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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世祖統治江南時期杭州洞霄宮的歷史變遷

2020-04-12 15:40湯陸杰南京大學
清華元史 2020年0期
關鍵詞:宮觀圖志道士

湯陸杰(南京大學)

洞霄宮,宋代以前稱作天柱觀,是浙江杭州地區極具盛名的道教圣地。根據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相關專家在1981年以及2015—2016年兩次的實地走訪與考古調查,現存洞霄宮的主體建筑遺址位于杭州臨安市青山湖街道宮里村與余杭區中泰街道九峰村交界處的山間小盆地內,東距杭州市區約22 公里,地理坐標東經119°50′41″,北緯 30°14′4″。[1]奚柳芳:《洞霄宮遺址考實》,《浙江師范學院學報》1985年第1 期;楊曦:《洞霄宮建筑遺址考古調查與歷史考述》,《杭州文博》2017年第2 期。雖然洞霄宮的地上建筑現已蕩然無存,但在中國的歷史上洞霄宮卻存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根據史料記載,從西漢時期創制宮觀開始,洞霄宮歷經了漢、晉、唐、宋、元、明、清等朝代,共計兩千余年的歷史。其中,在元世祖統治江南時期,即從至元十三年(1276)元軍下江南到至元三十一年(1294)忽必烈駕崩,洞霄宮不但在宋元易代中形成的江南道教格局中完成了過渡與重建,而且在至元十八年(1281)道教受到佛、道辯論失敗而處于中衰狀態的時空背景下自力更生,保存道教傳承火種,為元成宗時期的復興奠定了基礎。

一、元代江南道教格局形成時期(1276—1281)

汪元量詩云:“丙子正月十有三,撾鞞伐鼓下江南。皋亭山下青煙起,宰執相看似醉酣?!盵1]汪元量:《湖州歌九十八首·其一》,《汪元量集校注》卷2,胡才甫校注,浙江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54 頁。元世祖至元十三年(1276)正月,元朝大軍統帥伯顏率軍包圍了南宋都城臨安,并駐扎在臨安城郊外的皋亭山上。南宋皇室回天無力,于該年二月四日向元廷投降,獻上降表和傳國玉璽,從此“南北一家今又見,乾坤再造古曾聞”[2]龔開:《陸右丞君實挽詩》,厲鶚輯:《宋詩紀事》卷80《龔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1932 頁。。由于在宋度宗咸淳十年(1274)洞霄宮被一場大火焚毀殆盡,因此對于正在全力重建的諸位道士而言,改朝換代意味著前途的未卜,他們不知新政權會如何對待故宋境內的一切事物。

所幸在宋元易代的過程中,元世祖忽必烈為了鞏固元廷對江南地區的統治及減少征伐南宋殘余勢力的阻礙力量,采取了一系列安撫綏靖的措施。江南地區的道教作為社會上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獲得了元世祖的優厚禮遇。在南宋政權投降后,元世祖下達了《歸附安民詔》,其中提到對于道教的處置內容:“前代圣賢之后,高尚儒、醫、僧、道、卜筮,通曉天文歷數,并山林隱逸名士,仰所在官司,具以名聞。名山大川,寺觀廟宇,并前代名人遺跡,不許拆毀?!盵3]《元史》卷9《世祖紀六》,中華書局1976年版,第179 頁。在此基礎之上,元世祖于一年后又針對各類強取豪奪、騷擾破壞道教發展的行為下達旨意要求嚴行禁止:

至元十四年十一月,欽奉圣旨節該:……這的每宮觀里房舍,使臣休安下者。不揀是誰,休倚氣力住坐者。宮觀里休斷公事者,官倉米糧休頓者,不揀是甚么什物休頓放者。鋪馬只應休著者,地稅、商稅休與者。但屬宮觀田地、水土、莊佃、竹葦、園林、碾磨、船只、解典庫、浴塘、店舍、鋪席、醋酵,不揀甚么差發休著者。俺每的明降圣旨與呵,推稱諸色投下,于先生每根底,不揀甚么休索者先生每也休與者。[1]《元典章》卷33《禮部六》“釋道·宮觀不得安下”條,陳高華、張帆、劉曉、黨寶海點校,中華書局、天津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1136 頁。

