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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明詩選本看明初詩學的傳播及意義

2019-09-10 00:58潘林
關鍵詞:風雅復古

摘 要: 明初詩學對后期詩壇產生重要的引領作用,它不僅快速糾正了宋元以來詩壇的綺靡之風,使得詩歌以風雅為審美核心的傳統得以繼續深入傳播,還延續了業已中斷的陽剛陰柔兩大詩歌風格,也因此才使得明清詩壇出現了豐富多彩的詩學思想和此起彼伏的詩歌流派??v觀整個古代中國,還沒有哪個時期能像明清詩壇那樣使復古思想如此長久地影響著詩歌創作,而這一切又當與明初不斷深層次的刺激密不可分。

關鍵詞: 明詩選本; 風雅; 復古; 剛柔相濟

中圖分類號: I207.22 文獻標識碼: A DOI: 10.3963/j.issn.1671-6477.2019.06.024

《明詩紀事》曾從正面概括明初(洪永)詩壇的繁盛并描述了這時期的詩學大家們能夠形成“各抒心得,雋旨名篇,自在流出”[1]1這樣一個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詩壇興盛局面。李圣華在《初明詩歌研究》中非常準確地概括了當時詩壇特征“復古以求革新;宗唐以求新變;講求詩之為用;或沉雄高古,或噍殺激宕,或清逸淡遠,遠離批風抹月之習?!彼鋵嵤菑娜齻€方面而言的,即:第一,論述明初以學唐詩為中心的詩學復古;第二,說明明初詩學的風雅教化之功用;第三,指出明初詩學陽剛陰柔的審美風格。明初詩人的地位及詩學思想影響深遠,在后期詩學的發展中得到廣泛傳播與接受,因此明清詩壇或多或少都打下了明初詩學的烙印。作為以選錄明代詩歌為對象,系統評論并研究明代詩學為核心的明詩選本對其探討則更為深刻,只是學界對此尚未關注。由此,本文試圖通過明詩選本理清明初詩學在明清詩學發展中的傳播歷程,并借此探討其存在的意義。

一、 詩之為用,提倡風雅

明開國之初,詩壇針對元朝詩歌創作的沖擊開始出現恢復風雅的文學思潮?,F存最早的明詩選本《雅頌正音》為治世之音,也開啟了明代詩歌倡導風雅之先例,宋濂序言:“其曰‘雅頌’者何·雅則燕饗會朝之樂歌,頌則美盛德、告成功于神明者也。今詩之雖典,雅頌不同矣,猶襲其名者何·體不同也”。序言指出提倡風雅的緣由,宋濂認為風雅頌乃治世之正音,編纂目的既要將當朝建國之偉業告于神明,還要明確詩之為用而創作風雅。他強調了古詩風雅的開拓與創新,認為“今不得為古,猶古不得為今”,但是這種不同僅僅是外在表現,詩歌內在的本質特征風雅不變,于是只有繼承風雅精神詩歌才能達到其根本作用。因而,明初正風雅的詩學思潮從表面上看是對洪武朝的歌功頌德,實際上也是呼喚詩歌本質屬性的回歸。正如《總目》這樣論述明初“要其舂容諧婉,雍雍乎開國之音,存之亦足以見明初之風氣也”[2],這即是對開國之音的總體評論。關于對風雅的提倡,也多被明初選本作為詩歌理論創作的審美標準,例如《總目》評價《廣州四先生詩》:“然粵東詩派,數人實開其先,其提唱風雅之功,有未可沒者,故存之以著其概?!盵3]楊士奇指出沐昂選錄《滄海遺珠集》風雅標準:“大抵清楚雅則,和平宛麗,極其趣韻”[4]?!队讓W日誦五倫詩選》、《乾坤清氣集》等明初選本皆在序言中強調選錄詩歌以風雅傳統為重要目的。

明中期選本對明初風雅詩學觀論述不多,但選錄思想受風雅影響深遠,以“雅”命名的就有《皇明風雅》、《友雅》、《國雅》等。以顧起綸《國雅》為例,他在凡例中鮮明指出其詩歌選錄的雅正標準?!暗眯郧橹?,斯雅在其中矣。楊雄亦云:詩人之賦典以則。則也,正也,非雅之謂與?余也采方國之盛音,纂明代之正始,乃祖述二三子者,于是乎名知曰《國雅》?!盵5]顧起綸解釋了選本命名為《國雅》的緣由,要求詩歌得性情之正,另外還如楊雄所言“詩人之賦典以則”,而方國之盛音正符合這一標準,這即是顧氏選錄明詩的要求,即詩歌要做到雅正。這時期影響最大的選本當數李攀龍的《古今詩刪》,王世貞序詳盡介紹了他的刪詩之旨。他認為于鱗刪詩與毛萇、轅固不同,第一在于刪詩者所刪對象主要為“風”,對雅頌一類詩歌則收錄“百固不能一二”;第二,于鱗所錄詩歌符合孔子之刪詩標準“能工于辭,不悖其體而已,非必盡合于古所謂發乎情,止乎禮義,興觀群怨之用備而后謂之詩?!盵6]

