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與“逃”

李夢寒

2020年6月30日，由芒果TV傾力打造的實景解密類真人秀《密室大逃脫》第二季在歷經兩次延播后千呼萬喚始出來，上架芒果TV與老牌網綜《向往的生活4》、微博熱搜?？汀冻孙L破浪的姐姐》強勢對壘，在上線一周內播放量達1億，其熱度可見一斑。原定于6月5日12時播出的首期節目在開播前三小時被節目組官宣延期。不久后，節目組于6月16日發布微博宣稱節目將于次日上線，但再次放了觀眾鴿子。一時間網民對于節目為何屢次延后猜測無量、眾說紛紜，但節目組對延播原因三緘其口，未曾給出確切的理由。

筆者將節目內容與先前放出的先導片進行比較，基本可排除首期重錄或者補拍的可能性，因為主題還是那個主題，人物衣著、鏡頭銜接也未發現補錄的痕跡。那么阻礙節目順利上線的大概率是過度渲染恐怖而需要重新剪輯，刪減一些刻意強調恐怖的鏡頭、特效及修改剪輯手法。從疑似過度恐怖而兩次延期的角度來看，本季《密室大逃脫》（以下簡稱密逃）在兩個核心詞匯“密（謎）”和“逃”中似乎更加側重于“逃”。嘉賓置被身于“鬼屋”般的密室之中，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中摸索前進，時不時被真人NPC（Non-player character）的乍現嚇到驚聲尖叫，在黑暗與驚悚的雙重恐懼之下尋求出路。當然，如果僅憑一期節目就給第二季下定論未免有以偏概全之嫌，在看完隨后上線的第二期再綜合本季其他主題，如“大廈疑云之隔壁的房客”、“山歌”，可推斷出本季密逃大概率會朝強化沉浸式體驗與高能恐怖向發展。作為一名自第一季起就關注、追看密逃的忠粉，筆者對此次密逃回歸后呈現出的改變持保守態度，不太看好節目組此番的大膽嘗試。

首先，撇開每期的故事主題、環節設計不談，單從節目取景來說，本季似乎就落了上一季的下乘。脫胎于韓國tvN《大逃脫》的密逃在第一季中竭盡全力去地復刻原版的“壕無人性”——整個tvN所有綜藝里最高的制作費，密逃第一季的實景搭建或改造實打實地讓觀眾肉眼可見經費在燃燒，足以窺見節目組的用心與誠意。觀之本季密逃，節目組也是大手筆，在廣州“承包”了整整一棟樓。據第一期開篇的介紹，本季密逃所有的主題都將發生在這座位于越秀區環市中路233號“密逃大廈”之內。節目組可能是出于后期收益的考慮，讓觀眾有機會打卡節目同款密室，延續節目熱度、持續變現。但是僅對于節目效果而言，全部主題發生在密逃大廈內實屬下策。第一，戶外場景的神秘感不見蹤影。在每期主題的開頭嘉賓會乘坐巴士去往此次的錄制地點，途中除了寒暄與cue上一期的亮點之外，嘉賓們對目的地充滿期待、感到緊張、手心出汗，因為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個節目組費盡心機尋覓的人跡罕至的場地。例如，郊外廢棄學校不禁讓人聯想到恐怖片場景、深山神秘礦洞讓人迸發出對于大自然的原始恐懼，絕命病毒所讓人嗅到幾許生化危機的氣息。本季主題全發生在密逃大廈之內，無論是在巴士上還是到達任務地點之后對于陌生環境的恐懼感消失殆盡，嘉賓們對于今天去哪兒心知肚明，剩下的只有對于未知任務的惶恐，或許經過幾期錄制后嘉賓們抵達密逃大廈時會有“回家了”的感覺。同理，對于觀眾而言，那種第一季中與嘉賓共情的忐忑不安的心情一去不復返，觀看嘉賓們在巴士上聊天的環節也會顯得冗長而無趣。第二，錄制空間狹小致使節目格局狹小。在網絡上翻看本季密逃評論時，發覺不少網友認為本季密逃對比上一季顯得有些簡單了，這里的簡單是指解密的環節太少，這和筆者后面將要談到的劇本容量相關，也和寫字樓式的密逃大廈空間息息相關，層高不足決定了節目組難以設置一些比較大型的，讓人耳目一新的、類似上一季巨大滑坡華容道、潔癖“福音”淤泥跳板似的機關陷阱，就目前看來玩來玩去都是字母數字游戲、邏輯推理，找個鑰匙、開個密碼鎖、解個語音鎖，未免有些小家子氣。