正是得益于元世祖忽必烈所頒布的這一系列的措施,作為江南地區道教代表之一的杭州洞霄宮,其重建工作也進行得如火如荼。由宋入元的前朝遺老家鉉翁如此描繪:“咸淳甲戌臘月,不戒于火,千礎皆灰。會世運更革,歸化圣朝,山中諸老合力營之,既底于成,為力勤矣?!盵2]家鉉翁:《重建洞霄宮記》,鄧牧:《洞霄圖志》卷6《碑記門》,《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559 號影印元至大年間舊鈔本,臺北成文出版社1983年版,第202 頁。一舉使得洞霄宮重煥生機。龍虎山第三十七代天師張與棣在元世祖至元十九年(1282)時隨同其父張宗演從大都返回龍虎山道場的路程中曾經前往洞霄宮游覽,其詩作《至元壬午暮春既望游洞霄伏睹虛靖留題次韻》描繪了重建后樓宇高危林立的盛景:“洞天福地豈仙鄉,一派丹泉落澗長。山鎖九重塵不到,樓高百尺鶴來翔?!盵3]張與棣:《至元壬午暮春既望游洞霄伏睹虛靖留題次韻》,孟宗寶編:《洞霄詩集》卷9,《中國道觀志叢刊續編》影印《宛委別藏》本,廣陵書社2004年版,第123 頁。隨行的龍虎山道士張德老也和詩道:“玉京仙仗此徘徊,得侍真人捧詔來。九鎖峰巒隨地轉,五云樓觀自天開?!盵1]張德老:《和隨侍天師真人游大滌詩》,孟宗寶編:《洞霄詩集》卷9,第124 頁。

在此期間,洞霄宮又獲得了新政權的承認和護持?!抖聪鰣D志》記載:“蒙管領江南諸路道教所、總攝江淮荊襄等路道教所以名山事實聞奏,至元十八年欽奉圣旨,護持山門?!盵2]鄧牧:《洞霄圖志》卷1《宮觀門·洞霄宮》,第29 頁。有學者在著作中據此認為洞霄宮在元代獲得超凡地位,擁有統領江南諸路道教和江淮荊襄等路道教的權力,這種觀點實則是對元代道教的基本格局和歷史不熟悉而導致對材料文意的誤讀。元世祖平定江南初期,針對南宋舊有的道教格局進行了大幅度的改變,最大的變化在于按照地域而不是按照教派劃分道教管理范圍,因此龍虎山張天師獲得了比在南宋時只是提領三山符箓更大的權力,將南方道門都納入其管轄之內。根據史書的記載,龍虎山第三十六代天師張宗演“當至元十三年,世祖已平江南,遣使召之。至則命廷臣郊勞,待以客禮”[3]《元史》卷202《釋老傳》,第4526 頁。。為了報答其父第三十五代天師張可大對于忽必烈“后二十年天下當混一”的神仙之言,元世祖于至元十四年(1277)張宗演返回龍虎山道場之前,“賜玉冠、玉圭、金織文服,賜號演道靈應沖和真人?!越o三品銀印,令主江南道教事,得自給牒度人為道士。路設道錄司,州設道正司,縣設威儀司,皆屬焉”。[4]元明善奉敕編,周召續編:《龍虎山志》卷上《人物上·天師·張宗演》,《三洞拾遺》第13 冊影印明代修補續增本,黃山書社2005年版,第18 頁。這種殊榮奠定了龍虎山張天師作為江南地區道教共主的地位,同時也因張天師特殊的“家族甲乙制”傳承方式保證了元朝統領江南諸路道教的權力始終不會落在龍虎山張天師家族以外的道士手上,所以洞霄宮的道士們不可能擁有此項巨大權力。同樣,總攝江淮荊襄等路道教的權力也不可能屬于洞霄宮的道士。據袁桷《有元開府儀同三司上卿輔成贊化保運玄教大宗師張公家傳》記載,龍虎山道士張留孫 “(至元)十五年,加玄教宗師,授道教都提點,管領江北、淮東、淮西、荊襄道教事,配銀印”[1]袁桷:《有元開府儀同三司上卿輔成贊化保運玄教大宗師張公家傳》,《清容居士集》卷34,《四部叢刊初編》影印元刊本。。江淮荊襄即“江北、淮東、淮西、荊襄”的略稱,因此當時擁有此項權力的應是張留孫。那么至元十八年是否已經存在這兩個道教所?根據揭傒斯《樂丘碑》的記載:“至國朝,天下郡縣置道官,又置南北道教所以領之?!盵2]揭傒斯:《樂丘碑》,《揭文安公全集》卷12,《四部叢刊初編》影印烏程蔣氏密韻樓藏孔葒谷抄本。證明龍虎山張天師在設置地方的道教管理機構之后,確實設置了總管南方道教的最高機構,借此達到與北方全真教分庭抗禮的目的。至于另外一個道教所,學者萬鈞有過研究,其根據《張公家傳》的記載,認定張留孫早在至元十五年就擔任“江淮荊襄等路道教都提點”一職,故此“江淮荊襄等路道教都提點所”的設立年代至遲應在此之時。[3]萬鈞:《江淮荊襄等處道教都提點所小考》,《世界宗教》2014年第3 期。本文在此補充一則材料,在《叢書集成初編》本《洞霄圖志》的書末有一篇《洞霄圖志題名》,其中記載張留孫的官銜稱號是“特賜上卿、玄教大宗師、志道弘教沖玄真人、總攝江淮荊襄等路道教所、同知集賢院道教事”[4]鄧牧:《洞霄圖志》卷6《碑記門·洞霄圖志題名》,《叢書集成初編》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01 頁。按:鄧牧《洞霄圖志》現存有多個不同的版本,本文選擇《中國方志叢書》本作為主要的引用版本,因此除其他版本注明必要的版本信息外,《中國方志叢書》本一律不再注明版本信息。。此可證明“江淮荊襄等路道教都提點所”即“總攝江淮荊襄等路道教所”,只是記錄的名稱不同而已。所以,對于本段開頭所述的《洞霄圖志》記載應做如下理解:蒙受兩個道教所最高負責人張宗演和張留孫的幫助,洞霄宮的著名事跡上奏給忽必烈知曉,于是至元十八年元世祖便下旨護持山門。至元十八年正值張宗演第二次入朝覲見元世祖忽必烈,有理由認為這次入京之行中其向朝廷推薦洞霄宮,使洞霄宮獲得元世祖下旨護持山門的榮耀。所以在張天師等人次年的返程之中,洞霄宮的道士們投桃報李,極為熱情地接待了張宗演一行,并且將其詩作列入之后編纂的《洞霄詩集》中“國朝”首卷首詩。

