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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浪里來】相關的尾聲曲牌的命名流變

2019-11-12 08:20李羚瑋
藝術大觀 2019年11期

李羚瑋

摘要:本文以《新定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中收錄的與【浪里來】支曲相關的尾聲曲牌作為研究對象,即:【浪里來煞】和【高過浪里來煞】兩個尾聲曲牌。文章統計了兩個尾聲曲牌在曲譜中的數量,從命名流變的角度探究二者與支曲曲牌【浪里來】之間的聯系。

關鍵詞:尾聲曲牌;【浪里來】;【浪里來煞】;【高過浪里來煞】

曲牌音樂作為戲曲音樂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一直以來都備受學界關注。喬建中先生在文章《曲牌論》中闡述了曲牌在中國傳統音樂中的地位,他認為:“曲牌者,程式性、可塑性、復用性、標題性樂曲之謂也?!盵1]可見曲牌音樂是極具功能性的。而尾聲曲牌作為戲曲的收尾部分,其功能性質更為顯著。

《新定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下文簡稱:《九宮大成》)作為一部清代乾隆年間編著的匯集歷代南北詞的曲譜集,其中包含了單曲6000余首。對于研究曲牌音樂和戲曲結構而言,這是一部有很高的文獻價值的曲譜。據筆者統計,在《九宮大成》中共有尾聲曲牌高達373支。而在這些尾聲曲牌中,有較多是以“尾聲”或“煞”來命名的,但也有一部分是以某個支曲曲牌來命名的。

筆者將研究聚焦于這類以某個支曲曲牌來命名的尾聲曲牌,目的也為了探究這類尾聲曲牌的特征,搞清楚它們與母體曲牌的聯系。因此,本文以尾聲曲牌【浪里來煞】和【高過浪里來煞】為研究對象,分別從:曲牌數量、命名流變兩個方面,研究它們與支曲【浪里來】的聯系。

一、與【浪里來】曲牌相關的尾聲曲牌的數量統計

【浪里來】是一支北曲常用曲牌,李玉的《北詞廣正譜》[2]中,【浪里來】曲牌與其相關的尾聲曲牌均收錄在商調“集賢賓”套中。在《九宮大成》的卷五十九商角雙曲和卷六十商角套曲中共有五支【浪里來】曲牌,其中一支以套曲形式收錄。

而與【浪里來】相關為尾聲曲牌卻遠高于原本的支曲曲牌,共計有二十支,以下表格是與【浪里來】相關的尾聲曲牌的分布情況①:

通過上表,我們可以得出以下幾個結論:

(一)與【浪里來】曲牌密切相關的尾聲曲牌【浪里來煞】和【高過浪里來煞】,兩者均是《九宮大成》北曲商角宮“集賢賓”套曲的中的曲牌,兩個曲牌均被用在本套的結尾處,有時這兩個曲牌會出現在同一部作品中。

(二)樂譜中與【浪里來】相關的尾聲曲牌的名稱,與其曲文的原始尾聲曲牌①的名稱并不一致,原本的曲文的尾聲曲牌名稱要更加豐富,分別有:【尾聲】、【隨煞】、【隨調煞】、【高過隨調煞】、【高平調煞】、【高平隨調煞】等多種尾聲曲牌名稱。由此可說明《九宮大成》的編著者在收編樂譜時,對其原作品的原始曲牌做了一些改動。

(三)與【浪里來】密切相關的尾聲曲牌在詞調音樂、雜劇、清宮戲中都有使用,體現了曲牌音樂在歷代傳播中的延續性。

基于以上三點結論,從數據統計和對曲牌原始名稱的比對中并不能直觀看出【浪里來煞】與【高過浪里來煞】和支曲曲牌【浪里來】的關聯性。所以為了搞清楚它們的關聯,下文筆者從曲牌本身入手,借助工具書,從歷史溯源的角度,探究支曲曲牌【浪里來】和與其相關的尾聲曲牌在命名上存在的聯系。[3]

二、支曲曲牌【浪里來】及與其相關的尾聲曲牌的命名流變

(一)曲牌【浪里來】的命名流變

支曲【浪里來】存在于《九宮大成》五十九卷商調雙曲中,包括正體和“又一體”共有四只,其中正體是馬致遠的散套《商調·集賢賓·思情》中的曲牌,還有一支“又一體”是《長生殿》“疑讖”一折中的。在《中國曲學大辭典》中有曲牌【浪來里】的詞條:“《北曲新譜》謂:‘此章與【醋葫蘆】全同,惟板式不同,觀《廣正》可知。此外則【醋葫蘆】可連用十余支,【浪來里】只可一支或兩支,如用兩支,且須隔開?!纠藖砝铩靠勺魑猜曈?,【醋葫蘆】則不能。凡此均可證明二者實非一調,故《正音》《廣正》皆收之一作【浪里來】?!短驼糇V》注:‘亦作煞。煞即尾聲。作尾聲用時,則題【浪來里煞】或【浪里來煞】,此為【商調】最常用之尾聲?!盵4]