其次，無論是何種類型的綜藝節目，始終都是“內容為王”。第一季密逃共計13期，由6個無關聯、發生在不同場景的主題為藍本，每個主題分上下兩期播出，外加一期《總結篇收官之戰》構成。本季密逃根據豆瓣電影主頁的數據顯示同為12期，已播出的第一期《404的秘密》與第二期《大廈疑云》為兩個獨立的主題，由此我們大膽猜測本季密逃單個主題由第一季的兩期縮水為一期。有人認為12期節目呈現12個主題是節奏更加緊湊了，更加短小精悍了。我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在通常情況下，一個人一年寫12個劇本與他一年寫6個劇本，何種情形下劇本質量更有保證？同理，密逃第一季和第二季出自同一個團隊，所謂慢工出細活，團隊精心打磨的6個劇本單個劇本上傾注的心血更多。播出時長和劇本容量是一種相互影響的關系，當播出時長被限制成一期，劇本也無法過多的展開，無法去呈現較為龐大的故事背景及線索，無法去塑造較為立體的人物、無法交代清楚比較復雜的人物關系。這個問題在第一期中暴露無遺，第一期的故事背景為居住在密逃大廈404房間的陶可愛已經無故曠課三天，家里的電話偶爾能被保姆接聽，但是他對陶可愛的曠課原因避而不談，由密逃5位嘉賓化身學校老師去到陶可愛家中家訪。在這一期節目中徹底顛覆了以往嘉賓自己探索故事線、判斷下一步該做什么的優良傳統，不同于第一季中《燒烤店的秘密》中嘉賓們逐漸揭開黑店的神秘面紗，《恐怖公館》中嘉賓們逐漸感受到陶英才成長過程中的壓抑，《404的秘密》采取了最直白的方式——語音提示，嘉賓全程按照陶可愛語音指示行事，例如“你來陪我玩捉迷藏吧，記住只能一個人來二樓喔，不然我就不理你了”，再如“網子的出口就是我的臥室，快來臥室找我吧”。主觀能動性沒有施展的余地，嘉賓像提線木偶般依據指令去到下一個房間，進行下一步操作。故事性大打折扣，仿佛按照劇本在走流程，這像極了部分國產電視劇，敘事能力欠佳靠人物對話來彌補。此外，劇本容量的限制導致故事鋪陳不足，觀眾難以將自己帶入到節目組營造的故事情境與人物之中，走馬觀花似的觀影體驗致使觀眾對結尾部分的拔高主題感到生硬和刻意。

最后，以嘉賓反應為節目賣點非長久之計。第二季密逃大打“恐怖牌”，一是動輒全黑，殊不知漆黑一片時觀眾觀感極差，因為啥都看不見，為照顧觀眾開夜視后緊張感消失，觀眾能看清環境而嘉賓看不見，嘉賓在黑暗中如何用膝蓋行走，如何三五成團狼狽前行成為觀眾的興奮點，不知嘉賓的膽小還能被節目組消費多久;二是動輒NPC出擊，以嘉賓主觀視角給NPC鏡頭、乃至正面暴擊，企圖讓屏幕前的觀眾花容失色，殊不知這種廉價的、與劇情無甚關聯的感官刺激多了就麻木了。如果只是想體驗恐怖，《閃靈》《死寂》等完勝密逃。第二季妄圖將節目做成“鬼屋”驚悚秀，解謎與恐怖的比例嚴重失衡，與節目定位越走越遠，開局即高能也讓兩位新嘉賓秒慫，顯得無用武之地。私以為在恐怖與嘉賓的反應之外，解謎才是更好的選擇。因為觀眾始終無法置身于節目組費心打造的密室之中，黑暗與NPC的雙重恐懼穿過屏幕會大打折扣，反倒是謎題的折損較小，觀眾的參與感滿滿。例如第一期中引發網友廣泛討論的撲克牌謎題，在觀影過程中同步與嘉賓同解一個謎題，沒弄明白又去社交平臺討論，這轉化不是節目組夢寐以求的么？在目前上線的兩期節目中，因為側重展現嘉賓受驚的反應，勢必犧牲解謎的時長，對其進行大刀闊斧的刪減。少了云開見月明前嘉賓毫無頭緒、焦頭爛額的狀態，看似節奏變快了，實則讓導演組營造的“前有狼后有虎”的高壓心理，以及謎題難度在無形中削弱。解謎狀態輕松愜意，解開謎題易如反掌，與節目初衷背道而馳。望節目組早日找到“密”與“逃”之間的平衡點，莫在“恐怖”之路上一條路走到黑。

（作者單位：武漢晴川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