即便如此,也應該看到洞霄宮的地位在元代已是今非昔比,尤其相對于南宋時期而言。因為宋廷創制的中央、地方、宮觀三級管理體制,道冠官階、道官選拔方式等,都不同程度地被金、元、明、清各代所承襲[1]唐代劍:《宋代道教管理制度》,線裝書局2003年版,第190 頁。,所以本文選擇了道官制度這一角度進行分析。宋代中央設置道錄院,地方設置道正司,基層宮觀設置住持管理道教事務;元代中央則有集賢院,地方有道教所等四級管理機構,基層宮觀仍設置住持管理道教事務,宋元的道官結構大致對等。宋代道錄院以左為尊,其下設置左、右街正道錄,副道錄,首座,都監,鑒義[2]龔延明:《宋代官制辭典》,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323 頁。,共計十員,這些官職均只能由道士充當。據《洞霄圖志》記載,南宋時期的洞霄宮高階道士中有四人被授予道錄院的職位。例如洞霄宮住持李洞神,“高宗賜號明素,俾主寧壽觀。未幾,乞還山,授右街道錄,主洞霄宮”[3]鄧牧:《洞霄圖志》卷5《人物門》,第144 頁。。住持陳希聲,“以行業清高際遇高宗,授右街鑒義,俾主洞霄宮”[1]鄧牧:《洞霄圖志》卷5《人物門》,第145 頁。。知宮事俞延禧,“高宗賜御衣象簡,遷授道秩”[2]鄧牧:《洞霄圖志》卷5《人物門》,第147 頁。,據《洞霄圖志·洞霄宮住持題名》可知,官職為“左街道錄”。道士楊清一,宋理宗咸淳九年(1273)“升左街鑒義”。[3]鄧牧:《洞霄圖志》卷5《人物門》,第157 頁。此外,楊清一的師父郎如山在宋理宗景定年間因為需要照顧自己俗家的父母,曾經請辭宋廷敕賜給他的道錄院官職的任命。[4]鄧牧:《洞霄圖志》卷5《人物門》,第156 頁。該處的原文為:“宋景定間,召居延祥觀,賜號總教大師。欲畀道秩,辭愿榮親。上從之,官其父必聞迪功郎?!倍搅嗽?,洞霄宮道士的地位就下降了很多。據《洞霄圖志·洞霄宮住持題名》記載,元代洞霄宮的高階道士中也有四人授予道教官職,但全部是浙西地區的地方性職位。例如洞霄宮住持曹志堅,“至元己卯十月,奉師札充副職,兼本路道教提點”[5]鄧牧:《洞霄圖志》卷5《人物門·洞霄宮住持題名》,第101 頁。,即杭州路道教提點。住持郎如山,“(至元)己丑八月,升提舉知宮,浙西道道教提點”[6]鄧牧:《洞霄圖志》卷5《人物門·洞霄宮住持題名》,第102 頁。。住持舒元一,“(至元)己丑八月,升浙西道道教提舉”[7]鄧牧:《洞霄圖志》卷5《人物門·洞霄宮住持題名》,第102 頁。。同知宮事楊清一,“大德丁酉九月,欽奉圣旨,授杭州路道錄、龍德通仙宮住持提點”[8]鄧牧:《洞霄圖志》卷5《人物門·洞霄宮住持題名》,第105 頁。。至于中央層面管理道教的集賢院,學者林巧薇通過研究發現,授予“知集賢院道教事”官職的只能限于全真教、龍虎山張天師和玄教三個道派的掌門人。[9]林巧薇:《試論元代集賢院與地方道教事務管理的關系》,《世界宗教文化》2015年第6 期。綜上所述,洞霄宮已經完全被排除在元朝道教的核心圈之外。由是,洞霄宮不得不通過龍虎山天師張宗演和玄教大宗師張留孫兩人的特殊管道才能和元朝中央甚至皇帝本人取得間接聯系,以冀獲得元朝的各項旨令優待。這種情況也并非個案,《元典章》記載作為南方道教“三山符箓”之一的閣皂山要為皇帝行法箓之事的時候,也必須經由“張宗師奏”獲得許可才行。[1]《元典章》卷33《釋道·閣皂山行法箓》,第1139 頁。

