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無止境 藝術有亮點
——讀湘女兒童文學新著《驛路傳奇》

張永權

故事散文集《驛路傳奇》，是云南著名女作家湘女的又一部兒童文學新著（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2019年9月版），是作家在兒童文學領域，不斷探索創作新路，奉獻給孩子們的一份心禮，該書在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由中國少兒出版社隆重推出，具有不同尋常的意義，也可以說是女作家和出版社，獻給我們祖國母親的特殊禮物。

《驛路傳奇》是以百年前云南馬幫的“迤薩幫”走南闖北拓西的歷史風云為背景，探索兒童文學創作的藝術新路，摘取迤薩馬幫中那一個又一個的傳奇故事，特別是通過故事散文的傳奇書寫，把云南馬幫昨天的那些驚險、離奇、陌生，直逼兒童心靈的人和事，呈現在今天孩子的面前，讓他們在有趣的閱讀中，走進一個完全陌生的云南世界，認識我們先輩中馬幫人群的特殊經歷中的悲歡離合，生死傳傳和百年前云南的各種社會現象與神奇美麗的自然環境，擴大少年兒童讀者認知天地，增強他們對我們這個遼闊雄奇美麗祖國的全面認識，豐富小讀者的閱讀世界，從而在閱讀的潛移黙化中，自然地受到一種家國情懷的感染。老題材，新意義，了解昨天，不忘昨天，珍惜今天，面向明天，湘女的這部兒童文學新著，作出了可貴的探索，我認為這是一部值得向廣大少年兒童讀者及其家長推薦的好書，有意義的書。

這部作品的作者湘女，原名陳約紅，出生在一個文學家庭，父親陳見堯是云南著名的作家、編輯家，曾任云南省作協副主席，《邊疆文學》副主編。他的長篇小說《莽莽的蠻方》等，獲廣泛好評，還創作出版了兒童長篇小說《小沙汀》等。湘女幼年隨父母親支邊從瀟湘大地來到云南，長期生活在滇南邊疆。她從小受到父親影響，少年時代開始學習寫作，至今已有差不多半個世紀的創作歷程。但她直到中年才從事兒童文學創作，創作了《湘女自然文學精品叢書》《指尖上的精靈》《會飛的孩子》等藝術個性鮮明的兒童文學佳作，多次獲獎。她在號稱馬幫之城的迤薩鎮生活多年，她的兒童文學大多以她長期生活過的滇南紅河流域的少數民族生活和自然環境為題材，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和濃郁的少數民族生活氣息。她的這部兒童文學新著，從題材上看承襲了她熟悉的滇南地區的生活，迤薩小城趕馬人出生入死的那段歷史，成為這部作品的主要內容，但卻在藝術上敢于創新。顯示了一名女作家在創作上探索無止境的勇氣。

為了把百年前云南馬幫的故事，生動地呈現在今天小讀者的面前，為他們所接受，作家進行了多方面的探索，使這部作品的在藝術上，呈現出了三大亮點。

一是在兒童散文的書寫上，注重故事性的講述和講好故事，使兒童散文，具有強烈的故事性，甚至是以講故事為主，創造了一種故事散文的新文體。

傳統的兒童散文，我認為主要由純粹的文學敘事散文、抒情散文和兒童故事組成。前兩類以真實性為特點，寫的都是真人真事，雖然不排除想象和虛構，但都是立足于真實的基礎上。兒童故事既有真人真事的故事，但也有從生活出發虛構創作的兒童故事，還有童話故事等。