根據《中國曲學大辭典》的詞條,筆者翻閱了《太和正音譜》和《北詞廣正譜》后發現曲牌【浪里來】的原始名稱的確是【浪來里】,在朱權的《太和正音譜》中它是一支被收錄在商調中的支曲,朱權在旁邊注釋“馬致遠散套,亦作煞”。在李玉編撰的《北詞廣正譜》中也有收錄同只【浪來里】曲牌,李玉注釋此曲牌為馬致遠的套數《天涯自他》。

綜上,可以證明曲牌【浪里來】的原曲牌名為【浪來里】,是一支北曲曲牌,常常被用作戲曲的結尾處,具備尾聲功能。在其他格律譜中收錄的該曲牌均出自馬致遠散套,《九宮大成》的編者收錄此曲牌時用的名稱是【浪里來】,且在曲譜一旁標有注釋:“【浪里來】四闕,句法少有不同,按此體,即與【醋葫蘆】仿佛,因用為煞,故易其名?!盵5]

但曲牌【浪來里】是為何在《九宮大成》中被統一更名為【浪里來】的?這是否為《九宮大成》的編撰者的“獨創”?關于這兩個問題還需要從其他收錄該曲牌的曲譜中,以及與【浪里來】相關的尾聲曲牌里尋找線索。至少暫時可以得出結論:曲牌【浪里來】的名稱更改應該是《九宮大成》編撰者的有意為之,目的是為了標名該曲牌具有“煞”也就是尾聲的功能。

(二)曲牌【浪里來煞】的命名流變

【浪里來煞】實為曲牌【浪里來】用作尾聲曲牌時的名稱,《九宮大成》中共計有15支【浪里來煞】,其中有一支在《北詞廣正譜》中也有收錄,是元代喬吉的雜劇《玉簫女兩世姻緣》第二折中使用的尾聲曲牌,首句為:心事人拔了短籌。[5]該雜劇的第二折共使用了12支曲牌,【浪里來煞】作為尾聲曲牌接在【浪里來】后面。據《九宮大成》卷六十商角套曲的注釋該套曲出自《元人百種》,筆者翻閱后發現原雜劇中該曲牌的原名稱為【高過隨調煞】。

根據《元人百種》的記錄,這折雜劇的使用的全部曲牌為:【集賢賓】、【逍遙樂】、【尚京馬】、【梧葉兒】、【醋葫蘆】、【金菊香】、【浪里來】、【后庭花】、【金菊香】、【柳葉兒】、【浪里來】、【高過隨調煞】;而《九宮大成》中這折雜劇使用的曲牌分別為:【集賢賓】、【逍遙樂】、【上京馬】、【梧葉兒】、【醋葫蘆】、【金菊香】、【醋葫蘆】、【后庭花】、【金菊香】、【柳葉兒】、【浪里來】、【浪里來煞】。

《九宮大成》的編著者在收錄此套曲中,除了“尚”字改為“上”字這樣的修改之外,對曲牌名稱也做了修改。值得關注的是:首先,以《玉簫女兩世姻緣》第二折為例,通過與《元人百種》的收錄版本比對可以發現,曲牌【浪來里】已經改為【浪里來】。這并不是個例,經筆者比對,《九宮大成》第六十卷商角套曲中收錄的雜劇,它們的原始雜劇劇本(即《元人百種》中收錄的劇本)大多用的曲牌也都是【浪里來】,當用作尾聲時也是【浪里來煞】,而并非【浪來里】;其次,觀察這折雜劇的曲牌聯套的次序可發現,在《元人百種》中,原劇本使用了兩支【浪里來】,而在《九宮大成》中僅用了一支【浪里來】,且位置位于尾聲曲牌的前面,中間的一支【浪里來】則以【醋葫蘆】代替。