明晚期詩歌選本論述亦以風雅為核心,部分觀點認為明初詩歌創作并非完美無瑕,詩歌創作受宋元影響具有俚俗和綺靡的特點。鐘惺批判解縉說:“公詩多俗句,求其溫厚風雅,而有余韻,僅見此二首?!盵7]578認為他的詩俗句較多,能有溫厚風雅而又有余韻的不多。陳子龍批評楊基:“孟載如吳中少年,輕俊可嘉,所乏莊雅?!盵8]407指出他的詩歌具有輕俊的特點,但也缺乏莊雅。當然,明初還是以風雅傳統為主導,如宋徵輿贊揚莊雅是袁凱詩歌創作的優點,“景文秀不及季迪,健不如伯溫,而體格莊雅,時見逸思,獨為仲默所推許?!盵8]43因此,晚明選本認為明初詩歌雖有宋元詩歌創作的陋習,但是影響并非是普遍性的。明詩選本還指出有些詩歌風雅中具有婉弱風格,如陳子龍批評劉基詩歌創作沒有力度“文成雅詞,微傷婉弱,令人思留侯之貌?!盵8]101

清代選本收錄明初詩歌的重要原因就其提倡醇雅清麗的文風。陳田認為,這種文風乃開國氣象,他評論吳沈:“詩存樸質,不失開國氣象[1]127”。由于王夫之反對明詩對唐宋詩歌的摹擬,因而他認為明初詩歌雅正則是絕少受到唐宋詩影響的結果:“國初詩體雅正,往往度絕唐、宋,故多得之,其后不能繼矣?!盵9]91王、陳二人是對明初詩壇的總體認識,不僅如此,選本對明初詩家的評論也是緊密圍繞這一詩學觀點展開論述的。王夫之評劉基:“較梁武始制,以雅奪鄭。雅而不作糨板氣,千古唯公獨步?!盵9]6他認為,劉基的詩歌不僅以雅勝鄭,而且還能悲而不傷,這才是真雅。再以不同的選本對具體的詩人來看,例如高啟、錢謙益引用他人之語論:“謝徽曰:‘其體制雅醇,則冠裳委蛇,佩玉而長裾也。其思清遠,則秋空素鶴,回翔欲下,而輕云霽月之連娟也?!盵10]75在此錢氏強調青丘詩歌形成的醇雅清麗風格,明初詩歌這種風格給后代詩歌創作形成巨大影響,也是清代詩歌批評極為認可的原因。清代女詩人汪端也論說高啟,認為:“青丘得柴桑之真,樸輞川之雅澹,可稱異曲同工?!盵11]371她用雅澹論述其風格的總體面貌。不僅如此,選本對其他明初詩人詩歌創作的論述亦主要集中在此,陳田評王子充:“徐泰《詩談》:宋景濂、王子充詩亦純雅,以文名[1]109”。當然,并非所有的明代開國詩人都能創作出醇雅清麗的風格,沈德潛就批評楊基:“誠為佳句,然大概近纖……殊乖大雅矣?!盵12]22

明初以后,詩壇流派紛呈,但是以風雅為主導的審美核心一直貫穿始終,特別是明詩選本在選錄明初詩歌時,雖然亦批評了當時的詩壇具有宋元以來綺靡、俚俗的特色,但更多贊揚了其詩歌的風雅特性,而這種特性也深深影響了后期的詩學創作。

二、 詩之審美,剛柔相濟

元末詩壇盛行綺靡之風,明初詩學名家試圖改變這種困境,他們在詩歌審美上追求剛柔相濟,全面發展新詩學,因此明初詩歌具有較強的開創性。明中期選本給予高度肯定,認為它促使有明一代詩風的形成,特別指出明開國初期幾位著名詩人的成就,《盛明百家詩》贊揚:“國初詩稱高、楊、張、徐四家,蓋于我明有倡始率作之義焉?!盵13]408指出四位詩人“倡始率作”的意義和價值?;矢P在序言里也表達出和俞憲同樣的觀點,“明初猶言宋、元之習,詩無足采,新安程氏所編《文衡》止及樂府,意亦微矣,逮高、楊、張、徐四杰崛起,浙東宋、王二學士倡之,椎論于輅,增冰于水,貞觀、永徽此殆萌芽?!盵13]395他認為明開國之初,沿襲宋元綺靡之風,詩歌創作中沒有可以值得肯定的,但是隨著高、楊、張、徐四杰的崛起,而后浙東宋、王二人倡導,這樣才得以開創明初詩壇新風尚,猶如唐詩從貞觀、永徽興起?!秶拧犯鞔_指出高啟詩歌的新風格:“高侍郎季迪,始邊元季之體,首倡明初之音,發端沉郁,入趣悠遠,得風人激刺微旨,故高楊張徐雖并稱,豪華惟季迪為最?!盵5]顧起綸認為高啟早先詩歌創作有元末之風,但隨后他便開創明初詩風,而具有沉郁、悠遠、豪華的審美特色,且抓住了詩歌創作的本質特征。不僅四杰開創了明初建國詩風,劉基同樣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徐泰在《皇明風雅》未作詳論,但在《詩談》中肯定劉基:“青田劉伯溫,鈞天廣樂,聲容不凡,開國宗主,不在茲乎?獨元季之作,詞多慷慨?!盵14]徐泰認為,劉基詩歌創作雖有元末風格的瑕疵,但仍贊揚他為詩的開國宗主。

