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奏

謝克強，湖北黃岡縣（今黃州區）人。當過兵，上過大學，做過文學編輯，曾任《長江文藝》副主編、湖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F任《中國詩歌》執行主編。

1972年開始在《解放軍報》《解放軍文藝》發表作品，如今已在國內外數百家報刊發表詩歌、散文詩三千余首（章）;有詩入選《中國新詩百年詩選》《中國新詩百年詩志》《中國散文詩百年經典》等三百余部詩選;著有詩集《孤旅》《三峽交響曲》《藝術之光》《湖北作家文庫·謝克強卷》、散文詩集《斷章》《遠山近水》《母親河》等十六部及《謝克強文集》八卷。

散文詩集《斷章》獲新時期優秀散文詩集獎。

A

墻上的掛鐘

仿佛受不了時間的折磨

顯得有些憂郁

依然老態龍鐘悠悠走著

低沉而遲緩

坐在掛鐘對面

百無聊奈 隨意翻了翻書

又隨手扔下

這時 滿滿一屋子時間

頓時空虛起來

更空虛的是我的心

我怕心里充滿熾烈的激情

在等待中耗成灰燼

這不 在焦灼中我的耳朵

渴望聽到你的聲音

這時 愈深愈濃的黑

在無聲無息地吞噬著時間

也吞噬著我的意念

靜寂中 我微閉著眼睛

在聽

夜 也陪我揚起了耳朵 在聽

B

在鏡子前站了許久

我想看看鏡子里的這個女孩

是誰

瞧她蘋果似的臉上

泛起一彎柔美的淺笑 似不想忍受

情到深處的孤獨

兩只雙眼皮的大眼睛

輕輕劃過鏡外的沉默 不知是

搜索還是渴望什么

再看微翹的嘴唇

偏偏像朵含苞的花蕾 似在

期等風來親吻

最是吊帶裙里

凸突的胸脯輕輕顫動

充滿激情

而肩膀斜削

襯得欣長的身姿更加窈窕

仿佛站在夢幻之外

站在夢幻之外的女孩

那藏匿深邃的愛的神經

是不是有點慌張

這個女孩 就是鏡中的我

站在鏡前就是想審視一下自己

如此模樣見他 行不

A

走過喧鬧的花季

我很震驚 自己竟孤寂或孤僻得

比蒼茫的夜還深

相思苦苦折磨著我

只好讀一些苦澀的書 或者

寫一些苦澀的詩

此刻 時間

驟然停在期待的盲點上

沉入昨日的記憶

昨日青春的荒原上

欲望的洪流淹沒了我的相思

又復活我的愛戀

而你的矜持與羞澀

幾回回讓我在夢里 吻你

赤裸的名字

總想以青春的代價

來它一次神圣又神秘的冒險

我有過慎重或輕率的構思

街燈以外的燈光

迷迷朦朦 睡在相思深處

今夜 你會來嗎

B

踩著加速的心跳

夜色中 我越走越快

款款夜風拂過我的臉頰

吹皺胸中的一湖幽水

最初的記憶又一次爬上我

蒼白的額頭

循著誘惑而來

走過綠樹掩映的校園

走過車水馬龍的大街

走過路燈燭照的小巷

走過夜一重一重的黑

我走向你

如果僅是你熱情的邀約

也許 我會找個借口爽約

我知道 今夜意味著什么

有誰拗不過青春的躁動

揣著一枚羞澀的青果

我偷偷地來了

遠遠 遠望你半掩的門

我不由加快了步伐

A

就要來了 就要來了

隔著夜 我聽見你的腳步聲

走過燈一樣的禁忌之后

當你推開我半掩的門

走進我騷動不安的期待

我的血驟然澎湃起來

穿過時間與記憶

不用分說 我一把抱住你

抱住你一個勁地狂吻

像升騰的炊煙吻著天空

我吻著你唇上奔跑的甜蜜

為何 你不動聲色

多少甜蜜而朦朧的日子

在夢中或者詩里 就這樣親昵

你是花我就獻上初吻的露水

你是果我就喂養豐盈的陽光

即使有一天你的名字爬滿皺紋