由此可以回答上一節中的遺留問題,曲牌【浪里來】的更名實際上并非是《九宮大成》編著者的“原創”,早在明代臧懋循的《元人百種》中,就將這些元代雜劇使用的曲牌名稱做了梳理,曲牌易名之舉在歷代戲曲譜的收錄中早就開始了。此外,筆者在尋找《九宮大成》曲譜出處時也觀察到,關于【浪里來】曲牌的使用,在詞調音樂中,原始作品用的曲牌名稱均為【浪來里】,而在雜劇作品中,已經有雜劇作家將該曲牌易名為【浪里來】。

除了曲牌命名更改外,筆者更關注的是曲牌【浪里來】在整折雜劇的曲牌聯套中體現出的獨特性。通過與《元人百種》比對可知,《九宮大成》的編著者為了突出【浪里來】作為尾聲曲牌功能性,曲牌【浪里來】在用作尾聲時統一命名為【浪里來煞】,或者也有將【浪里來】以曲牌聯套形式用在結尾處的情況,即以【浪里來】—【浪里來煞】的聯套形成結尾,其余在套曲中間出現的只曲【浪里來】均被曲牌【醋葫蘆】替換了。

在《中國曲學大辭典》的【浪里來】詞條中也提道:“《北曲新譜》謂:‘此章與【醋葫蘆】全同,惟板式不同,觀《廣正》可知。此外則【醋葫蘆】可連用十余支,【浪來里】只可一支或兩支,如用兩支,且須隔開?!纠藖砝铩靠勺魑猜曈?,【醋葫蘆】則不能。凡此均可證明二者實非一調,故《正音》《廣正》皆兩收之?!盵4]

筆者將《九宮大成》中收錄自《元人百種》的兩部雜劇中使用的曲牌名稱進行了比對,如下表格所示:

通過比對可以發現:

1、《北曲新譜》中說:“曲牌【醋葫蘆】可連用出現,而【浪里來】則不可連用,連用時必須將兩支隔開?!边@一說法是正確的。在《元人百種》中曲牌【醋葫蘆】連用出現時,將連用曲牌稱為【么篇】,在《九宮大成》中將其該為【又一體】,兩者均表示同一曲牌的聯套出現形式。

2、《北曲新譜》中說:“【浪來里】可作尾聲用,【醋葫蘆】則不能?!?《九宮大成》中也有注釋:“【浪里來】四闕,句法少有不同,按此體,即與【醋葫蘆】仿佛,因用為煞,故易其名?!盵5]二者言論均可證明【浪里來】與【醋葫蘆】有著相似的關系,而最大的區別是【浪里來】常被當作尾聲曲牌使用。上文中筆者也有論述為了突出曲牌【浪里來】的功能性,在《九宮大成》的套曲音樂中,套曲中間出現的【浪里來】被【醋葫蘆】代替了,僅在尾聲部分使用尾聲曲牌【浪里來煞】。

3、從雜劇《玉簫女兩世姻緣》和《死生交范張雞黍》的曲牌使用對比中可以看到,《元人百種》的原始尾聲曲牌分別為【高過隨調煞】和【隨調煞】,而《九宮大成》中將其均改為【浪里來煞】。一來編者修改尾聲曲牌應有對于保持套曲格式統一的考量;二來也說明曲牌【隨調煞】與【浪里來煞】應該在句法上也有相似之處。在《九宮大成》的第五十九卷中在曲牌【隨調煞】后面編者有注釋:“按【隨調煞】句法,增減不一,本【浪里來煞】之增減體。舊譜誤作【尾聲】,次曲《元人百種》誤作【啄木兒煞】,今改正?!盵5]這段注釋體現了《九宮大成》編著者對尾聲曲牌名稱的重視程度,尾聲曲牌在不同宮調中有其固定的名稱,尤其是在套曲中,編者嚴格保持了尾聲曲牌的名稱統一。此外,注釋也說明了【隨調煞】與【浪里來煞】在句法上的關系,二者是正體與變體的關系,同出一源。

(三)曲牌【高過浪里來煞】的命名流變

在《九宮大成》的第五十九卷中共收錄了5支【高過浪里來煞】,與【浪里來煞】有所不同的是,按照《九宮大成》的注釋,【高過浪里來煞】的命名與支曲曲牌【浪里來】的關系并不十分密切。

《九宮大成》的五十九卷中注釋道:“按【高過浪里來煞】,舊譜作【高平煞】,首闕《廣正譜》所載脫去首句,今增全?!盵5]筆者翻閱了《北詞廣正譜》,其中一支收錄自康退之的雜劇作品《黑旋風負荊》,原始的曲牌名稱是【高平煞】,首句為:蜻蜓兒怎敢把泰山搖;另有一支收錄自曾瑞卿的散套作品《宮詞》,在《太和正音譜》中被收錄在商調集賢賓套中,原始的曲牌名稱也是【高平煞】,首句為:照愁人,殘蠟碧熒熒。[6]