二、元代江南道教中衰時期(1281—1294)

至元三十一年(1294)春正月,元世祖在大都的紫檀殿駕崩,其孫孛兒只斤·鐵穆耳繼承皇位,即元成宗。在張留孫面見元成宗之時,兩人發生了一段意味深長的對話:

上令就馬,且語之曰:“卿家老君,今猶爾睡邪?”意謂焚經后,道教中衰也。 公對曰:“老君今當覺矣?!鄙蠍?。傳駕屢親祠崇真。[2]趙孟頫:《上卿真人張留孫碑》,見陳垣編纂,陳智超、曾慶瑛校補:《道家金石略》,文物出版社1988年版,第912 頁。

從以上的對話得知,在元世祖忽必烈統治時期曾發生了焚燒道藏經典圖版的重大事件,從而導致元代道教整體的衰微。據史書記載,這個事件發生的時間是元世祖至元十八年(1281),它導致了元世祖忽必烈對于道教的觀點和政策發生了重大變化,可以說是元代道教史上一個重要的轉捩點。

事件的緣由是上一年(1280)四月元大都的崇福寺僧眾想要收回被全真道道教提點甘志泉惡意占據的佛寺吉祥院舊址,引發了佛、道團體之間的流血沖突,場景十分慘烈,據《大元至元辨偽錄》記載:“長春道流謀害僧錄廣淵,聚徒持捉、毆擊僧眾。自焚廩舍,誣廣淵遣派僧人縱火,且聲言焚米三千九百余石,他物稱是?!盵1]釋祥邁:《大元至元辨偽錄》卷5,《續修四庫全書》子部第1289 冊,影印北京圖書館藏元刻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460 頁。由此曾經引起佛、道辯論的關于《道藏》中是否存在偽經的問題繼續發酵。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于是上命樞密副使與前中書左丞文謙、秘書監友直、釋教總統合臺薩哩、太常卿忽都于思、中書省客省使都魯、在京僧錄司教禪諸僧及臣等,詣長春宮無極殿,偕正一天師張宗演、全真掌教祁志誠、大道掌教李德和、杜福春,暨諸道流考證真偽”[2]釋祥邁:《大元至元辨偽錄》卷5,第460 頁。。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仍舊是與前幾次的佛道辯論得出同樣的結論—佛勝道敗,于是元世祖忽必烈“遂詔諭天下道家諸經可留《道德》二篇,其余文字及板本化圖一切焚毀,隱匿者罪之。民間刊布諸子醫藥等書,不在禁限。今后道家者流,其一遵老子之法”[3]釋祥邁:《大元至元辨偽錄》卷5,第461 頁。。由于這次辯論是在大元混一這樣一個新的歷史背景之下進行的,并且參與辯論的人員從佛、道兩方來看都有了更廣泛的代表,尤其是南方代表也參與其中。因此從某種程度來講,這也就代表著元代的道教地位整體處于佛教地位之下,《元史·釋老傳》就如此評價:“元興,崇尚釋氏,而帝師之盛,尤不可與古昔同語。維道家方士之流,假禱祠之說,乘時以起,曾不及其什一焉?!盵4]《元史》卷202《釋老傳》,第4517 頁。

借助著這股以佛教全面取勝的政治風向,遠在江南之地的藏傳佛教僧人楊璉真加也開始了打擊江南地區道教,大肆擴張佛教勢力的舉措。其實楊璉真加早在至元十四年(1277)便已經進入江南地區。根據史料記載,當時元世祖忽必烈“詔以僧亢吉祥、憐真加、加瓦并為江南總攝,掌釋教,除僧租賦,禁擾寺宇者”[1]《元史》卷9《世祖紀六》,第188 頁。關于該處的“憐真加、加瓦”點校問題,參見陳高華:《再論元代河西僧人楊璉真加》,見氏著:《元朝史事新證》,蘭州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143—160 頁。。只因囿于元世祖在平定江南之初制定的各種保護政策,并未有過于出格的表現,但這次佛、道爭辯的結果反而給了楊璉真加巨大的倚仗。元代的政書《廟學典禮》記載了楊璉真加的此種惡行:

近體知得楊總攝等倚恃權勢,肆行豪橫,將各處宮觀、廟宇、學舍、書院、民戶房屋、田土、山林、池蕩及系官業產,十余年間盡為僧人等爭奪占據。略舉杭州太一宮、四圣觀、林處士祠堂、龍翔宮、伍子胥廟,紹興鴻禧觀及湖州安定書堂,鎮江淮海書院等處,皆亡宋以前先賢名跡、江山形勝之地,遠者百有余年,一旦皆被僧人強行抵賴,或稱先系寺基,或云僧人置到,不經官府陳理,一旦使力逐出業主,將應有財賦錢糧等物據為己有。[2]《廟學典禮》卷3《郭簽省咨復楊總攝元占學院產業》,王頲點校,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63 頁。

在這份罪行清算的文書中,當時由洞霄宮高階道士住持的宮觀杭州太一宮赫然在列。杭州太一宮有兩座,分別是東太一宮和西太一宮。這兩座道觀在南宋時期都是地位尊貴的皇家御前宮觀,在宋元易代之后受到了來自元朝政府有意地打擊,逐漸落沒。[1]吳小紅:《南宋御前宮觀在元代的變遷》,見李治安、宋濤主編:《馬可波羅游歷過的城市—Quinsay》,杭州出版社2012年版,第514 頁。張天師遴選杭州地區名道,東、西太一宮便被分配到洞霄宮高階道士周允和與郎如山名下。東太一宮在元代的史料記載極其缺乏,目力所及唯有《洞霄圖志》記載道士周允和于“至元戊寅(按:至元十七年),授崇道沖應清真大師、洞霄主席。壬午(按:至元十九年)三月,兼領太一宮。秋九月,復還九鎖”[2]鄧牧:《洞霄圖志》卷5《人物門·列仙》,第131 頁。。根據吳小紅對明代田汝成《西湖游覽志》關于杭州東太一宮描述的考察,認為東太一宮在入元之后長期處在破敗隳廢的狀態,甚至最后只剩下長期荒廢的宮殿基址,推測應在楊璉真加統攝江南時期遭其毒手而被毀壞。[3]吳小紅:《南宋御前宮觀在元代的變遷》,見李治安、宋濤主編:《馬可波羅游歷過的城市—Quinsay》,第516 頁。應當說這個猜測是合理的,因為這也解釋了道士周允和在擔任東太一宮主持一職僅六個月就卸職返回洞霄宮這個不同尋常的現象。西太一宮的境遇則是另一番景象。根據張伯淳所撰《體玄崇教安道法師洞霄宮住持提點郎尊師墓志銘》記載:“己卯歲(按:至元十六年),以眾舉充通真齋高士、崇真觀開山住持。尋充浙西道判、太一西宮同都監?!盵4]張伯淳:《體玄崇教安道法師洞霄宮住持提點郎尊師墓志銘》,《養蒙先生文集》卷4,《元代珍本文集匯刊》影印清抄本,臺北“中央圖書館”1970年版,第143 頁。按:《元代珍本文集匯刊》在該書序言部分提及此抄本是明刊本的傳錄本,但是并未提及年代。根據《體玄崇教安道法師洞霄宮住持提點郎尊師墓志銘》中“玄”字缺最后一筆的情況可知,抄錄者應該是避清圣祖愛新覺羅·玄燁的名諱,故此抄本年代只限于清代。也就是說,時任浙西道判的洞霄宮道士郎如山于至元十六年(1279)正式接觸管理杭州西太一宮事務。同時,《郎尊師墓志銘》還提及了郎如山對于西太一宮的貢獻:“前住持有獻宮田于官者,師力詆其欺,而舊物以還,至今賴焉?!盵1]張伯淳:《體玄崇教安道法師洞霄宮住持提點郎尊師墓志銘》,《養蒙先生文集》卷4,第143—144 頁。之后的發展于《郎尊師墓志銘》則失載,但所幸的是戴表元所撰《故道錄章公墓志銘》記錄了一些內容:“初,西太乙之失其廬也,道侶棲棲然僑寄湖側,偪隘單寒,有不堪之色。一山公與其嗣逸峰楊公相繼極力補綴,漸見端緒?!盵2]戴表元:《故道錄章公墓志銘》,《剡源戴先生文集》卷16,《四部叢刊初編》影印明萬歷刊本。文中的“西太乙”即西太一宮,說明郎如山在世之時西太一宮就已經遭到了外在勢力的侵占,應該就是楊璉真加所為,即《廟學典禮》中所記錄的“杭州太一宮”。另外,還有方回游覽杭州孤山所作詩《望西太乙宮四圣觀半為僧寺》[3]方回:《望西太乙宮四圣觀半為僧寺》,《桐江續集》卷24,《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93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532 頁。其詩云:“紅墻半舊粉墻新,泥塑金涂各有神。僧道不須閑計較,等為和靖守墳人?!?和靖是宋代著名詩人林逋,終生不娶妻、不入仕,以“梅妻鶴子”聞名,死后葬于西湖孤山,宋仁宗賜謚號“和靖先生”。楊璉真加在侵占西太一宮之時也把鄰近的林逋墓納入其中,故方回有此一說以諷刺此事。加以佐證。而郎如山據推測也大概在至元十八年之后返回洞霄宮,到了至元二十二年,“升本道道錄、洞霄宮提舉知宮”[4]張伯淳:《體玄崇教安道法師洞霄宮住持提點郎尊師墓志銘》,《養蒙先生文集》卷4,第144 頁。。

