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視聽語言”畫面角度出發論國內翻拍劇的誤區

鄧茸友

【摘 要】近十年來我國對日韓電視劇的翻拍呈現出一種繁榮景象，如今這股翻拍熱潮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可持續走低的評分似乎表明了觀眾對多數翻拍作品并不認同。作為與戲劇、小說、電影等藝術形式不同的電視劇，其獨特的表現形式——視聽語言，更成為值得研究的對象。本文試圖以“視聽語言”的畫面角度對國內翻拍劇進行探析，從構圖到場景，進行多方位研究。希望能發現國內翻拍劇的誤區，探索合理的改善途徑，促進翻拍劇的發展。

【關鍵詞】翻拍劇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04-0077-02

一、國內翻拍劇的現狀

古羅馬的戲劇家賀拉斯認為，改編人所共知的名作是創作的好方法，這種較為保守的題材論在如今的中國電視劇市場上甚得青睞。他以“從公共的產業里，你是可以得到私人的權益的”[1]的比喻提前揭示了翻拍的好處，觀眾對熟悉劇情的慣性好奇，使得翻拍劇在原版基礎上分得一杯甜羹。于是可以看到《深夜食堂》《北京女子圖鑒》《漂亮的李慧珍》《孤獨的美食家》《相愛穿梭千年》《求婚大作戰》等翻拍劇霸占了觀眾視域。但由于電視劇翻拍版嚴重的“水土不服”，便出現了“十翻九渣”的尷尬局面。以上述翻拍劇在豆瓣的評分為例，《深夜食堂》日版9.2分，翻拍版2.8分;《求婚大作戰》日版8.8分，翻拍版3.8分;《東京女子圖鑒》日版8.7分，《北京女子圖鑒》6.2分。原版電視劇之所以成為熱門，是因為其創造出了許多動人的表意力量。比如《深夜食堂》就以日本獨特的居酒屋文化傳遞了城市的人文情懷;《東京女子圖鑒》展現了都市女性各階段奮斗的心路歷程;《仁顯王后的男人》以三百年時差的奇幻愛情令人眼前一亮。相信國內翻拍劇的最初動機和目的也是創造出如此動人的表意力量，但媒體的批評和觀眾的吐槽聲已經表明，真正將視聽語言本土化的作品屈指可數。

二、視聽語言中的畫面元素

（一）構圖死角

黃式憲談道：“在信息社會的高級階段，信息的主流將是視像信息，或者說信息文明的一個重要表征便是視像文化的發達充溢?！盵2]構圖可以看作是最能表現視像文化造型性和審美性的視聽元素。當然，這里并不是推崇視聽語言中的“唯構圖主義”，只是強調根據人物的設定和劇情的發展，構圖的設計是提高電視劇品質的途徑?！肚蠡榇笞鲬稹肥且徊恐戮辞啻汉途拺褠矍榈碾娨晞?，男主角因為對青梅竹馬的熱切暗戀，使其在婚禮現場穿越到懵懂的少年時期重新展開與女主角的故事。同樣是男主角在棒球場完成本壘打后，原版《求婚大作戰》中，吉田禮背對著巖瀨健，占據著構圖的重點部分，右斜方是坐著的巖瀨健，兩人以三分之二的延伸畫面切割了構圖，左邊是大片空著的座椅，鋪滿了微弱的夕陽。在這一構圖中，導演實現了黃金比例的分割，尤其是男女主角位置的安排，突出了構圖的造型性，傳遞出獨特的思想感情。以鏡頭面向吉田禮正面的視角出發，背后是身影漸小的巖瀨健靜靜地凝視著她端坐的背影，也蘊含了本劇的一個核心詞——“暗戀”。構圖可以傳遞出人物的心理狀態，并引發觀眾的審美聯想。微風吹過吉田禮的短發，鏡頭定在她微笑的臉頰上，背對的坐姿暗含著兩人間秘而不宣的感情，階梯座位延伸的構圖給人開闊和放松的感覺。伊瑟爾曾經提出過“召喚結構”，認為文本應該留白，以此給觀眾填補和想象的空間。電視劇構圖也如此，對于觀眾來說，空無一人的階梯座位便是留白，象征著對未來的希望，對愛情的向往。同樣的劇情，在國內翻拍版的《求婚大作戰》中，面對著本壘打勝利的巖小賴，女主角吉恬恬和巖小賴兩個人站在墻角說話，且角色的位置和距離有了大幅度調整，變為了兩人幾乎湊在一起，占據了整個畫面。人物距離之近以至于巖小賴做動作時遮擋住了吉恬恬的面貌，構圖之緊湊給人壓抑的感覺。原版中懵懂的暗戀和開闊的視域已經不復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逼仄與封閉。墻角作為一個“死角”，在構圖中不僅使人物感情傳達失敗，更使畫面毫無美感可言，令觀眾喘不過氣。

