的個人成長正是他不遠萬里，來到另一個國家生活所想要達到的目的。同時，他深深地體會到作為一名教師，在中國所受到的尊重。教師節的小卡片，中國傳統節日里的小點心（比如粽子和月餅），學生假期旅行帶回來的小禮物，這些都讓LEE感到溫暖而別有趣味。

雖然那時候Lee的中文水平幾乎為零，但是這卻并不妨礙他在貴陽的工作與生活。Lee很快認識了一群志趣相投的外教，還認識了一群出色的當地人朋友，不同的語言，不同的文化，一樣的對于美好人生的追求。

在朋友們的影響下，Lee很快成了貴陽美食的俘虜?！拔液喼碧矚g了。貴陽絲毫不遜色于世界上其他以街頭美食著稱的城市。簡單地說，置身于貴陽，無論你吃什么都品味俱佳。在我經受了辣椒的洗禮后，再去吃別的東西，都會覺得沒什么味道了?！?/p>

Lee還說，他尤其喜歡火鍋、烤魚、燒烤、烙鍋，還有護國路那家的湖南面。這讓我想起了網上流行的由兩個留學生自編自演的一首歌——《我愛中國菜》。為什么中國美食這么具有吸引力，也許就是那一句歌詞“餐桌上咱們聊得‘起勁兒”的親和與熱鬧吧。

幾乎每一個周末，Lee都要與朋友們去爬山。正所謂，“舊說天下山，半在黔中青”，對于喜歡爬山的LEE來說，貴州算是來對了?！百F陽周邊的山我基本都爬過。每次在中國旅游，無論去哪里，我都喜歡爬山。我爬過云南、香港、陽朔還有好多其他地方的山。其中，我強烈推薦安順的格凸河。麗江的虎跳峽也是一個風景優美的爬山的好去處，值得花上兩到三天體驗登臨的整個過程。香港的龍脊也是風景壯闊、鬼斧神工，可以花上一天的時間游玩。在貴州，則不用費多大勁，就能爬上一座山并將所有景致盡收眼底?！?/p>

2015年，Lee回國攻讀博士。

博士歸來

2018年，博士畢業的Lee再次來到中國，任教于樂灣國際實驗中學。

學校位于城郊烏當區，而Lee依舊住在老城區，每天往返于喧囂與靜謐。上下班途中，新修的公路在風景如畫的群山間蜿蜒起伏，自由的風在耳旁呼呼作響，他很享受這種風中飛馳的感覺，這使他以為自己并不是在遙遠的中國，而是回到了他的故鄉，那個很小很小的小鎮，那里承載了他無限自由快樂的童年。

學校安排Lee教授語言與商務。這里所說的語言課是學術語言，它不同于培訓機構的雅思等語言培訓，它是為適應國外大學全英文專業課程和完成課業論文演講為目的的課程。類似于我們中國的語文課。商務是很多學生到國外讀經濟與金融管理類大學的基礎課。這兩門課都對外教要求很高。Lee作為一名博士來教中學生，優勢明顯，其深厚的專業功底，寬廣的知識面，不僅傳授給學生扎實的學術知識，更對于提升學生的格局有無形的影響。

Lee的教學嚴謹有序。他很注重教學的程序化與條理化，特別是對作業時效的嚴格把控，使學生養成了守時的好習慣，一定程度上學會了時間管理。同時，Lee很注重對于學生獨立思維的培養。他在教學中不止限于教授課本知識，還結合當下生活中的實際問題與學生討論，培養學生批判思考的能力。要做到這一點，對外教老師的知識、眼界、思維、品行等各個方面都有很高的要求。一個優秀的外教老師，不止教給學生們學業，也不止教給學生們獨立、樂觀，更帶給他們難能可貴的國際胸襟與國際情懷。

接下來，我又和Lee談及貴陽學生與美國學生的異同點。Lee說，世界各地的青少年其實都要經歷同樣的問題——成長、學會思考和對自己負責、交朋友、獨立、青春期等等。至于不同點，Lee說，比起與他們同齡的外國孩子，貴陽的學生顯得有一些稚氣未脫。但并不是說這有什么不好。而是他們畢業時可能世界觀還不那么成熟。

是的，貴陽的學生們一方面被過度保護，一方面被單一繁重的應試教育所壓抑。Lee說，“貴陽的大多數學?？赡芏际艿酵瑯右詼y試結果為導向的教學方法的影響，這種方法在學生很小的時候開始限制他們未來的可能性，給學生們帶來了很大的壓力。我建議我的學生們不要太過于追求學業，在學校取得好成績當然很重要，但在學校以外照顧自己的生活也很重要。正如他們所說，‘Stop and smell the roses。另外，閱讀盡可能多的書籍很有必要。我的學生們正在擴展自己的閱讀?！?/p>

“我很喜歡我的學生，他們偶爾調皮時，讓我的工作變得愜意而富有趣味，”LEE說，“他們時不時表現出來的天真無邪令人忍俊不禁?！?/p>

貴陽，NO1！

“貴陽第一，西安第二，昆明第三，北京，大理，三亞……”這是LEE做的排列，在他所去過的中國城市中，貴陽排在了第一位！是的，他非常喜歡貴陽，喜歡這里宜人的氣候，喜歡這里相對北京來說低廉的物價，喜歡這些爽朗的貴陽人，喜歡他的學生，喜歡這里燈火通明的城市味道，還喜歡這城市味道里難得的不緊不慢。

據了解，貴陽外教的薪酬水平相對全國其他城市來說，并不高，特別是同北上廣等一線城市相比。外教們選擇到貴陽工作顯然不是哪里錢多去哪里，更多的是出于一種對貴陽的習慣與熱愛。正如LEE所說。住在貴陽的外國人往往是特殊的。

我一邊與Lee聊著，一邊與盤子里的可頌較上勁了。對于這類小面包，我向來就是拿在手上直接吃的，但看見Lee用刀切，我也用刀去切?？墒?，面的韌性這么強，我切得有點吃力。Lee注意到了，他拿過我的餐刀，熟練地為我切開，分成小份。

外國人的樣貌相對來說，看上去比較成熟，其實他只有28歲，這會兒，他仿佛就是一個貼心的大男孩。當然，他的確早已是一位標準的成年男子，濃密的胡須，高大的身材，還有他成熟沉穩的眼神，更有他豐富的獨立生活經歷。

如今，Lee學習中文已經有一年了。也許再過一兩年或者兩三年，Lee就要回國了，越是要離開，學習中文的欲望倒是越強烈了。也許是為了多掌握一門語言，也許是為自己留一個念想。

一個人與一座城是一種緣，一個人與另一個國度的一座城更是一種奇妙的緣。

Lee的人生，顯然已經牢牢地打上了“貴陽”烙印。

編后語：其實，我今天特地帶著貴陽文史第三期，里面有一篇《1940年春天的貴陽湘雅醫院》，講述著抗戰時期，一對美國夫妻在貴陽湘雅醫院教學與生活的故事。它記載了貴陽在抗戰時期作為戰時后方重鎮的特殊歷史，也記錄了國際友人在貴陽所做的巨大貢獻?？梢?，貴陽很早就見證了中關兩國人民的友誼。LEE聽完后，為這樣的歷史感到高興，民心相通，無論天涯海角，無論哪種語言，人們對于和平對于美好世界都有著一樣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