明晚期選本對明初開創新詩風論述得最為透徹具體,認為這種風格具體表現為剛柔相濟。首先我們來看詩歌的陽剛風格——雄渾豪放?!睹髟姎w》里多次贊揚高、劉、楊等人詩歌具有氣雄的風格,如鐘惺說高啟:“聲宏氣厚,此七言律正宗也,選明詩而求如此者,亦難多得?!盵7]568他認為聲宏氣厚是七言律的根本特性,高啟卻能抓住詩歌創作的本質,因此對他評價也極高,認為這類詩在明詩中不多見。譚元春也肯定高啟詩歌的氣雄,例如評價高啟的《秋柳》詩:“詩要有氣,此詩雕鏤秋字至矣,而氣能勝之,便不覺有雕鏤之跡,此唐詩有盛中晚之別也?!盵7]563譚氏還贊高啟《秋柳》詩具有“氣”,而且因為“氣”而掩蓋了其雕鏤詩歌的痕跡,并將其詩歌劃為盛唐詩之列,評價不可謂不高。譚元春論楊基《登三夏故城》詩:“氣雄力厚,在盛唐中求之,亦難多得?!盵7]570同樣他認為此詩氣雄,即使在盛唐也不多見,可見鐘、譚二人在《明詩歸》里根據詩歌是否具有氣雄特性而將唐詩發展分為盛、中、晚三期具有明確標準。不僅如此,《皇明詩選》也論明初楊基詩歌的氣雄,例如宋徵輿說:“文成詩似刻意中晚,而聲調稍雄,五言古亦遒邁[8]101。他認為楊基詩歌創作學習中晚唐,但是又不同于中晚唐而具有聲調稍雄的特點,并點出其五言古詩也具有遒邁的風格。由此看來,明初詩歌具有氣雄的特點得到晚明詩壇的認可,也是明初詩歌創作本身的價值所在。

其次,我們再看詩歌的陰柔風格——俊爽澹逸。以高啟為例,鐘惺在《送何記室游湖州》詩中贊揚他“姿秀骨俊,唐中晚間當置一座?!盵7]569他認為高啟此詩由外至內透出姿秀骨俊之風格,也因此把此詩劃入唐中晚期之一類?!痘拭髟娺x》中陳子龍與宋徵輿也贊嘆高啟的俊逸,陳子龍說:“季迪詩如渥洼生駒,神駿可愛,特未合和鸞之度耳?!盵8]105宋徵輿說:“季迪妙有才情,翩翩矯逸,國初詩人允宜首推?!盵8]105這些論述指出高啟詩歌俊逸而不受拘束,這樣論述不無道理,清代女詩人汪端就曾贊揚高啟詩歌的俊逸,云:“辭句秀逸而不字雕句繪,俊亮之節,醇雅之旨,施于山林江湖臺閣邊塞,無所不宜?!盵11]認為他創作的詩具有秀逸、俊亮、醇雅之風格,而且山林詩、江湖詩、邊塞詩無所不能。今人宋佩韋也說:“啟天才高逸,實據明一代詩人之上?!盵15]除此之外,再看朱之蕃評倪瓚詩為“幽閑清遠,自有隱逸之風?!盵16]這種幽閑清遠正是詩歌澹逸的表現,也是隱逸詩歌所追求的較高審美標準。

清代則就明初詩歌形成的陽剛之美再深入論述,選本認為,開國之音不僅在于其詩歌風格的雅正,還在于其創作出非凡的氣勢。這種渾厚的氣勢為豪放之氣或為英雄之氣,也是清編明詩選本所肯定贊揚的,例如就高啟的詩歌而言,朱彝尊贊曰:“侍郎跌宕風華,鳳觀虎視,造邦巨擘,所不待言?!盵17]142評價青丘詩歌的鳳虎之氣魄,而王夫之亦曰:“氣勢在曹瞞之右,沉勇亦不下之?!盵9]11形容其詩歌所形成的氣勢足以和曹操相比,甚至有過之,更指出這是樂府詩歌的本質特征。這種具有剛性的渾厚氣勢則是元代崇尚辭采所不具有的,這斷然就是開國之音,如《明詩綜》言忠勤詩:“饒清剛之氣,一洗元人纖縟之態?!盵17]48論其他者在選本中亦有,舉《明詩紀事》例:“余讀(胡翰)《淵穎集》,凌厲震宕;仲伸詩乃純古蒼渾?!盵1]140選本認為,這種渾厚的氣勢主要來自于詩歌的氣骨。錢謙益借程孟陽言論袁凱:“程孟陽曰:‘海叟詩,氣骨高宕,鮮不如意?!盵10]73王夫之論貝瓊:“后來歷下標宗,以風骨自矜。即言風骨,彼正不能逮此,風罡風,骨白骨,無生氣矣?!盵9]252“《叢山關觀孫炎題壁》詩云:‘可以想其豪宕之氣?!盵1]99“《明三十家詩選》:‘志道七古骨力遒健,才氣排宕,發源杜陵,出入遺山,道園之間,可以獨張一軍?!盵1]104清代編纂者認為明初詩歌氣骨是其價值形成的重要方面,也是后代學習者值得接受的。