湘女的《驛路傳奇》，在體裁上屬于散文，由16篇兒童散文作品和一篇后記組成。16篇作品，至少有百年前后云南馬幫迤薩幫的16個故事。這些故事有以地名為特點引申出的故事，如《騎馬壩》講述馬鍋頭為培養兒子阿寶成為真正趕馬人使用的鐵腕手段，阿寶在成年禮中的“入門陣”上一一過關后，又被趕出家門求生存，故事跌宕起伏，懸念不斷?！堆╅T坎》講述的年輕趕馬人巴郎尋找雪狼、與美麗的藏族姑娘的愛情故事，讓人感動?！峨僦瑣{》講述在驛路上千里尋夫等夫的故事，情之切，愛之深，引人共鳴。還有《桫欏寨》《白馬寨》《大風埡口》等，都是以地名為切入點的故事寫成。書中有以人物的人生經歷為情節結構的故事，如《飛賊老刁》，一個神奇的飛賊，一段離奇的找“爸”的故事。有以物件為線索的故事，如《一把流浪的刀》牽引出的一個誠實厚道少年的人生故事，《化酒草》講述云南馬幫與大西北驢幫之間的情誼故事。還有以動物為特點講述異國他鄉的故事，如《象幫》《斑鴿寨》《破臉狗》等。而結尾故事《小馬倌阿里》，寫的是馬幫村最后的趕馬人面對時代巨變，高速公路，汽車這些現代交通工具出現的內心矛盾與抉擇。這就把百年驛路上的傳奇與現代變革相對接，顯示了百年驛路的傳奇滄桑。這些故事，大多是作者根據馬幫經歷中的傳說提煉、加工，虛構成的。而且作者在敘寫這些故事時，結構出引人入勝的情節，在大故事中套小故事，注重環境細節描寫、人物塑造，融入了小說與魔幻的寫法，增強了這些故事的文學性和審美品位。

這些作品雖然突出了故事性，但在事件的敘述，環境的描寫上，人物的塑造中，又多用散文的筆法，有時還有作者直身其中，給人一種散文的真實感與親切感，顯示出散文的特點。我想，這就是兒童散文和故事相結合的創新，是作者在兒童文學藝術探索上的一個成果。如何界定這種創作？我認為是否把它稱為故事散文？值得探討。這是湘女在兒童文學領域，進行文體創新的大膽嘗試。

二是《驛路傳奇》的故事，具有云南古驛道上迤薩幫特別的傳奇色彩。每個馬鍋頭、趕馬人都有一個傳奇故事，都是一部人物傳奇。每一個故事，都是一個引人入勝的馬幫傳奇。

百年前云南的“迤薩馬幫”，趕著矮小靈敏的高原滇馬，開辟了通往境內外的多條驛路，最有名的就是滇南、滇西和滇西北的三條中心驛道主干線，可以說是迤薩幫的趕馬人的雙腳和那些默默無聞的滇馬，走出了云南又叫“三迤”的省名。也是他們出生入死走南闖北，在南亞東南亞的緬甸、老撾、越南甚至印度、尼泊爾、巴基斯坦等國和國內的云南滇西北、滇南、西藏等地，書寫出迤薩馬幫的偉大傳奇，在驛路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口耳相傳的傳奇人物與傳奇故事。這些都讓曾經孤身一人進入迤薩小城的湘妹子，心靈震撼，刻骨銘心，成為她創作《驛路傳奇》的生活素材與自信動力。

我們跟隨作者對迤薩古驛路的又一次尋訪，走進那些迤薩馬鍋頭和趕馬人的傳奇歷史，一段驛路的歷史風云，隱藏著許多鮮為人知的傳奇故事，一個傳奇故事，又走來讓我們驚訝的傳奇趕馬人。那個叫老山貓的趕馬人，13歲就帶著一個九響銅鈴，隨阿爸下壩去川壙。在一個叫桫欏寨的秘境，一進去似乎就可以走進神秘的月亮里。老山貓在恍惚中被一個叫月兒的小姑娘及族人劫持，在那兒到處是山鬼水鬼樹鬼，還有粗獷的歌舞，奇異的食物，月兒搶走了他的九響銅鈴，但卻送給他一個月亮石手鐲。老山貓在那兒經歷了重重的險惡，美麗善良的月兒姑娘終于同意讓他“回家”。但老山貓也記住了這位善良美麗的月兒姑娘。后來，他就戴著那個月亮石手鐲，趕著馬去尋找月兒、尋找桫欏寨，一直到風年殘燭，還在尋找。作品傳奇的趕馬人生，甚至是帶有一種魔幻色彩的傳奇故事，卻為我們塑造出了美麗善良的月兒姑娘和為追求美好理想而執著尋找的老山貓的兩個人物形象。