我依然是你夢中的歌

對你的愛 真叫人始料不及

來 靠在胸前環住我的腰

再抬頭 好好看著我

看看我如癡如醉的眼睛

在那如癡如醉的眼里

有沒有你的春天

B

沒有錯過這多情的季節

有幸在這凄迷而美麗的夜里

你我走到一起

夜色 鋪一屋子纏綿

一屋子纏綿 讓我頓生一種預感

有個聲音在呼喊我

初見你時

我是在一首纏纏綿綿的愛情詩里

詩 讓我萌生愛意

此刻 依在你的懷里

我聽見你急促的怦怦心跳

你聽見了我的心跳嗎

在夜最黑最黑的時候

連時間的石頭也在酣睡 來吧

快潛入我生動的夢里

你在我情節生動的夢里

我也會偷偷潛入你躁動的夢中

然后 交換著夢

那時 我會用貪婪的嘴唇

將你體內那令我迷醉的精靈

一飲而盡

A

沒見時 似有好多話要說

可見了面 又不知從何說起

不是源于語匯的貧乏

也不是口才笨拙

一顆牙齒緊咬另一顆牙齒

牙齒緊緊咬住的東西

竟使語言失去了魅力

讓時間沉默

為你制作了許多夜晚

期盼你能走進

這會兒 無論心撞擊著心

還是眼睛凝視著眼睛

在你我無言的深處 有一個

神圣而透明的秘密

一會兒你用溫柔的手掌

胡亂地蒙住我的眼睛

一會兒又依在我的懷里

瞇著眼睛 默不作聲

是呵 愛的方式有千種萬種

沉默也是一種表達

無須作任何解釋

就這樣在沉默中相偎相依

B

面對誘人的香醇

誰會將愛深深隱藏起來

不想裝腔作勢 作矜持狀

矜持成一道處女的墻

那樣 我就不會來

曾經 多少情迷意亂的夜里

我在夢之外撫摸自己

撫摸一個血肉豐滿的軀體

那時 渴望深刻著痛苦

此刻 仰臥在你情思的動情處

怎能不享受生命的快意

與幽遠

閉上眼睛便盡是夜了

你槍口般的眼睛看到了嗎

春天 用她與生俱來的欲望

拱翻壓在心頭的那塊石頭

讓我輕松起來

快將你野性的手伸過來

打開那顆禁果里生動的情節

我將從夢幻的谷底升起

進入脫俗的仙境

我知道 你要做的事還很多

那都是明天的事

而今夜 你只屬于我

我活了二十一年的肉體

好想灌滿一夜的愛

A

撫過你的頭發 臉蛋

又輕輕親親吻過你的紅唇

不可言狀的靈感鼓勵著我

欲打開青春禁錮的情節

驟然 你的手停了下來

停在第三顆紐扣處

看見你猶豫的手 以及

臉上緋紅的云霞

浴著你溫柔且清純的體香

禁不住伸過手去

露出一絲羞怯的驚慌后

你默默地低垂著頭

我知道 那件薄薄的衣衫

是你最后的一道防線

卻像一堵無形的墻

守護你的矜持

最是衣衫那幾顆爛漫的紐扣

亮得像璀璨的星星

誘惑我去摘

而你嬌嗔的矜持與羞澀

驟使我有了火山爆發的沖動

也讓我懂得愛的秘密

結局 似乎有點意外

又在情理之中

在我的期待里 你抓住我的手

解開了那顆紐扣

B

在這個迷離消魂的夜

真喜歡你 將我親親擁在懷里

又用臉頰貼著我的臉頰

在耳邊 低低細語

在這偌大偌大的世界上

只有你不算寬大的胸懷

能裝下我騷亂的夢

這不 聞著你身體誘人的氣息

我神經松弛 雙目微合

整個身子癱軟下來

解開背后那顆細小的紐扣

你伸手輕輕握住了我

這動作竟如一陣風席卷了我

也如一股水淹沒了我

在你面前 我就是一條裸體的

美人魚

昨日 藏在深閨

我是一塊純潔無瑕的玉

那是留給你一個人的

今夜 我以無比巨大的勇氣

不出聲息 將我一切的一切

統統獻給你

傳統 端莊且嚴肅站在門外

輕輕咳嗽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