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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朝鮮詩家唐詩評注的價值

2020-09-14 12:11徐大鑫
錦繡·中旬刊 2020年7期
關鍵詞:唐詩價值

徐大鑫

摘 要:朝鮮詩家論中國詩的資料,主要集中在各種文集的序、跋、書信,以及詩話著作中。序、跋、書信中的論述,由于文體的原因,大多著眼于唐詩的某一方面;而詩話中的論述,由于詩話的隨筆形式,存在大量對于唐代詩人及詩歌的評論,談詩、議詩、評詩、論詩等,不一而足。朝鮮詩話提供的資料,對研究中國詩歌有重大的價值,并將其價值歸納為域外視角價值、詩歌賞析價值、詩歌注釋價值、詩歌品評價值。

關鍵詞:古代朝鮮;唐詩;評注;價值

朝鮮古代詩家評注唐詩的價值,可以用鄺健行先生如下一段話概括:“韓國歷代不少學者學養豐碩,詩學湛深,談論詩歌問題時,往往能提出獨特而可取的見解。這些見解或者中國學者從來未提及;或者即使提及,也在韓人之后,可能又不如韓人的清晰完整。他們的獨特而可取的見解,對我們的研究有極其重要的參考作用?!?在此,僅從詩歌評注本身、而不是從全部詩話資料上,總結朝鮮詩家唐詩評注的價值。

一、域外視角價值

從不同的角度看待同一事物,往往得出不同的結論。朝鮮詩家從域外視角評注唐詩,有許多與中國詩家的不同之處,這在上述歸納的對具體詩歌、詩句的評注上隨處可見。比如,中國詩家囿于對唐詩的定論,使其后詩家對李杜詩歌的長處評價較多,不足評價較少。而朝鮮詩家,站在域外視角上,具體地、不止一處指出了李杜之不足。如評李白《鳳凰臺》詩起結兩句“全襲崔顥法”,對永王“褒揚太過”;評杜甫“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其語近俗,《岳陽樓》詩前后“不屬”,評“莫令鞭血地,再濕漢臣衣”中的用事說:“杜詩中如此強造處多矣?!庇蛲庖暯?,也使朝鮮詩家不局限于成見:針對李白“以詩為文”、韓愈“以文為詩”,李晬光舉例指出李白也有“詩中之文”、韓愈也有“文中之詩”。這些,都是朝鮮詩家對唐詩比較客觀而公正的評價。結合朝鮮詩家這些觀點看待唐詩,就能避免僅僅站在本民族的視角上的局限,它能拓寬眼界,容易獲得對唐詩全面、客觀的認識。

二、詩歌賞析價值

詩歌自身有賞析價值,朝鮮朝詩家對唐詩的賞析也有其獨特價值。朝鮮朝詩家通過各種方式記錄了他們在賞析唐詩過程中的感受、體會、評價,這不僅對韓國學詩者理解詩歌大有裨益,而且由于唐詩賞析體現出了朝鮮詩家的審美心理,中國詩家也可以了解唐詩的域外感受,從而反觀唐詩。藝術沒有國界,唐詩不僅是唐代的、中國的,也是韓國的、東方的、乃至世界的。對唐詩的賞析,不該只顧本民族的感受、評價,也應了解域外民族的感受和想法,在比較中加深對唐詩的感受和認識。比如,李晬光賞析唐詩一則說:

“盧僎詩:‘抱玉三朝楚,懷書十上秦。年年洛陽陌,花鳥弄歸人。此言下第而歸,為花鳥所嘲弄。著一‘弄”字,而無聊困頓之狀可掬。妙甚,妙甚。但‘三朝楚,‘朝字似未穩?!?

如果沒有李晬光的評說,即使有些詩歌修養的人,也不會明確意識到此詩言“下第而歸”?!跋碌诙鴼w”是分析;“‘朝字似未穩”,是評價;“著一‘弄”字,而無聊困頓之狀可掬,妙甚,妙甚”,是賞析。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評張先詞句說:“‘云破月來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崩顣嵐馀c王國維都言及“弄”字在詩中的妙用,“弄歸人”的弄是嘲弄,是景語與情語;“花弄影”的弄是曳弄,純是景語。而李晬光比王國維的論析早300年。

三、詩歌注釋價值

公元618年唐朝建立,1392年朝鮮朝建立,相隔近800年。時隔久遠,必然產生文化認同上的陌生感,因此詩歌注釋是必要的。不僅學習唐詩的中國人需要注釋,學習唐詩的朝鮮人因為中韓文化上的差異,更需要注釋。朝鮮朝詩家散見在詩話著作中的對唐詩的注釋,一方面是為朝鮮學詩者的需要,一方面是為表明他們對唐詩的見解。權應仁在《松溪漫錄》3中寫道:

“白樂天《長恨歌》有‘夜雨聞鈴斷腸聲之語,《左傳注》云:‘和在車衡,鈴在旗上,動則皆有鳴聲。蓋和鈴,象鸞鳥之聲者也?!瓨诽熘^鈴者指此。我國人以鈴為雨鈴,蓋雨下時水氣成團狀,若金鈴。故曰雨鈴者,乃我國之方語也,中原之人亦豈有此語也?況鈴上著‘聞字者,非吾所謂雨鈴明矣。雨鈴豈有聲也?雖有識者,習以為常,反怪我言。屢質于舌官,曰:‘中國之人本不用此語云。故記吾所聞,以俟博洽?!?

