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訓斥孩子們。
我最先訓斥的是我的女兒。
一次,8歲的女兒把我的五十元錢拿去夾在她自己的書本里。
我發現錢少了五十元,我知道不是掉了的,是女兒拿去了。于是我找到了訓斥女兒的理由。
我找到那本書。我把它拿到女兒的面前。
然后我把它狠狠地摔在那張很小的桌子上——“啪!”女兒嚇了一跳。
我大聲地高吼,你說!這錢怎么回事!
女兒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我仍在大聲地高吼,這錢掙得容易么?!你現在就亂拿錢,以后怎么辦?
女兒小聲地說,我下次再也不拿了。
我仍然在高吼。我高吼完之后,再次把這本書狠狠地摔到地上。它再次發出“啪”的一聲。
女兒驚恐地看著這本書,已經淚流滿面了。
那時是我心境最晦暗的時候。
女兒念中學之后一段時間,與她一個同學的關系產生了裂痕。那天,她在電腦上給我寫了一封信。她把自己的委屈與現時的心情很凄涼地寫了出來。我能想象得出,她寫的時候是流著淚的。我突然想起那次為了五十元錢對她的過分的訓斥。
還有一次是訓斥另一個孩子。堂妹的孩子,一個7歲的孩子,有幾天住在我這里。
那天他在電腦上寫《西游記》讀后感。他剛寫完,一不小心把電腦踹到了地上。
“啪啦——”翻倒在地的電腦發出了很大的響聲,顯示屏剎時一片漆黑。
好了,我又找到訓斥的理由了。
我一把把他從電腦旁提了起來。我高吼:“好你個周輝!你看你看!你踹倒了電腦!”我同時一把抓過他的手,拍了過去。他同樣地哭了。高聲地哭了。
后來,我想,我為什么這么訓斥孩子?我的心境晦暗么?我的心境為什么晦暗?我想,我肯定不是為了這臺電腦而這么去訓斥他的。
我是有著自己內心晦暗的人。人有時控制不了自己,就會把壞情緒加害給比自己更弱小的人,這種情緒無疑是可怕的,它會直接影響被自己加害過的人,甚至會影響到人格的塑造。因此,克制是美德。
馬敘: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浙江省散文學會常務副會長,出版有多部文學作品集,曾獲第十屆十月文學獎。
編輯 王晨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