當然,洞霄宮的主體道觀建筑由于元世祖至元十八年(1281)下旨護持山門,因而在楊璉真加專擅江南的十年當中并沒有遭到損毀。但非常不幸的是,“至元甲申(按:至元二十一年)六月,郁攸洊作,一夕復盡,四眾環視,于邑太息?!盵5]家鉉翁:《重建洞霄宮記》,見鄧牧:《洞霄圖志》卷6《碑記門》,第202 頁。從現存的史料記載來看,這場大火應該是意外造成,但是這場大火所造成的破壞卻相當嚴重,幾乎將洞霄宮從至元十三年重建以來的八年努力成果全部化為烏有,繼而造成洞霄宮在元代重建進度的嚴重遲滯。然而從相反的方面來說,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也讓洞霄宮的道士們在這段時間內專心祖庭事務,躲避外部壞境的凄風苦雨。關于洞霄宮元代的第二次重建進程,家鉉翁的記載十分翔實。這里起主導作用的并非是時任洞霄宮的住持郎道一,而是洞霄宮提點宮事郎如山和提舉宮事舒元一。史料記載:

提點宮事一山郎公如山、提舉宮事桂林舒公元一,敏毅介特人也,不沮不懼,宣言于眾曰:“吾將新之?!比∧舅?,運粟他所。葉心集思,鳩工度材。先建庖帑,乃筑大殿,以及余屋。元貞乙未(按:元貞元年)之三月壬子告成。[1]家鉉翁:《重建洞霄宮記》,見鄧牧:《洞霄圖志》卷6《碑記門》,第202—203 頁。

這次重建之后直到元末兵火再燃,洞霄宮再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嚴重火災。所以終元一代,洞霄宮主體建筑的布局基本就是元成宗元貞元年(1295)重建落成的樣貌。學者辛德勇對于此布局有過進一步的考證,認為洞霄宮在元代的重建并沒有按照時下流行的鐘樓與鼓樓并存(即“東鼓西鐘”)的模式進行,而是按照從唐宋時期流傳下來的定制,只建筑鐘樓而不設置鼓樓。在圖中“洞霄宮”門外的東南角的“鐘樓”對稱于西北角的“經閣”(按:《洞霄宮圖》所繪名稱為“書樓”),而且經閣的體量要明顯地小于鐘樓。[2]辛德勇:《論唐代都邑的鐘樓與鼓樓—從一個物質文化側面看佛、道兩教對中國古代社會的影響》,見氏著:《舊史輿地文錄》,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366—367 頁。

除了重建洞霄宮之外,洞霄宮的道士們還做了其他的努力,其中最為杰出者當屬郎如山。首先,郎如山并不滿足于通過張天師的間接方式與皇家產生聯系,想要通過自身的努力直接面見元世祖忽必烈,用以保護楊璉真加統攝江南的情況之下風雨飄搖的洞霄宮。根據《郎尊師墓志銘》記載,郎如山于元世祖至元二十三年(1286)“奉香入覲,奉天語款密,然非其宮事一不及”[1]張伯淳:《體玄崇教安道法師洞霄宮住持提點郎尊師墓志銘》,《養蒙先生文集》卷4,第144 頁。。但是《洞霄圖志》卻記載:“戊子(按:至元二十五年)三月,御史中丞崔公彧尋訪高道,以公入覲?!盵2]鄧牧:《洞霄圖志》卷5《人物門·高道》,第156 頁。前后有長達兩年的時間之差。本文傾向認為至元二十三年才是郎如山面見元世祖忽必烈的正確時間,因為在《洞霄圖志》同樣記載“至元二十三年十一月,欽奉圣旨,護持及本山諸宮觀”[3]鄧牧:《洞霄圖志》卷1《宮觀門·洞霄宮》,第29 頁。,這與《郎尊師墓志銘》“拜大護持,寵命悉蠲宮門租賦,至渥也,升本道道教副提點”[4]張伯淳:《體玄崇教安道法師洞霄宮住持提點郎尊師墓志銘》,《養蒙先生文集》卷4,第144 頁。的記載是相契合的。而至于《洞霄圖志》提到的御史中丞崔彧,查閱《元史》可知,崔彧曾于“至元十六年,奉詔偕牙納木至江南,訪求藝術之人。明年,自江南回”[5]《元史》卷173《崔彧傳》,第4038 頁。。由此說明崔彧或曾經不止一次地為朝廷尋訪和輸送江南的優秀人才。憑著崔彧的這股好借力的東風,郎如山順利謁見了元世祖忽必烈。兩人見面之時,郎如山憑借淵博的學識、高潔的品性和崇高的聲望,博得了元世祖忽必烈的青睞,免除了洞霄宮的賦稅,也為重建工程節省了一大筆費用。元朝皇帝給郎如山的這種恩榮持續到了元成宗時期到其去世之時為止,甚至延續到了其徒弟楊清一身上?!独勺饚熌怪俱憽酚涊d:

元貞初元,欽被圣旨提點住持洞霄宮,兼管本山諸宮觀事。明年,宣命肆頒。師自以暮景榮逢,欲入謝,非筋力所逮,俾道錄君(按:即郎一山之徒、杭州路道錄楊清一)詣闕下。承恩勞問,視昔有加,不緣懇祈,特賜宮金衣一襲,余錫賚有差。道錄君亦欽受宣命,為杭州路道司,盛事惟師聲望行輩積而后成。宋內廷承應,非遴選不得與,師表當時。國朝金綺法服,正一教惟天師、宗師得受賜,而師衣被之,凡皆同衣所不及。[1]張伯淳:《體玄崇教安道法師洞霄宮住持提點郎尊師墓志銘》,《養蒙先生文集》卷4,第144—145 頁。

但是,也必須看到這種恩寵只是特例,因為郎如山和其徒弟楊清一都是南宋時期已經成名的道士,在杭州地區甚至是江南地區已經擁有一定的影響力,元世祖、元成宗籠絡他們未嘗沒有樹立典型,穩定江南道門的意思在內。等到他們之后,洞霄宮最具盛名的道士是郎如山一系的章居實,但是不管從名聲、職位抑或是朝廷的嘉獎,都無法企及前兩者的高度,追根究底還是因為龍虎山張天師控制了江南道教最高的權力,其統治權威不可侵犯。

除了直接接觸元朝最高領導人以外,郎如山在地方上也進行了一系列的善舉。首先,在宋元易代的過程中帶來的戰爭殺戮常常導致家破人亡、尸骸枕地的慘狀,郎如山為此特設法箓事超度亡魂?!独勺饚熌怪俱憽酚涊d:“群從窶弱者咸使之有家,前后葬不能舉之喪亡慮十數。每慨兵火之余,有不得以考終及無后者比比,設黃箓大齋,按科普度凡八十名,多肸蠁之應?!盵1]張伯淳:《體玄崇教安道法師洞霄宮住持提點郎尊師墓志銘》,《養蒙先生文集》卷4,第145—146 頁。其次,面對“游洞霄者自杭來凡三舍,芻飯扉屨,無可于資。師捐私橐買趙氏故第,易建龍德通仙宮祝兩宮萬壽,延四方衣冠之士,道錄君實提點住持”[2]張伯淳:《體玄崇教安道法師洞霄宮住持提點郎尊師墓志銘》,《養蒙先生文集》卷4,第146 頁。。這對于結交文人雅士,提振洞霄宮的名望具有莫大的益處。再次,前文已經提及西太一宮被楊璉真加侵占,轉為佛寺供奉。對于這些被驅除出去無家可歸的道士,“一山公與其嗣逸峰楊公相繼極力補綴,漸見端緒”[3]戴表元:《故道錄章公墓志銘》,《剡源戴先生文集》卷16。。同時還另選地址重修了西太一宮,使得西太一宮成為洞霄宮的私產,今后只限洞霄宮道士管理。正如接續其修繕新西太一宮的洞霄宮道士章居實所言:“命之修短,天也。西宮吾家世事,不可不竟?!盵4]戴表元:《故道錄章公墓志銘》,《剡源戴先生文集》卷16。郎如山在地方上的善舉與楊璉真加罄竹難書的惡行形成了鮮明對比,在這種強烈的現實反差之下,洞霄宮的名望也從佛、道辯論的打擊之下逐漸恢復了起來。更有甚者,洞霄宮的其他道士們也學習郎如山的做法,在洞霄宮的周邊范圍乃至余杭、臨安兩縣地區也修建了新的宮觀。光從《洞霄圖志》的記載就觀察到,截至元世祖至元三十年(1293),就有元陽觀(至元十八年道士吳處仁修建于大滌山后)、沖天觀(至元十九年道士吳處仁修建于九鎖山門外)、凝真道院(至元十九年道士姚崇道修建于九鎖山外墓塢)、益清道院(至元十九年道士何自清修建于臨安縣內)、紫清庵(至元二十二年道士徐允熙修建于上塢青梓隴山)、若虛道院(至元二十五年道士曹至堅修建于余杭縣市西)、通明道院(至元二十六年道士金自吉修建于余杭縣相塢)、閑隱庵(至元二十六年道士王允升修建于大滌山來賢巖后青山)、來清道院(至元二十八年道士史德芳修建于余杭縣明星瀆,大德十年改作明星宮)、學隱庵(至元二十八年道士陸繼修修建于天柱嶺西)共計十座新的道觀。此外,郎如山還于元世祖至元三十年在杭州城內的癸辛街修建了玄同觀,正式將洞霄宮的勢力滲入杭州的核心地帶。[1]以上宮觀的建設情況,均見鄧牧:《洞霄圖志》卷1《宮觀門》,第54—60 頁。有趣的是,著名文士周密也在癸辛街居住,所以郎如山與周密之間來往變得密切,周密甚至能通過郎如山之口得到一些洞霄宮的奇聞異事,例如在《癸辛雜識》中記載了“種茯苓”一事:“道士郎如山云:‘茯苓生于大松之根,尚矣。近世村民乃擇其小者,以大松根破而系于其中,而緊束之,使脂液滲入于內,然后擇地之沃者,坎而瘞之。三年乃取,則成大苓矣。洞霄山最宜茯苓,往往民多盜種,密志之而去,數年后乃取焉。種者多越人云?!保▍瞧竺鼽c校,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159 頁)

