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偷自行車的人》鏡像語言的寫實性探析

2020-09-10 07:22何沛孺
看世界·學術下半月 2020年3期

何沛孺

摘要:《偷自行車的人》作為一部優秀的新現實主義代表作以真實生動的直觀性題材選取和逼近生活的真實性實景拍攝而具有廣泛頎賞性,影片中長鏡頭的大量運用表現出現實真實的透明性,固定機位、慢移、跟拍鏡頭增強影片感染力和觀眾的感受性。同時,以人為喻的揭露現實表現藝術更讓平淡的影片語調蘊含出強烈的情感沖突和深刻的社會內涵。

關鍵詞:鏡像語言;寫實性;《偷自行車的人》;維托里奧

《偷自行車的人》是意大利導演維托里奧·德·西卡的代表作,向來被視為新現實主義電影的扛鼎之作。導演受到“把攝影機扛到大街上”的新現實主義美學主張影響,將鏡頭對準真實的羅馬街頭,選用現實生活中的失業者(非職業演員),使影片顯得樸實自然,富有生活氣息。然而,影片的寫實性不僅體現在其呈現的內容上,作為包裹內容的形式、亦即鏡像語言,也恰到好處地為這種寫實主義精神提供了有力支撐,使我們從更客觀更理性的角度理解影片的信息,探究紀實性美學電影語言的藝術特色,并從中借鑒成熟的電影語言表達,指導實踐工作,茲從以下幾個方面對該片鏡像語言的寫實性展開探析。

一、題材,真實性選取與實景拍攝

(一)劇作內容的社會性

電影是以一則“失業工人和他的孩子,為了尋找丟失的自行車在羅馬街頭奔波24小時,結果一無所獲”的真實新聞改編,首先在題材上保證了其真實性。影片以上世紀四十年代二戰后意大利失業浪潮為背景,講述了失業的男主人公(里奇)找到一份貼海報的工作,為了上崗將家里的床單變現買了一輛自行車,然而上班第一天便被一個團伙偷搶。只好拉上兒子(布魯諾)一起尋找自行車,警察的敷衍、朋友的幫助、嫌疑老頭的不配合和偷車賊與其同伙的無賴,這一系列事件讓里奇焦急卻無可奈何。幾近崩潰之下笨拙地偷了一輛無人看守的自行車卻被當場抓獲,所幸車主看在孩子可憐的份上放了他一馬。但此時里奇已無力掙扎,拉著啜泣的兒子茫然地消失在人海。電影以時間為序,是一個落魄失業者“被偷車-找車-偷車”的循環結構,按照事情發生發展順序直觀清晰展現敘事內容,循序漸進中把觀眾引向故事結尾。選用真實的失業工人,以生活中的普通人來塑造電影人物,拍攝這種最真實的平凡小人物不僅拉近了與大眾的距離,還使觀者在簡單自然的劇情中思考這其中所反映的社會問題。

(二)場景的真實感

賈樟柯評價《偷》說:“即使外國人的鼻子比我們更大,這部電影看起來也像是在我的家鄉拍的?!边@正是電影作為一門藝術“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新現實主義紀錄片式紀實性展現,突破了傳統戲劇化影視特征,基本按照生活的原貌去再現。實景拍攝是本片的鮮明特征之一,人物活動真實,自然的生活流程性鏡頭內包含市場、教堂、妓院等一系列現實生活的縮影,采用自然光,看似路腳街頭的隨意攝像蘊含了導演深刻的社會洞察力。鏡頭里既有擁擠交錯的自行車交易市場、飯店里衣著光鮮的富人與狼狽疲憊的窮人對視直擊人心,也有孩子出門前為嬰兒妹妹關窗、父親為跌倒的兒子擦臉等閑來之筆讓冷酷的現實增加了一絲人情味。

影視藝術家靈活運用自然光,與人物合二為一以揭示內心,擴大了影像形式的表現力。里奇在賊窩沒有找到充足證據,被小偷耍無賴和警察和稀泥的勸說下徒勞轉角離開。他緊貼著僅剩一條陽光的墻邊走,房屋的陰影占據畫面近4/5,大片的灰色重色造成視覺上的壓抑。為數不多的亮色又顯得慘白酸楚,加重了觀影后的虛無、寂寞,營造一種沉重壓抑之感。這些引起觀眾投入對主角不公平遭遇的同情,反襯出巨大的城市空間下人物的弱小和無助。

二、長鏡頭,忠于客觀的現實性

長鏡頭的運用也是現實主義電影的特點之一,通過完整的鏡頭推進故事發展,傳遞信息,減少了對空間的切割,有助于較真實記錄敘述的事件。忠于客觀現實性,降低藝術化加工,突出了影片“日常性”,自然發生、發展的特色。