三、 詩之革新,擬古宗唐

明初對唐及唐以前的詩歌創作給予高度評價,這種評價不僅是對唐詩所創作成就的肯定,更是視為唐詩展現詩歌本質屬性成功的范例,于是明初學唐詩的風氣也就逐漸興盛起來。高棅在《唐詩品匯》總序中曾言自己對唐詩十多年的艱苦學習:“予夙耽于詩,恒欲窺唐人之藩籬,首踵其域,如墮終南萬疊間,茫然弗知其所往。然后左攀右涉,晨躋夕覽,上下陟頓,進退周旋,歷十數年?!盵18]楊士奇《滄海遺珠集》云:“我國家文運隆興,詩道之昌,追古作者,選錄者不啻十數家”。當前學界對此研究頗多,郭紹虞《中國文學批評史》論述了貝瓊、高啟和高棅諸人詩論,認為他們學唐詩意識較強,并指出貝氏《乾坤清氣序》所說:“宋詩推蘇、黃,去李、杜為近,逮宋季而無詩矣”[19]33,似乎無貶薄宋詩之意,但貝瓊在《隴上白云詩稿序》中,列舉元代詩家認為“金舂玉應,骎骎然有李、杜氣骨,而熙寧、元豐諸家為不足法?!盵19]37郭先生由此認為“貝瓊顯然有輕視宋詩之意了”,而因“此種見解,差不多支配了明代整個詩壇”[20],言下之意推重盛唐詩歌也伴隨著明代詩歌發展的始終。近二十年以來,學界研究明初詩歌的吳派、閩派、越派、嶺南派及江右派亦都是圍繞此論點而展開論述的,例如劉海燕《明初江西詩歌的崇唐抑傾向簡論》、《試論明初詩壇的崇唐抑宋傾向》[21],赫廣霖《論明代早期浙江詩壇的宗唐黜宋現象》[22]等等,都是從這個角度作研究,這里僅舉閩中詩派為例。閩派領袖為林鴻,以規仿盛唐為旨歸,《閩中十子詩》乃為十子所創詩歌,后期閩中作家多以其為宗。這部選本雖編纂于晚明,但是所選詩家為明初閩中詩派的代表人物?!犊偰俊吩u價言:“閩中詩派,多以十子為宗,厥后輾轉流傳,漸成窠臼,其初已有唐摹晉帖之評,其后遂至有詩必律,有律必七言;而‘晉安’一派,乃至為世所詬厲。論閩中詩者,嘗深病之。要其濫觴之始,不至是也?!盵23]四庫館臣的評論涉及兩個方面內容。第一,閩中詩派摹擬之氣濃厚,這種摹擬可謂是對唐詩風雅的追求;第二,閩中詩派學唐詩七律,唐詩七律又以杜詩為高峰,而杜詩對社會政治過度關注的創作風格定為閩中詩人所繼承。再從《閩中十子詩》所選詩歌名稱來看,不僅創作風格而且詩名也與唐及以前詩歌極為相似,例如“白馬篇”、“行路難”、“長相思”等等[24]。

明中期復古派詩歌創作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對前代的摹擬,因此編纂的選本對明初詩歌創作中的這種手法表示肯定。如《四庫全書總目》在《詩談》提要中就批評徐泰編纂評論明詩特點:“是編皆論明代之詩,自劉基、高啟以下,至黃省曾,附以女子朱靜菴,道士盧大雅,僧來復、宗泐、守仁、梵琦,各為品目,大抵宗旨不出七子門庭?!盵25]總目認為《皇明風雅》是以七子復古派為宗旨,評論語言多用四言二句而摹敖陶孫詩評,這顯然是批判其評論語言的摹擬。這種批判是有道理的,徐泰在《詩談》中就屢次贊揚明初詩人模擬前代詩人,如說袁凱:“云間表凱,師法少陵,格調高雅,奚止白燕,九峰三泖之秀?!盵26]就是贊揚袁凱師法杜甫而格調高雅。說林鴻:“閩南林鴻,師法盛唐,唐臨晉帖,殆逼真矣,惜惟得其貌耳?!盵26]贊揚他和復古派一樣師法盛唐,但是也指出其缺點過分臨摹而只能學得唐詩其表。不僅如此,中期詩壇還論茶陵派,徐泰就論李西涯:“邈焉寡儔,獨擬古樂府,乃楊鐵崖之史。斷此體出而古樂府之意微矣?!盵26]這是贊揚東陽擬古樂府詩的成功,并因此說他是中興宗匠。由于明中期復古派對明代詩壇產生重要影響,晚明選本對擬古宗唐這一詩歌創作手法接受的主要對象為復古派,對明初復古亦更加肯定。