當然,這種躁進的發展模式并不是洞霄宮道士們特有的表現。實際上由于道教被統治者所打壓,想要繼續維持教派傳承發展甚至更進一步發展,到處大興土木或者讓門下弟子遍及四方,廣兼宮觀事成為當時流行的做法。時人李存曾說道:“國初制,道家以上饒張氏之傳為正一,宜主領其教事。凡郡縣之宮若觀,得以其徒之通敏于時者而官司之?!盵2]李存:《道錄張君墓志銘》,《番陽仲公李先生文集》卷24,書目文獻出版社1990年版,第644 頁。但是,這樣做帶來的卻是道士們精力的分散,不能專注宮觀的事務,于是進一步惡化了道門管理的質量,不利于道教的長久發展。此種情況引起了龍虎山張天師的高度警惕,為了革除弊病,他向朝廷上奏,要求道士主持道觀的數量只能限于單個?!对湔隆酚涊d:

至元二十五年,福建行省準尚書省咨:據集賢院呈:

二月初四日,奏準張天師所言內一款節該:“在先先生每有的護持圣旨上,兼管著三四個宮觀住持來。如今止教一處宮觀里住持。若再有奏告護持圣旨,俺保將來,交集賢院奏呵,怎生?”奉圣旨:“那般者?!睔J此。[1]《元典章》卷33《釋道·住持宮觀事》,第1137 頁。

綜上所述,元世祖至元十八年(1281)的佛、道辯論使得道教大受打擊,大量經書遭到焚毀,地位也屈居于佛教之下。同時楊璉真加趁機在江南之地興風作浪,大肆打擊該區域的道教勢力,可以說此時直到元世祖忽必烈駕崩是江南道教處于元代最困難、最低迷的中衰時期。洞霄宮本身雖未受到破壞,但是由于管理的東太一宮和西太一宮接連被楊璉真加摧毀,影響力大幅下降。再加上至元二十一年的大火,更是陷入前所未有的窘境。好在有郎如山、舒元一、楊清一等洞霄宮道士們的辛苦努力,在中央和地方上都開展了一系列以自救為目的的行動,確保了洞霄宮能順利地度過這段艱困的時期。同時,大興土木的建設雖然招致張天師的不喜,但為接下來的恢復、發展與繁榮奠定了深厚的物質基礎。

三、結語

在元世祖統治江南期間,洞霄宮共經歷了元代道教格局重建和元代道教中衰兩個時期。第一個時期內,依托于宋元更替大環境之下元世祖忽必烈對江南地區道教的各類保護政策,使得在咸淳十年被大火延燎一空的洞霄宮得以順利重建。但是也必須看到,宋元易代畢竟改變了原有南宋境內道教的政治格局,龍虎山張天師及其分支玄教坐大,洞霄宮從南宋時期可以直接上達天聽并且受到南宋朝廷強力控制的具有國家級影響力的宮觀,跌落至必須接受龍虎山張天師管理的而且只是具有地方影響力的道觀。所以洞霄宮在這樣的變化之下不得不服膺于龍虎山的管理,依托張天師才能間接獲得元朝皇帝的護持以及維護其本地地位不墜的地方性道教官職。

第二個時期內,由于至元十八年(1281)佛、道辯論使得道教大受打擊,大量經書遭到焚毀,地位也屈居佛教之下。同時楊璉真加趁機在江南之地興風作浪,大肆打擊該區域的道教勢力,可以說此時直到元世祖忽必烈駕崩是江南道教處于元代最困難、最低迷的中衰時期。洞霄宮本身雖未受到破壞,但是由于管理的東太一宮和西太一宮接連被楊璉真加摧毀,影響力大幅下降。再加上至元二十一年的大火,更是陷入前所未有的窘境。好在有郎如山、舒元一、楊清一等洞霄宮道士們的辛苦努力,在中央和地方上開展了一系列以自救為目的的行動,確保了洞霄宮能順利地度過這段艱困的時期。同時,大興土木的建設雖然招致張天師的不喜,但為接下來的元成宗時期恢復、發展與繁榮奠定了深厚的物質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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