可以說這部《驛路傳奇》的16個故事，都有像《桫欏寨》這樣令人難忘的傳奇色彩?！断髱汀穼懸粋€逃婚的馬鍋頭兒子馬小華，為抗拒父親給他定下的家庭富裕，長得漂亮還有一雙三寸金蓮姑娘的婚姻，從家出走，在原始森林歷經蟲狼虎豹攻擊，最終順著一條小河，走到了瀾滄江、湄公河，來到了“象幫”之國老撾。大象用長鼻把他從水中救起，還把他送到了那個穿著紅筒裙，長著明眸目皓齒，甩著烏黑長發，笑意盈盈的女孩家中。這段傳奇人生的美好結局，是他和那個天足異國女孩，騎著大象，回到父親的身邊。大團圓的結局，顯示出傳奇性的生命之美，人性之光，就是這個故事的最大亮點?！栋啉澱纺莻€小孩的傳奇經歷和老人的命運，讓我們感動的就是人性的善良和對生命的尊重?！洞箫L埡口》尋寶人的生死經歷和作出的反思，見證美好人性在挫折中的回歸。還有差點死在趕馬路上的馬斯文，最終成為留學生的傳奇經歷等，都讓我們感受到這些傳奇故事所傳遞的正能量。

故事的傳奇，是為了更好地塑造人物；人物的傳奇經歷，增強了作品的吸引力，也是使人物的美好心靈，更能感染我們今天的小讀者，我想這才是作家進行藝術探索，創作這部《驛路傳奇》的初衷。

三是《驛路傳奇》以浪漫主義的色彩，提高了這部故事散文的藝術品位，從而以優美迷人的文學境界，讓讀者沉浸在美的氛圍中，陶冶著閱讀者的性靈。

兒童有著一個純凈、天真、浪漫的心靈。他們善于幻想，向往著一切美好的東西。一部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往往都具有一定的浪漫主義色彩。這是古今中外的兒童文學經典所證明了的。

湘女的這部《驛路傳奇》所顯示的浪漫主義色彩是多方面的，一是通過故事的傳奇性，營造出作品的浪漫境界。那是在現實生活中罕見甚至很難出現的奇異之光，讓其成為作品浪漫的主色調。傳奇的故事和人物的傳奇經歷，奠定了它具有浪漫主義色彩的基礎?！惰鴻逭纺且嗾嬉嗷玫脑氯A環境及其傳說，浪漫的秘境而又讓人想往。二是通過文學的想象，把人物生活的地方描寫得如詩如畫，進入一種大自然美，人性美，天人合一的美好天地。這部作品有許多驚險離奇、生離死別的故事，但又同樣有一種充滿向往的美好世界給人希望和力量?！峨僦瑣{》《雪門坎》等，就是這方面的代表之作。兩篇作品都充滿了浪漫主義的想象。如果說《雪門坎》的趕馬人，為了和破壞美好愛情的邪惡勢力雪狼作斗爭，尋仇一輩子不離不棄，象征著為保護一個美好世界終其一生在所不惜的夢想，來顯示浪漫主義的美學特征的話，那么，《胭脂峽》則是要尋找屬于自己的美好愛情的順順女人，同樣是終其一生的尋找、等待，終于在開滿冬櫻花的胭脂峽住了下來，在那兒等她的愛人和一個叫順的兒子。美好的大自然天地，如詩如畫的人間天堂，還有救治保護小鳥的人鳥情的感人細節，在這個充滿浪漫氣息的環境中，大自然美好，人性美好，人與自然和諧美好。順順，一切都順應了自然，順應了人生，她最終等來了那個叫順的孩子。浪漫主義的文學境界，使作品中的人物也具有浪漫的經歷，也更讓人感動。這樣的人物，也更容易為小讀者所接受。

《驛路傳奇》作為一部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我認為以上的三個藝術特點，就顯示了作家在探索兒童文學藝術新路上的成功，也為我們兒童文學創作提供了一些值得借鑒的經驗。

第一，兒童文學要發展繁榮，一定要敢于創新，探索創作新路。要在繼承中發展，在創新中繁榮。

隨著社會的進步，高科技的發展，多媒體的傳播，當今ㄦ童的智力開發普遍較早，孩子們的審美情趣不斷提升，對兒童文學的要求也越來越高，那種缺少審美品位的兒童故事，那種單純的兒童散文，已難滿足他們的閱讀欣賞要求。對一部作品的思想內容和藝術表現，也希望能更豐富一些。

