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家到底是不是通過培訓機構可以培養

2020-09-06 13:33相裕亭
金山 2020年8期
關鍵詞:舊事荷爾蒙莫言

我們小區東大門那兒進來以后,原本是一排低矮而又平扁的車庫房??勺源蛐^里有人裝修以后,那排低矮的車庫房便成了門面房。最初是一些做裝潢生意的住在里面,他們在那里出售黃沙、水泥,賣太陽能和各種水暖器材等等。后期,小區里陸續有人家搬進來,那些出售黃沙、水泥的門面房,如同小鴨、小鵝的乳毛蛻變一樣,陸陸續續就被一家一家的理發室、水果店、修車鋪、御足房、快遞公司、鋼琴教館等所代替。其中,有一家是教小孩子們寫作文的,招牌上寫道——王彩霞小博士作家班。

乍一看,王彩霞不但在培養未來的博士,同時還在培養未來的作家呢。

由此,讓我想到,當今大學里都無法解決的問題——培養作家,被王彩霞(一個可能還沒有教師資格證的小媳婦)給“攻克”了。這種現象,應該不是個例,全國各地可能都會有。

那么,作家到底是不是可以通過培訓機構來培養?作家阿來倒是給出一個答案——他從來沒有進過任何“作家培訓”機構(包括“魯院”)。但他寫出了《塵埃落定》(還很意外地拿到了“茅獎”)。當然,阿來是個例,咱不能聽他的。我們還是按照常規路子走,探討一下“作家是不是可以培養”?如果說,作家是可以“培養”的,那么,時至今日,國內外怎么沒有一所大學招收“作家本科生”。盡管有些文學院開設了“作家班”,包括魯迅文學院,也都是“揪出”各省市嶄露頭角的中青年作家們去做個“短期培訓”而已。

如果說,作家是不可以復制(培養)的,那么,業內的作家培訓機構,包括“王彩霞”式的個人辦班,為何如此之多。而參加作家班學習的學員,似乎又是前赴后繼,一撥又一撥。有好多“作家班”已招收了十幾期、二十幾期了。其中,有一個作家班招收學員時,所打出的廣告詞是——會寫信,就會寫微型小說。而更為簡捷的是,有一年我在鄭州參加微型小說筆會時,有一位新疆來的作家,在會上傳授創作經驗時說——會發電報,就會寫微型小說。

微型小說真是那樣容易創作的嗎?微型小說作家是那樣輕而易舉地就可以培養出來的嗎?為此,我陷入了迷茫。

迷茫之一,我的作家夢。印象中,我二十幾歲時,就已經是個有“本本”的作家了。大學里讀書時,我有幸在河北滄州《無名文學》上發表了一個短篇小說。大學畢業后,我分配到華北油田工作時,很自然地就加入了“油田作協”,可謂是剛出校門,就持“證”上崗——成為作家。

其后,我調到連云港地方政府工作后,就憑“油田作協”發給我的那個“本本”,直接“轉會”——加入了連云港市作家協會。

想想,那時間,我年紀輕輕的就是個有“本本”的作家了,人前人后,如同臉上貼金一樣榮耀。以至于,同學、老鄉聚會時,大家都稱呼“相作家”,多好!

可令我失望的是,連云港市作協的老主席劉安仁老師,偏不說我和我們有“本”的作家是作家。劉老師跟我們稱呼“文友”。譬如,酒桌上他端起酒杯,來給諸位作家敬酒時,他不說諸位作家喝杯酒,他說:“諸位文友們,我們喝一杯!”

好像,他那個作協主席,不是作協主席,而是“文友”主席似的。

劉安仁老師對我們“文友”的這個稱謂,困惑了我很多年。直至2018年冬天,我與省作協副主席葉兆言先生到四川大涼山參加《小說選刊》雙年獎頒獎時,有一天中午,我們在一個叫小菁山的山溝里吃過午飯,我與葉兆言坐在樹底下聊天,聊到作家這個稱謂時,葉先生說:一個寫作者,沒有一百萬字的文學作品在社會上流傳,別說自己是個作家。

葉先生這話,讓我幡然醒悟,原來作家的門檻如此之高。作家不僅要寫出上百萬字的文學作品,還要讓他那些所謂的文學作品能夠在讀者手中流傳,這可真是難上加難了!

迷茫之二,微型小說創作到底有多大的可塑性。我這里所說的“可塑性”,是想表達微型小說是不是可以通過“作家班”,以及作家、教授們輔導,就可以成為作家。

前些時候,即春節過后,也就是“疫情”一天比一天緊張的時候,我寫了一篇與“疫情”有關的微小說《口罩》,被畫家張洪建用連環畫的形式表現出來以后,被我們市作協推到連云港市政府網,我順手貼到了顧建新教授主導的“《金山》寫作班”(群)里。

幾分鐘后,顧建新教授跟帖,說我那篇《口罩》沒有主題、沒有亮點、很不像是微型小說(大概是這個意思),我知道顧教授是專家型的學者,立馬自下臺階,回復說——原作可能要好讀一些。隨后,我就不敢“招惹”顧教授了,再后來,那篇《口罩》被人“炒作”起來以后,發在深圳的《寶安文學》上了。

我繞來繞去地說《口罩》,其目的是想與顧教授商榷,《口罩》不是微型小說,那么,什么樣的文章才是微型小說?

為此,我翻看了下顧教授在給《金山》寫作班學員授課時的講稿,顧教授說,微型小說要有框架,講立意,結尾還要翻三番等等。是不是每一篇微型小說,都要有相對固定的框架、立意和翻三番?