（二）場景錯位

隨著電視藝術的不斷發展，場景愈來愈具有獨特的生命力，成為值得單獨探析的視聽元素。所謂“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意在指出環境變了，橘子的味道便不同了。以《深夜食堂》為例，日版《深夜食堂》之所以能夠奪得人人稱贊的高口碑，是因為其場景選擇恰當，任何電視劇的場景選擇絕不是隨心所欲的，日本民族獨有的居酒屋文化是《深夜食堂》這顆“橘子樹”蓬勃生長的土壤。午夜十二點開業的食堂，門口的燈籠，雅致的日式裝修，可口的菜肴，配上清酒，使生存高壓下的客人得到放松，緩緩道出人生百味，這在當今人與人之間過于壓抑、難以交流的日本社會中顯得尤其可貴。這是《深夜食堂》所選擇的現實主義場景——居酒屋，與日本人的生活環境和生存狀態緊密聯系。作為日本獨有的飲食文化，居酒屋場景鮮明地傳遞出“幽玄”的精神，這是一種在日本中世紀形成的偏求恬淡的情調。川端康成曾指出，“幽玄”二字是日本人的傳統人生觀。[3]由此可見，場景不僅傳遞出鮮明的地域特征，同時強調了日本獨特的本民族精神。在食堂中來來往往的食客有酒吧舞女、黑社會老大、出租車司機等，他們富有人情味，在和老板的交流中，以美食做媒介，引出一個又一個溫情而克制的故事，包含著更為深刻的追求。于“幽玄”中展現出一幅當今日本都市的眾生相，其寂靜、神秘和溫柔的基調令不少觀眾心生向往。而國內翻拍版的《深夜食堂》，實現了場景的“像素級復制”，將日本的居酒屋搬到了中國，脫離了民族文化的土壤，更遠離了國內觀眾的現實生活，引起一邊倒的差評也不足為奇了。場景錯位，嚴重“水土不服”就成了必然結果，甚至引起了情節、人物的脫節。在日版《深夜食堂》中出現的“茶泡飯三姐妹”轉到國內成了“泡面三姐妹”，食物游離在本土之外，情節發展夸張，人物設置膚淺，原作的現實主義精神消失殆盡。難怪觀眾提出這樣的疑問：“中國人心中的深夜食堂究竟在哪里？”在日版《求婚大作戰》中的棒球場上，吉田禮手捏護身符為巖瀨健加油打氣，表現出二人真摯的情感和青春的熱血。換到國內的翻拍版，同樣是吉恬恬在棒球場鼓勵巖小賴，場景的復制卻令觀眾直呼奇怪。棒球作為日本的國球，幾乎是每一個日本少年都會的一項運動。而在中國，棒球場場景的選擇絲毫無法引起觀眾的共鳴，只覺得將中國高中生放置于棒球場內格格不入，連人物的行動都變得莫名其妙。日版《求婚大作戰》中有男女主角穿著和服一起看煙花的場景，眾所周知，花火大會是日本夏日祭的民俗活動，是一種類似于中國民間“驅儺仿生”的祭典性質儀式。因此在原版的煙火大會場景中，傳遞了主人公對未來的美好寄語，營造出濃郁的夏日抒情氛圍。翻拍版《求婚大作戰》僅僅將人物的服飾改變，幾人身著漢服在天橋上看煙花。人物的行動不能令人信服，場景無法與本國的精神文化契合，遭到觀眾的詬病也就不足為奇了。

面對國內翻拍劇“視聽語言”畫面角度的這些誤區，我們應該意識到翻拍也是一個創造的過程，應扎根于本土文化。首先，在構圖上，要經過精心構思，準確傳遞出人物的情感和作品的風格。其次，在場景上，決不能生搬硬套，應表現出濃厚的民族文化精神。例如可以將《深夜食堂》中的場景放置到國內某地的小吃街，甚至某些觀眾提議，將居酒屋改成沙縣小吃、重慶小面店會更加深入人心。最后，翻拍劇在做到忠實原版主題核心的同時，要充分調動視聽語言的作用，只有進行本土化創新，才能受到觀眾的喜愛，甚至超越原版的作品。

參考文獻：

[1]賀拉斯.楊周翰譯.變形記詩藝[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

[2]黃式憲.電影電視走向21世紀[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97.

[3]川端康成.葉渭渠譯.我在美麗的日本[M].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