論者從朝鮮語言、詩句字意的前后聯系上,糾正了以“鈴”為“雨鈴”的誤解,類似此種注釋,有利于朝鮮學詩者正確理解唐詩。

朝鮮詩家與中國詩家對唐詩的注釋除解釋、說明外,還有許多不同之處。在這些不同處中,有的是見仁見智;有的是朝鮮詩家指出詩句的錯誤;有的是朝鮮詩家針對中國詩家注釋的修正。

見仁見智者如:“《早朝大明宮》詩,古人以岑參為第一,王維為第二,杜甫為第三,賈至為第四。余謂四詩俱絕佳,未易優劣”(李晬光《芝峰類說》),并具體說明。指出詩句錯誤如:“孟浩然詩:‘不才明主棄。明皇以為朕未嘗用卿也。李白《贈浩然》詩乃曰:‘紅顏棄軒冕。浩然本布衣,未嘗棄官來隱,則‘棄字未穩”(李晬光《芝峰類說》)。

注釋修正者如:

“《寓言》:‘武王昔不豫,翦爪透河湄。注:‘ 《金滕》:王有疾不豫?!妒酚洝放c《尚書》皆言為三壇,周公北面植璧東班,告于太王、王季,不言翦爪事。此注誤?!妒酚洝っ商駛鳌罚骸赏跤屑?,甚殆,公早自齋剪爪,以沉于河。蓋太白兼用之(車天輅《五山說林》)。

“《贈漢陽輔錄事》:‘應念投沙客,空余吊屈悲。注:‘投沙客,屈原也。注誤。屈原作《懷沙賦》,非投沙也。按《史記》,賈誼為長沙王太傅,及渡湘水,為賦以吊屈原。今曰‘投沙客者,白被謫故自言如宜之投長沙也。又有詩曰:‘投沙吊楚臣。又曰:‘已作投沙伴”(車天輅《五山說林》)。

“《胡無人》,其終曰:‘胡無人,漢道昌,陛下之壽三千霜。但歌大風云飛揚,安用猛士守四方。蕭士贇注曰:一本無‘陛下之壽以下三句者,是使蘇子由見之,必云如何也。此注大可笑。穎濱嘗曰:李白詩有不識理處。漢高《大風歌》‘安得猛士守四方者,乃帝王安不忘危之意也。白曰:‘安用猛士守四方,何也?今注白詩者,去此三句,以解嘲于穎濱。楚則失矣,齊亦未為得也。白既以《胡無人》命篇,乃曰胡無人則漢道昌矣,陛下之壽三千霜矣,今日但歌《大風》而已,將安用猛士也?語意甚明白。彼二子不及知,異哉”(車天輅《五山說林》)!

朝鮮詩家對唐詩的評注中,對中國詩家注釋的修正最有價值。

四、詩歌品評價值

詩品與詩評并沒有嚴格的區分,二者只是著重點不同。詩品注重評定詩歌地位的高低;詩評注重分析詩歌創作的優劣。優者為高,劣者為低,因而詩品與詩評是相互聯系在一起的。朝鮮詩家對唐詩的品評分兩個方面:一是對詩歌地位的評價,二是對具體詩歌、詩句優劣的分析。

以下各舉一例:

“明人以杜審言‘毗陵震澤九州通、沈佺期‘盧家少婦郁金堂二詩為七言律之首。以余臆見,則沈佺期詩‘東郊暫轉迎春仗,上怨初非行慶杯。風射蛟冰千片斷,氣動魚鑰九關開。林中覓草總生惠,殿里爭花併是梅。歌吹銜恩歸路晚,棲烏半下鳳城來尤似佳矣。嚴滄浪云:‘唐人七言律,當以崔顥《黃鶴樓》為第一。而《唐詩品匯》云:‘崔顥律非雅純。豈不難哉!”(李晬光《芝峰類說》)

論者說明了他對唐詩七言律代表作的推舉,與中國詩家不同,也指出了中國詩家對七言律的不同看法。對具體詩句的品評如:

“杜詩‘紅入桃花嫩,青歸柳葉新,李白‘寒雪梅中盡,春風柳上歸,王荊公詩‘綠攪寒蕪出,紅爭煖樹歸。此三詩皆用‘歸字,而古人以荊公詩為妙甚。余謂不然,老杜巧而費力,荊公欲巧而尤穿鑿,李白為近自然?!保ɡ顣嵐狻吨シ孱愓f》)

論者從創作詩歌運用字句的分析入手,評定詩歌的高低,具有較強的說服力。朝鮮古代詩家對唐詩的品評,作為從域外視角得出的觀點,對評定唐代詩人地位的高低、詩歌的優劣,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參考文獻

[1]《韓國詩話中論中國詩資料選翠》,鄺健行等選編,中華書局,2002年7月版,第10頁

[2]《韓國詩話中論中國詩資料選翠》,鄺健行等選編,中華書局,2002年7月版,第72頁。

[3]權應仁(生卒不祥)撰。應仁字士元,號松溪,安東人?!端上洝范?,撰成于韓國宜祖十七年(1584),當明神宗萬歷十二年。權應仁論詩主蘇詩,所以書中頗有推揚蘇詩特色之處。又書中記載中韓使臣唱和的資料和聲明不顯的中國作者的作品,很有價值。

[4]《韓國詩話中論中國詩資料選翠》,鄺健行等選編,中華書局,2002年7月版,第42—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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