在這個問題上,我覺得沒有那個必要,還是讓作品中的人物、故事,任性情發展為好,或稱之為自由流淌比較合適一些。

汪曾祺先生在小說創作中,有過一個挺不錯的比喻,汪老說,文學創作不是蓋大樓,而是要像一棵樹一樣,去自由生長。想想汪先生的話,還是有道理的。如果我們寫小說跟建大樓一樣,建筑工人們拿到圖紙以后,立馬就知道地基需要挖多深,鋼筋水泥用多少,以至后期起墻以后,何處留門窗,何處是下水道的管線,都一一列表出來。那就不用“創作”什么了。而一棵樹的生長呢?何處生枝椏,何處長葉片?都是事先所不知道的。再者,我寫小說時感覺有些情節,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把控的,寫著寫著就“走樣”了。如同孕婦懷上寶寶以后,父母是不知道孩子在胎盤里如何成長的,更不會料定是男是女(在沒有B超的時代),萬一那孩子在胎盤中長個六指、拴馬樁,都不是父母安排的,完全是胎兒自由生長。微型小說創作也是如此。

迷茫之三,閱讀,應該是創作者比較好的老師。在印度,性犯罪的判罰尺度是比較寬松的。原因是印度只有夏季,沒有四季。而性犯罪學的研究表明,夏季里,男士的荷爾蒙呈上升態勢。因為,夏季里女性穿著過于單薄,而女性的肢體美,很容易刺激到男性荷爾蒙的驟然上升,導致男性產生了性渴望、性沖動。

而閱讀,對于我們創作者來說,同樣會產生創作的荷爾蒙。我身邊就有那樣的作家,看了莫言的《紅高粱》,直接就說莫言那樣的小說,他也能寫得很好!只不過他沒有那個機會去摘得諾貝爾獎。這不就是創作的荷爾蒙嗎?

舉個與我自己有關的例子,我寫《鹽河舊事》,承德的孟憲歧大哥,直接打電話找到我,說他要寫《熱河舊事》。

我在電話里回復他說:“好呀!”并讓他寫好以后,發過來我學習。

孟大哥不食言,寫好以后,還真是發給我看了,我還在我們《連云港文學》上給他發表過呢。

當時,孟大哥直言不諱地跟我講,他寫《熱河舊事》就是受了我的《鹽河舊事》的啟發與影響,以此迸發出他要創作《熱河舊事》的“荷爾蒙”。

再者,就是河南的趙長春,是位大學教授,挺講究教書育人呢,同樣是寫一條河里的故事,可他避開“舊事”,說“筆記”,把他故鄉里的那條“袁店河”抖摟到國內各家報刊雜志上,即《袁店河筆記》。

還有一位同仁(我忘了作者名字),人家來得更為直接,緊貼著我那《鹽河舊事》,來了個《鹽場舊事》《鹽都舊事》,一家伙把咱老“鹽”家的那點事,給折騰熱乎了。

河南駐馬店的胡天翔從我的《舊事》中看出“學問”來,問我《舊事》中的微型小說名字為何都是兩個字(如《威風》《忙年》《大廚》《趕腳》《看座》等)?我跟他戲言,說:“創個品牌!”

他說:“好!”并說他的鄉村系列,干脆也來個“品牌”,全都是一個字,如《?!贰堆颉贰独纭贰堵e》等等。

上面,我說的僅僅是題目上的靠近。還有文章內容靠近的,咱不妨稱之為模仿吧。

淮安那邊有我一個不錯的兄弟,他在一次筆會上見到我時,夸贊我的《忙年》寫得如何如何好時,說他模仿著我的《忙年》,也寫了一個。

他寫了一個什么,我不知道。

我說:“有機會你發給我看看?!?/p>

可惜的是,后來我一直沒有看到那兄弟是怎樣模仿《忙年》的。

不過,沒有關系,我那篇《忙年》,可能也是模仿了別人的,誰?說出來可能全國人民都知道——魯迅。

原因是,很多人看了我的《忙年》以后,都說我《忙年》中的女主人有點祥林嫂的味道??晌覍憽睹δ辍窌r,確實沒有模仿《祝?!防锏哪莻€女主人(但我承認自己熟讀了魯迅的好些文章)。外人看了我的《忙年》后,硬說我的《忙年》中的田嫂像是魯迅筆下的祥林嫂。譬如,中國計量大學教授李驚濤說:“讀了相裕亭的《忙年》,讓我油然想起魯迅先生的《祝?!?。祥林嫂被魯四老爺摧毀精神希冀后,在生存與死亡的雙重恐懼中凍餒而死,當然深刻;而相裕亭通過《忙年》中的田嫂,于不動聲色中揭示的吳家大太太的人性冷酷,同樣力透紙背?!?/p>

看看,這不就是在變相地說我的《忙年》,模仿了魯迅的《祝?!穯?。同樣會模仿的,還有莫言。莫言說他早期的《春夜雨霏霏》,就是模仿了茨威格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摘自莫言在北京十一中講演稿)。

上面所說的模仿,自然都是來自于閱讀,而且是來自于深入血液的閱讀。但模仿不是簡單的抄襲(《著作法》中,對抄襲有明文規定)。模仿,在一定程度上是“再生”。

這個“再生”的過程,如炊煙源自于柴草,而不再是柴草;佳釀出自五谷,又見不到五谷的存在一樣。

猜你喜歡
舊事荷爾蒙莫言
過去的年
農耕舊事十二韻
愛如莫言
城郊舊事
荷爾蒙與緊膚療法
城南舊事
秦地舊事
人生就是巨大的無聊——《荷爾蒙夜談》導讀
荷爾蒙夜談
莫言的職場啟示
91香蕉高清国产线观看免费-97夜夜澡人人爽人人喊a-99久久久无码国产精品9-国产亚洲日韩欧美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