清代選本對明初摹擬手法既有肯定亦有批評,但是論述更為客觀、冷靜、深刻。朱彝尊認為劉基擬古影響了明代三百年文學,“惟劉誠意銳意摹古,所作特多,遂開明三百年風氣?!盵27]《明詩評選》則從神韻論的角度肯定明初摹擬前代詩歌。船山反對明代對初唐以后詩歌的摹擬學習,因而他認為明初詩歌摹擬所形成的神韻主要是學習古詩所得。他這樣贊揚劉基對漢、魏詩的摹擬:“此種詩不入唐亦不落宋,顧可以直承漢、魏,廣遠深至,有明一代之絕技也,文成為開先矣?!盵9]317船山將摹擬漢、魏限定為明代絕技,可見對其認可程度之高。而這種創作方式的形成則是劉基摹擬形成神韻為標志:“其韻其神其理,無非《十九首》者??傄孕刂性写死泶松翊隧?,因與吻合;但從《十九首》索神索韻索理,則必不得?!盵9]82沈德潛給予閩中詩派的摹擬很高評價:“閩中詩派以子羽為首,宗法唐人,繩趨尺步,眾論以唐臨晉帖少之,然終是正派?!盵12]35他認為林鴻以唐詩為學習宗旨,而且近似臨帖,但是即便如此,沈德潛仍然認為這是詩學正派。再看《明詩紀事》的評論:“子羽詩以盛唐為宗,諸體并工。論者謂晉安一派,有詩必律,有律必七言,引為口實,亦蹈襲者之過也。劉子高序《鳴盛集》云:‘子羽詩若殷璠所論神來氣來情來者,莫不兼備,天姿卓絕,心會神融?!痈咴娏?,其言亦可為定論矣?!盵1]213此段論述陳田擺出當時學界的兩個論點:第一否定以林鴻為首的閩中詩派,因為其“有詩必律,有律必七言”,這顯然不能是詩歌創作;第二引劉子高言,認為林鴻宗法盛唐,但是卻形成神、情、氣而能融合為一身,其結果亦是“心會神融”,這又未嘗不是摹擬的結果。而陳田持何種觀點亦見分曉:“子高詩流,其言亦可為定論矣”。

當然,選本對明初摹擬前代詩歌并非完全贊同,既批評其在創作過程中的不足,又對此持深深的理解。錢謙益就批評楊維楨摹擬不盡完美:“以其詩體言之,老蒼奡兀,取道少陵,未見脫換之工;窈眇娟麗,希風長吉,未免刻畫之誚?!盵10]20朱彝尊則評論胡奎詩歌創作過于拘泥于摹擬而缺乏創新:“其詩功力既深,格調未免太熟,誦之若古人集中所已有者?!盵17]296沈德潛也指出李延興《丙申歲詠懷》:“得杜詩氣體,但渾厚沉郁處未到?!盵12]43他又不認可高啟學前代詩,汪端曾說他:“歸愚欲以復古之說,盛推李何,故于明初諸家概加貶抑,而于青丘尤多微詞?!盵11]10只是選本認為詩歌創作是群體甚至社會的產物,僅憑個人之力,創作好詩歌亦是難事:“忠文《書俞生擬古詩后》云:三百篇非出于一人之手,而亦非一人所能為。后世視古人為何如,而顧欲以一人之所能兼乎?古人所不能亦難矣?!盵1]123陳田通過引用忠文《書俞生擬古詩后》之語表達對此的理解。

四、 明初詩學傳播的意義

自明初以后,詩學在上述三個方面進行廣泛而深入地傳播,由此對后期詩學的興盛具有重要意義。明清詩學思想或多或少都打下了明初詩學的烙印,其中包括貫穿詩學發展始終的風雅傳統和統治明中期詩壇近百年并持續影響至有清一代的復古詩派,重新倡導的陰柔陽剛風格特色亦不斷為后人繼承并得以發揚。