以上兩部雜劇可證明【高過浪里來煞】與【高平煞】有著直接關系,在《九宮大成》中將【高平煞】改為【高過浪里來煞】收錄。由此看來,【高過浪里來煞】似乎并不是【浪里來煞】的變體,與支曲曲牌【浪里來】也并無關系。那么為什么《九宮大成》并不按照原始曲牌名稱收錄而要將其曲牌名稱修改?它真的與支曲曲牌【浪里來】毫無關聯嗎?[7]

為了解決這一疑惑筆者先在《中國曲學大辭典》中找到了關于【高平煞】的詞條,其中提及【高平煞】在使用的時候在句式結構上多有變化:“不增句者極少,一作【高平調煞】,曲中用【高過浪來里】全章,故有徑題【高過浪來里】者,如《范張雞黍》。此章照例用在尾聲之前,惟《元曲選》本鄭廷玉《看錢奴》至此為止,其下并無尾聲;元刊本固原有尾聲【浪來里煞】也?!靖哌^浪來里】可單用?!盵4]

按照《中國曲學大辭典》中的提示,筆者尋找了【高平煞】詞條中提及的兩部雜劇。雜劇《范張雞黍》全名《死生交范張雞黍》,是元代劇作家宮天挺的作品。在《九宮大成》的六十卷有收錄第三折,其中最后兩支曲牌為【高過浪里來】與【浪里來煞】。在《元人百種》收錄的版本中,第三折的最后兩支曲牌是【高過浪來里】與【隨調煞】;雜劇《看錢奴》全名《看錢奴買冤家債主》,是元代劇作家鄭廷玉的作品。在《元刊雜劇三十種》收錄的版本中,第三折的最后兩支曲牌為【高過煞】與【浪里來煞】;而在《元人百種》的版本中則將這兩支曲牌合并成一支【高過浪來里煞】。[8]

首先,根據這兩部雜劇在不同曲譜中收錄的曲牌名稱來看,【高過浪里來】應該和【浪里來煞】是有一定關聯的,兩支曲牌是聯套關系,出現在尾聲處使用;其次也可證明,早在《元人百種》中【高過浪來里煞】就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尾聲曲牌了,它集合了【高過煞】與【浪里來煞】。如果說【高過煞】與【高平煞】有關系的話,就可說明【高過浪來里煞】實際上有可能是【高平煞】與【浪來里煞】的集合,兩者合并一支曲牌用作尾聲時便修改了名稱為【高過浪來里煞】,《九宮大成》中將其記錄為【高過浪里來煞】。[9]

綜上,尾聲曲牌【高過浪里來煞】的曲牌流變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是按《九宮大成》的說法,【高過浪里來煞】又名【高平煞】;第二種是按《中國曲學大辭典》的說法,【高過浪里來煞】是【高平煞】與【浪里來煞】的集合。

三、小結

【浪里來煞】與【高過浪里來煞】是北曲“商調”中的特色曲牌,它們與支曲曲牌【浪里來】的關系匪淺,無論從曲牌命名,還是從曲體結構本身,都有諸多相似之處,在“與支曲相關的尾聲曲牌”這一類型的尾聲曲牌中是很具有代表性的。通過對這兩支曲牌的研究,也側面反映了《九宮大成》的編著者在對于歷代曲譜中收錄中,在編撰整理方面是有一定的規律可循的。[10]

參考文獻:

[1]喬建中.土地與歌[M].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1998.

[2]王秋桂主編.《善本戲曲叢刊》第6輯[M].臺北:臺灣學生書局,1987.

[3]劉崇德.新定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校譯[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8.

[4]齊森華,陳多,葉長海主編.中國曲學大辭典[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

[5]劉崇德主編.《中國古代曲譜大全》第三冊[M].沈陽:遼海出版社,2009.

[6]吳志武.《新定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研究[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17.

[7]褚歷.《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曲牌的幾個藝術特征[J].交響,1997(2):24-29.

[8]曾鳳凰.《元曲選》與《元刊雜劇三十種新?!返摹犊村X奴》比較[J].懷化學院學報,2015,34(03):91-95.

[9]蘇靜.明清俗曲【寄生草】曲牌研究[D].山東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

[10]馮光鈺.中國曲牌考[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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