影片起初以長鏡頭跟拍一群海報工人出發上工,扛著梯子,騎著自行車歡暢穿行在街道上的情景里。清晨的音樂甜蜜且溫馨,舒緩平靜,人物臉上洋溢著笑容,一種微幸福油然而生。里奇載著兒子在晨曦中走向希望,這是電影中少量的斜切大運動畫面。這種鏡頭運動充滿活力,空間顯得更加飽滿,富有動感,展現了他們最初歡樂的美好生活,有工作的一天開始了。然而上班第一天貼海報時,里奇放心地把自行車放在一旁,誰料被三人幫偷車團伙盯上,兩個30`長鏡頭分別展現一人放哨、一人盜竊的全過程,一人將追逐偷車人的里奇引向另一條路。追捕偷車賊以大全景俯拍敘述劇情,以表現場景的全貌或人物的全身動作,在電影中表現人物之間、人與環境之間的關系,①把觀眾的注意力引向人物的行為和動作。寬闊的街道上,行人車輛充滿整個畫面,陽光刺眼直射,獨有主人公一人在拼命地呼喊追捕。在追丟賊后,導演給里奇一個特寫鏡頭里出現了皺緊的眉頭、微張無聲吶喊的嘴、一雙迷茫焦急的眼和起伏不平的胸膛讓人心疼。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動中我們看到了人與人之間的疏離與冷漠以及身處其中的孤單。在這群匆忙冷漠的人群中,被偷車的焦急與無奈卻被周圍人無視。追賊失敗后低沉的音樂響起,鏡頭跟著里奇回到梯子旁,他胡亂地擦平海報,狠狠地把刷子砸進漿糊里。此處景別由全景轉向近景再推進到特寫,逐漸縮小的鏡頭不斷加強觀眾的視覺刺激,讓這種主人公的仿徨感涌入觀眾的心頭。

找車時長鏡頭的跟拍緊隨主角在羅馬大街小巷穿行奔波,推動劇情的不斷進行,使視覺上產生連貫性,真實地再現情節,把一排排擁擠的自行車、浩如煙海的自行車鋪、各式各樣的零部件納入小小的鏡頭。大家陷入沉默,心事重重,視線掃過一堆堆的車牌、鈴鐺、輪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味道。眼花繚亂的市場和里奇低沉的臉剪切讓觀眾的視線隨著鏡頭的推進愈發覺得找到車的希望渺茫,原本每個人分派好的任務到后面又走到一起,可這又有什么辦法呢?叫賣聲、車鈴聲、雜亂爭吵的市井背景音凸顯紀實,愈發讓人煩躁,令觀者仿佛身置其中從而產生與片中人物心理與情感上的共鳴,內心的蒼白憂郁一步步加深。而去第二個自行車市場時天忽降大雨,淋漓的雨滴敲打在路面車窗上的聲音清晰可聞,遠景描繪著急收攤的商販,路人混亂的跑進狹小的屋檐下躲雨,兒子把衣服套在頭上和父親在雨里找車,兩個落魄的身影讓人真切感受到人物內心的無助與絕望。

三、固定機位、慢移、跟拍,平靜中蘊含波瀾

影片的感染力往往由不動聲色的固定推移鏡頭來完成,《偷》的敘事較為緩慢,鏡頭大多從容不迫,畫面調度上采用橫移、跟拍;構圖以垂直、水平的靜態畫面為主,在緩慢中不停推進,使觀眾在平靜中獲得情感體驗。電影多處對父子走路進行默默地跟拍,這使人物的孤寂無奈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現,無助的情感得到充分渲染。

餐廳里布魯諾刀叉使用不熟練,懵懂粗糙的直接用手拿著面包食用。和富家小孩冷傲的吃意大利面聽音樂相互觀望以短鏡頭近景交替相切,他們之間沒有語言,但卻有效展現窮富之間冷漠的上層社會的間隔與距離。父親發覺布魯諾的視線后,告訴他按照這些富人的吃法,每個月至少要掙一百萬,布魯諾立刻放下了食物,雙手交疊,表情無辜,不安之感更加明顯。這段整部影片中貧富差距最激化的一幕,以無辜孩子的視角展現,平穩的固定鏡頭拍攝讓人感到現實看似波瀾不驚的外表下蘊含著波濤洶涌的殘酷。