首先,明初詩學傳播開啟了重視風雅的創作傳統。明清詩壇自明初便倡導詩歌創作需具有風雅特性,臺閣體也因此對風雅十分關注,劉崧《自序詩集》言:“知邪誕不如雅正也,艱僻之不如和平也,萎靡磔裂之不如雄渾而深厚也,于是而得詩之體也?!盵28]477他強調詩歌雅正對文學欣賞的重要性,在《王斯和遺稿序》言:“異哉,詩之能感人也,其詞雅,其為人正而有則者歟?!盵28]477他認為詩歌之所以感人,是因為詩詞的雅,為人正所形成的?!犊偰俊费裕骸吧w洪、永以后,文以平正典雅為宗,其究漸流于庸膚?!盵29]館臣在此即是言臺閣體過分注重語言以平正典雅為宗而造成對詩歌內在本質的傷害。后來七子李夢陽也曾批評明詩壇具有金元詩歌創作特點而缺乏風雅:“予嘗聆民間音矣,其曲胡,其思淫,其聲哀,其調靡靡,是金元之樂也?!盵30]因為有此倡導,皇甫汸在《盛明百家詩》序言中云:“弘治正德間,何、李二俊力挽頹風,復還古雅?!盵13]395王世貞則稱贊唐詩的風雅之美:“盛唐之于詩也,其氣完,其聲鏗以平,其色麗以雅,其力沉而雄,其意融而無跡,故曰盛唐其則也?!盵31]他指出盛唐詩歌的“聲”、“色”、“力”、“意”的美來自于“平”、“雅”、“雄”、“融”。晚明歸有光也反對俚俗:“今世乃惟追章琢句,模擬剽竊,淫哇浮艷之為工,而不知其所為,敝一生以為之,徒為孔子之所放而已?!盵32]就連因俚俗遭后世批評的鐘惺《名媛詩歸》亦言:“若夫古今名媛,則發乎情,根乎性,未嘗擬作,亦不知泒,無南皮西昆,而自流其悲雅者也?!盵33]

清代選本對竟陵派批評體現出對風雅的重視?!读谐娂氛f:“機鋒側出,矯枉過正,于是狂瞽交扇,鄙俚公行,雅故減裂,風華掃地?!盵10]189錢謙益認為公安派在糾正復古派詩歌弊端時是矯枉過正,造成狂瞽、鄙俚之風而失風雅。王夫之也認為,如果袁宏道詩歌沒有俚俗特點,那么鐘惺也不會進而再變風雅:“中郎若不夭,伯敬終不敢自矜,看破底里,只資其一嚏而已?!盵9]286就是說竟陵派在學習公安派對詩歌開拓時更加偏離了詩歌發展的健康軌道。清中期以后,由于政治、經濟及文化的發展變化,學界開始以冷靜的眼光考察竟陵派,但對竟陵派的批判仍然以風雅為標的,沈德潛說“于洪、永之詩,刪其輕靡;于弘、正、嘉、隆之詩,汰其形似;萬歷、天啟以下,遂寥寥焉。而勝國遺老,廣為搜羅,比宋逸民谷音之選?!盵12]4他批評竟陵派對詩歌風雅產生的負面沖擊,因為詩教衰而國家亡。另外,沈德潛對詩學審美的風雅核心亦具有系統認識,明確提出:“夫編詩者之責,能去鄭存雅,而誤用之者,轉使人去雅而群趨乎鄭,則分別去取之間,顧不重乎,尚安用意見自私求新好異于一時以自娛,而誤人也?!盵34]他認為編者的責任就是去鄭而存雅,否則會因一時自娛而誤人。梁德繩在《明三十家詩選》中指出汪端審美注重雅正:“今允莊所選以清蒼雅正為宗,一掃前后七子門徑?!盵35]因此可以說整個明清詩學的發展,風雅傳統則貫穿始終,這當與明初的開啟之功密不可分[36]。

其次,明初詩學傳播促使了復古思潮的持續影響。明代復古詩學發端于明初并對后世產生重要影響,高啟、劉基、宋濂、楊維楨、貝瓊、高棅及林鴻等人都積極倡導復古。如論者所言,“從洪武到成化的百有余年間,雖未有人能像七子派那樣明確以復古自命,卻不乏主張復興儒家傳統詩論或‘以盛唐為法’,在創作中致力于詩文復古的作家,只是還未形成一股復古潮流,它們為明中葉的復古興起奠定了基礎?!盵37]

開國文臣之首的宋濂明確提出復古的文學主張,他提倡“師古”并說:“無志于古則已,有志于古舍群圣人之文何以法焉?”[38]只是他理解的“古”為圣賢之道,圣人之文,這與后來七子派“文必秦漢,詩必盛唐”雖有不同,但是宋濂率先在文壇提出“師古”的創作思想,這當為后期詩歌復古運動的興盛產生了萌芽,或者說是宋濂燃起了明清時期詩學復古初期的星星之火。再看劉基,他在《照玄上人詩集序》中也明確要求從精神上“師古”:“今天下不聞有禁言之律,而耳聞目見之習不變,故為詩者,取則于達官貴人而不師古?!盵39]因此從明代詩歌的發展來說,劉基對從臺閣體到復古派以及浙東派的詩學復古觀念都產生了重要影響。當然,劉基在文學史上的影響本身非常大,尤其是在復古思想方面,對明代前后七子有“驊騮開道之功”。

