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垃圾扔出一紙傳票

馬小鈴

小王子：扔垃圾似乎是一件非常小的事，實際上，考慮到我們制造的垃圾正在縮小人類的生存空間，給我們這個世界造成極大的負擔，我們正應該正視這件事，并做好它。

2016年7月，我剛到荷蘭不久，住的是海牙的一個單間公寓。海牙雖然是荷蘭的行政中心，但物價偏低，于是成了政府安置難民的首選。他們都是低收入群體，不少人會去垃圾箱里翻找東西。

荷蘭的垃圾分類做得非常完善，倒垃圾前必須做好分類，如果丟錯了，可是要罰錢并被處罰社會勞動的！可我經?？吹接腥税汛笮臀锲分苯佣言诶渑赃?，比如廢棄的床、書桌等，有些還非常新。這時，難民會把中意的東西帶回家。物盡其用，多好！

有一天，當地搞“黑色星期五大酬賓”，我買了兩推車的東西。待我歸整完畢，想去扔垃圾時，六個紙箱讓我猶豫了一下：質量這么好的紙箱，直接扔進垃圾箱豈不是浪費？我決定把箱子擺在紙質垃圾箱旁邊，有需要的人自取唄！

次日，六個箱子就只剩兩個了，看來其余四個都被人挑走了。然而，兩天之后，家里迎來了第一批客人，就是傳說中的“片警叔叔”。警察耐心而細致并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向我說明了前來的原因：你在垃圾箱邊上堆放了兩個紙箱，違反了垃圾箱分類管理法，每個紙箱罰款47歐元，兩個94歐元，加上3歐元手續費，共97歐元。稍后，社區也會對我的“違法”行為做出處罰決定，通常是罰一整天的社會勞動。

聽完之后我腦中好像有一萬只蜜蜂飛舞。我的初衷是好的呀，況且97歐元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呢！我知道荷蘭的所有處罰都有一個申訴的機會，所以我當即拒絕了這筆罰款，并有理有據地向片警叔叔說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警察叔叔聽完后，說稍后會通知我處理結果。

不交錢？庭上見！哪想到，這一“稍后”，直接到了三年后。如今我早已搬家多次，換了居住城市，講荷蘭語，由學生簽證換了綠卡。不過，從這一紙傳票看來，有關部門并沒有接受我的說辭，直接把我給告了！我閱讀了傳票的內容，發現仍有機會為自己“辯護”，于是我在規定時間內，以之前同樣的理由書面駁回了這份起訴。兩個月后，我又收到了法院的傳票，告訴我之前的“駁述”無效，強制我本人出庭說明情況，我可以請律師為自己辯護。為了一件出自好心的小事兒，結果鬧到要上法庭！那時我已經很后悔了。

時間到了，我提前一個半小時到了法院，心想海牙是搞國際仲裁的，多少國際上的重犯都是在這兒被審判的呀，他們在進法庭之前是不是也跟我有一樣的心情？進去之后，法官如同日常對話一樣，讓我復述當時發生的事件和自己辯護的理由。法官對于我愿意親自出庭表示感激，也對我沒有聘請律師的勇氣表示嘉獎，同時也表示理解我當初沒有把紙箱扔進垃圾箱的初衷，然而，他理解卻不能支持我的這種“堆放雜物”的行為，所以社會勞動還是要做的，罰款可以取消。

離開法院后，我乘車回家，正好路過一家寵物店。店里一只四歲的“老兔子”因為年紀太大了沒人買，現在打折促銷，兔子加籠子，只要100歐元，否則就要被送去安樂死！本來以為97歐元的罰款逃不掉，如今被免了，就用這些錢拯救一條小生命吧。我的事很快在華人圈里出了名。之后，來家里的客人都會問我為什么買一只老兔子，我說：“這是一個長長的故事，要從兩個紙箱說起……”

樹村摘自《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