慢移、慢搖鏡頭的使用增強了影片的感染力,體育場旁喧鬧的賽場、街道與里奇父子的落寞形成對比。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在影片結尾里奇在無比糾結中劍走偏鋒,實施偷車極端行為。他緊鎖眉頭,左右徘徊,一會坐下一會又站起來,此刻背景音樂像幽靈一般突然暫停,觀眾的內心隨之緊張起來。鏡頭以主觀視角遙遙望見單獨放在無人的路口一輛自行車與另一側遠景拍攝喧鬧的賽場和一排自行車之間進行來回切換,中間晃過一兩個里奇站在交叉口徘徊和一輛輛疾行而過的自行車的鏡頭,一亮一暗,一動一靜,突出了站在這之間的里奇的掙扎的內心。

最后一個跟拍鏡頭告訴我們里奇流淚了,這個單薄的父親終于支撐不住了,回憶這一天內發生的種種喜怒哀樂,殘酷的現實如同棉里的針,一次次將充滿希望的奮斗未來打磨的失去棱角,喪失斗志,此時此刻,他崩潰了,低下腦袋,雙肩微顫,握緊手指,即使被旁邊的卡車撞到也毫無反應,這一刻是所有郁悶委屈情緒的迸發,是絕望后的無助,里奇的痛苦達到了頂峰。沒有任何語言聲音,我們卻感受到了這升級的苦楚。結局人物拉遠,背影消失在黑壓壓的人群中不見,窮人的哀苦命運就這樣融化了,淹沒在時代里,淹沒在觀眾的視線里,本片最大的激情就這樣被轉化為了一拳啞聲的控訴。

四、以人為喻,無形之中揭露深刻現實

對白串聯時空,寓意深刻“我一生下來就被詛咒,我像帶著枷鎖的人”,“找到了一份工作,但是卻沒法得到”?;丶液笙駛€孩子一樣把懊惱的情緒寫在臉上,低沉音樂又響起,背景還摻雜著嬰兒的哭聲,這個單薄的身影顯露出人物的軟弱與幼稚。近景拍攝里奇托起妻子通過狹小的窗戶看向工作室,然而隨即便被關上,短暫的笑容瞬間抹去,為接下來不順利的工作情節埋下伏筆。

窮人將當下的床單典當,被束之高閣。隨后的老人拿出望遠鏡典當,隱喻剝削階級不僅將窮苦人家的現在剝奪,還要搶走他們的未來。教堂里里奇焦急的尋找老人與背景整齊麻木的禱告聲形成反差,隱喻在不幸遭遇面前宗教神靈一無是處。 餐廳里樂人演奏者歡快的旋律,但特寫推近鏡頭里圓潤沒有棱角表情的臉,深深的黑眼圈和空洞直視前方的雙眼極大諷刺了戰后社會對人個性活力的摧殘。算命屋的兩次出現——從不相信到迷信,體現出社會凋敝,人們走投無路只能寄希望于虛無的神明來支撐生活的希望。

兒子一角使電影深度豐富到了心靈精神上的境界,他就像父親里奇的理性小我,他跟隨父親找車,觀察著父親的一舉一動,與父親同喜同悲,這是彼此間的信任,有著強烈的愛。自行車在某種程度上是生活的希望,當希望變成失望終至絕望,里奇的道德觀逐漸崩塌,追丟老人后的焦躁淹沒了理智而打了孩子一巴掌,尾聲支開孩子偷車更體現出其冷靜理智的消失,被別人進行身體及心靈上的侮辱,讓人可憐又可恨,心生無奈。

結語:鏡像語言營造出現實的鏡像

《偷》作為一部世界經典現實主義電影是電影史上不可忽略的一道里程碑,他絕不僅僅是把攝像機抬到大街上拍攝那么簡單,里面多處隱喻、呼應都是致力于上演真實生活的“鏡子”,一個現實生活的再現,導演注重人物的塑造,情節的自然及氣氛的營造,為了深化影片的主題(生活是什么滋味?你要活著并忍受痛苦。),導演借助穩定的拍攝鏡頭和平實的畫面構圖悄無聲息的引導觀眾一步一步走向故事結局情緒爆發的一剎那。整體視聽語言風格平穩,沒有激烈的沖突,憑借質樸寫實的拍攝引起對底層人民生活的重新審視和戰后畸形社會的深刻反思,正如巴贊所說“不再有電影”——這就是現實。

(作者系河南大學美術學院2018級美術學專業本科生。指導老師:楊宏鵬)

參考文獻:

[1]王靜,《通天塔》視聽語言分析,西南交通人學文學碩上學位論文,2009,第21頁【D】

[2]蘇牧,榮譽,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66頁【J】

[3]戶飛,《偷自行車的人》——意大利現實主義作品巔峰 知乎 2019-05-06【M】

[4]王理慧,《鋼的琴》視聽語言分析, 西安交通大學 2013,5,28【D】

91香蕉高清国产线观看免费-97夜夜澡人人爽人人喊a-99久久久无码国产精品9-国产亚洲日韩欧美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