自貝瓊開始,他對“師古”又有重新認識,在《乾坤清氣集》中他說:“詩盛于唐,尚矣。唐之詩稱李白、杜少陵而止?!盵19]32顯然,在這里他已經明確了學詩的對象“尊盛唐、學李杜”,這與宋濂、劉基的“師古”思想有著本質不同,是他推動了明中期的復古運動。高啟則將這種復古更深入一層,明確提出取法漢魏晉唐的“兼師眾長,隨事摹擬”創作手法,《四庫全書總目》說他:“擬漢魏似漢魏,擬六朝似六朝,擬唐似唐,擬宋似宋,凡古人之所長,無不兼之。振元末纖秾縟麗之習而返之于古,啟實為有力?!盵40]當然,高啟的學古并非簡單摹擬,他強調“兼師眾長,隨事摹擬,待其時至心融,渾然自成,始可以名大方而免乎偏執之弊矣”[41]。顯然學古要做到“心融”,因為只有“待其時至心融,渾然自成”,他的這種創作思想對后七子王世貞影響很大,王世貞亦強調學古的方向,并提出“冥通于性靈,神獨詣獨往”,即摹擬之外對情感的重視,此論與高啟又相通之處。也因此清代汪端即使反對明代復古,但對高啟學古評價極高,“有明代學古而化,不泥其跡者唯此一人?!盵11]就具體詩歌創作而言,高啟樂府詩善于化用唐人詩句,其創作對后代復古派影響很大,統觀明代的復古思潮,從李東陽的重法度,到李夢陽的主性情,再到王世貞的格、意并重,都從一個角度沿襲了是高啟樂府詩格、意、趣并重,學古不拘字句等復古原則??梢姼邌⒌臉犯妱撟饕约捌渲畜w現出的詩學觀念,對于李東陽、李夢陽、王世貞等后代文人的樂府詩歌創作具有指導和借鑒的意義。

自此始,閩中詩派、江右詩派、粵詩派及袁凱等人在詩學上開始借此宗唐,仿效唐人創作。正如李東陽言:“林子羽《鳴盛集》專學唐,袁凱《在野集》專學杜,蓋能極力摹擬?!盵42]閩中詩派的林鴻與高棅,他們詩論主唐音,專宗盛唐的復古精神,不僅影響了閩地后代詩人,而且對有明一代復古詩壇走向亦具有引導作用。如錢謙益言:“自閩詩一派盛行永天之際,六十余載……自時厥后,弘正之衣冠老杜,嘉隆之顰笑盛唐?!盵10]高棅所著《唐詩品匯》更是明代詩歌復古思潮濫觴的里程碑,他的復古理論直接影響了前后七子,而且《唐詩品匯》中已初步體現了格調說的思想并初步確立了“尊盛唐、準李杜”的詩學法則。正如《明史·文苑傳》稱:“閩中詩文,自林鴻、高棅后,閱百余年,鄭善夫繼之。迨萬歷中年,曹學佺、徐(火勃)輩繼起,謝肇淛、鄧原岳和之,風雅復振焉?!盵43]明初以后,復古派進一步發展直至中期開始一統詩壇百年,并延續至明末的復古運動。至于清代,詩學主流則分為宗唐、宗宋兩派,而宗唐派的源頭更是承接于明代的復古,因此復古詩學亦得以在清代深入傳播。

最后,明初詩學傳播延續了陽剛陰柔風格的嬗變。曹丕在《典論論文》中言“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劉勰亦言“才有庸俊,氣有剛柔”,這都是要求詩歌審美風格需具有陽剛陰柔之美。因此,文學的陽剛陰柔論說由來已久,而且彼此消長貫穿詩歌發展始終。丁放先生對此有專門論述,只是因為“或宗唐,或師宋,或出于六朝,皆不能自成面目”[44]而對明清時期的這兩種風格未加說明。誠然,明之初由于受到宋元詩風影響,詩歌陽剛陰柔之氣基本消失殆盡,但是正如上文論,明初大家又在為延續這兩種風格特征做出努力,以至于明清詩壇一直經歷著這種嬗變過程。

洪永以后,明代臺閣體提倡平易清淡的陰柔之風,黃淮說楊士奇:“吐辭賦詠,沖淡和平”[45]。楊榮評詩也以此為核心,例如他為金用誠作墓表:“詩則和平沖淡,無雕琢之病”[46]楊溥為夏元吉《忠靖集》序言:“詩文平實雅淡,不事華靡”[47]。其他臺閣體諸如解縉、胡儼、王英等人借持有此風格。茶陵派詩學很重要的貢獻就是修正臺閣體,并擴大了山林文學題材[48],又如李東陽言:“隱逸恬澹之詩,謂之‘山林氣’”[43]185,因此茶陵派亦主張清新自然的陰柔文風,而這種清新當以句清、心清為首要條件:“心清絕塵滓,句清無哇淫?!盵49]

明中期開始,復古派崇尚詩歌的雄渾豪放與俊爽澹逸并存。薛蕙曾評李東陽和何景明二人:“俊逸終憐何大復,粗豪不解李空同”[50]。沈德潛也說:“李獻吉雄渾悲壯,鼓蕩飛揚,何仲默秀朗俊逸,回翔馳驟”[51]。因此李夢陽《感述秋懷》、《秋望》、《玄明宮行》等詩無不體現其蒼涼雄渾的詩歌風格。鐘惺在《明詩歸》中肯定李夢陽的雄渾之風云:“《朱仙鎮》可謂真雄渾,真靈透矣,不減杜工部丞相祠堂之作”[7]608《皇明詩選》也多次贊揚李夢陽的雄渾詩風,陳子龍說他:“志意高遠,才氣沉雄?!盵8]46今人陳書錄則言大復詩《雨夜似清溪二首》:“趣味疏逸,興像閑雅,頗得王、孟清雅神秀之韻?!盵52]《明詩歸》和《皇明詩選》也對后七子李攀龍學唐詩風格加以肯定,譚元春說他的詩:“慨慷激烈,可仿太白黃河作,而痛快過之,于鱗負一代詩豪者在此?!盵7]615他認為李攀龍詩歌慷慨激烈,是仿李白《將進酒》而作,而且比《將進酒》更能淋漓盡致表達出詩人的情感。陳子龍贊他的五言律詩:“雜出盛唐諸家,惟其精工雄渾,一字不茍,前人所難也?!盵8]547認為李攀龍五言律詩融合盛唐諸家詩歌特色,呈現出雄渾之風。王世貞則贊盛唐詩的沉雄美,并以此為學習的對象:“其聲鏗以平,其色麗以雅,其力沉而雄,其意融而無跡”[53]。俞憲持有聲氣為宗的詩學觀,他所謂聲氣主要從詩歌所外露的聲勢、豪氣而言,在《盛明百家詩》中他多次贊揚復古派所具有的陽剛之美,如論何大復弟子詩《戴學憲集》:“其詩聲調宏邁,語意勁拔,慷慨激昂,有古國士風”[13]378。

明后期,李贄強調詩歌所顯現的豪氣,并認為詩歌創作中摹景則需具有高屋建瓴之勢,他所贊揚的皆為恢弘景象,在《三異人文集》中他更收錄了明初方孝孺詩。按《明史》載:“孝孺,工文章,醇深雄邁?!盵54]《四庫全書總目》評其文章更是“縱橫豪放,頗出入東坡、龍川之間”。因此李贄對方孝孺詩“千尋古木已無柯,萬丈深淵不起波”流露的氣勢發出由衷贊嘆:“是何等地步”[55]。竟陵派贊揚明初詩運用手法、摹景、構思、聲調等方面所具有的陽剛渾厚之美,因此要求學習“聲調豪爽,興致淋漓”的盛唐體氣。另外,他們詩歌還追求傾心清物之境——澹逸,陳文新說“整個明白,將‘詩為清物’作為重大的詩學主張提出并加以班服加以認真闡述的當推晚明的竟陵派?!盵56]鐘惺因此又強調清遠、淡泊、飄逸的陰柔之美。至于清代則繼續倡導詩歌的陰柔陽剛風格,王夫之、朱彝尊、王士禛、沈德潛、汪端諸人對其皆持有明確的詩學主張,在此不贅。

明初詩學在明清詩壇看似沒有形成豐富的成果,后代學界認識到的詩學價值也多為幾個代表性詩人而已。但是,通過上述研究,我們可以看出明初詩學對后期詩壇產生重要的引領作用,它不僅快速糾正了宋元以來詩壇的綺靡之風,使得詩歌風雅傳統得以繼續深入傳播,它還延續了業已中斷的陽剛陰柔兩大詩歌風格,也因此明清詩壇才出現了豐富多彩的詩學思想和此起彼伏的詩歌流派??v觀整個古代中國,還沒有哪個時期能像明清詩壇那樣將復古思想如此長久地影響詩歌創作,而這一切又當與明初不斷的深層次刺激密不可分。由此看來,透過明初詩學傳播的歷程確實可以認識到其存在的意義與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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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文 格)

The Spreading and Significance of Early-Ming Poetry?Based on Collections of Ming Poetry

PAN Lin

(Institute of Economic, Social,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Studies, Zhaoqing University,

Zhaoqing526061,Guangdong,China)

Abstract:The early Ming poetry placed an important and leading impact on poetic circle of late period. It not only corrected the fashion of gorgeousness in poetic circle since Song and Yuan Dynasty, enabling the poetic tradition surrounding the aesthetic core of grace to spread further, but also continued the two poetic styles of masculinity and femininity that have stopped whereby rich and colorful poetic thought and schools appeared one after another. Looking back on the whole ancient China, no period could exerted such a profound influence on poetic creation as retro thought, while all these have close relations with the continuous and in-depth stimulation in the early Ming Dynasty.

Key words:collections of Ming poetry; grace; retro; alternate kindness with sever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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