湘女的這部《驛路傳奇》，我認為在這幾方面都有一些新的探索。文體上的大膽創新，是在繼承優秀傳統文化上的弘揚和發展。以作品中的魔幻性而言，我自然會首先想到《西游記》《聊齋志異》和中國各民族的創世史詩，決非僅僅是《百年孤獨》。在作品的思想內容與藝術手法上，也力求豐富多彩，把故事的傳奇性、魔幻性與內容上美麗的邊地風光、神奇的民族風情和人文地理知識、生活常識以及趣味性融為一體。藝術手法既注重散文的真實而自然的敘述，也融入小說的技法塑造人物，還用散文詩的精美文字，增強作品的詩情畫意。這樣的作品就容易為現在的兒童所接受，就是家長及廣大讀者也會認可。

第二，成人創作兒童文學，要有一顆童心，至關重要。這是作家創作好兒童文學的前提，也是創作出的兒童文學，有無兒童特性的關鍵。

湘女到中年才開始創作兒童文學，10多年來，都一直有力作精品奉獻，這就在于她有一顆永遠的童心。云南的兒童文學能不斷創新發展繁榮，也是從事兒童文學創作的新老作家，幾十年來童心未泯。湘女如此，張昆華、吳然、辛勤、湯萍、吳天、張熖鐸、蔣蓓、劉嘉辰、馬嘉、楊保中、曾艷萍、李秀兒、段紅琴等老中青三代作家，也是這樣。

童心，使老作家永葆創作的活力；童心，使中青年作家青春常在：童心，使他們創作出的作品，受到孩子們的歡迎，走進校園，走進家庭，走到千萬小讀者中。

第三，兒童文學是孩子們走向人生的心燈。從這個角度看，兒童文學作家是孩子們的引路人，一是要用思想內容健康，藝術精美的作品，為他們點亮心燈。

前邊說了，湘女這部《驛路傳奇》是兒童文學的正能量。云南的不少兒童文學作家的作品，奉獻的也是正能量，如張昆華的《藍色象鼻湖》，吳然的《獨龍花開》，呂翼的《比天空更遠》，張熖鐸的《羊淚》、湯萍的魔幻系列兒童小說等等。他們用正能量又有藝術感染力的作品，為孩子們點燈提燈，是孩子們真正的提燈人。

這些優秀作品，不僅思想內容健康，藝術上也各有亮點，力求精美。這里不能全面去論述這些作品的藝術性，就語言藝術而言，兒童文學的語言，一定要在準確、生動、精美和語法規范上下功夫。

湘女的這部《驛路傳奇》的語言，就非常精美，流暢，形象、生動，雖然其中為了增加語言風格的生動和閱讀上的風趣快感，有一串串的不同地名物名動物的名詞、動詞、形容詞的連用，但又符合語法規范，沒有任何不當或多余的感覺。讀湘女的兒童文學，就是語言美的享受。她是這樣描寫桫欏寨的月色美景：“月亮又圓又大，明晃晃地就在眼前，仿佛一抬腳就可走到里面去?！备咴乱乖S多人的感受，她只用一句仿佛一抬腳就可走到里邊去，讓人拍案叫好。她寫胭脂寨冬櫻花開放的盛況也很獨特：“一入冬，簇簇花兒，便像漸漸敷開的胭脂，……樹樹繁花，團團球球，整個山谷里云蒸霞蔚，明媚瀲艷。鳥兒飛進去，出來便是滿身胭脂紅。小鹿子鉆進去，出來時也是渾身胭脂點點。往返的馬幫風塵仆仆進去，出來時，也成了胭脂人、胭脂馬，一路走一路胭脂花瓣飄灑?！庇徐o有動，形象各異，比喻形象生動，如詩如畫。又如寫雨打櫻花：“雨水打落了許多花蕾，地上點點殷紅，有如帶血的淚?！闭Z含情，情融景，讓人共鳴。優秀的兒童文學，在語言上也應當是兒童學習語言的范文。湘女的兒童文學不僅有很高的審美價值，但又是符合語法規范的。還有吳然的兒童散文，為什么有那樣多作品選入語文課本，除了思想內容好，也是語言上的范文。

在這里我之所以要特別講一下語言問題，是因為確有一些兒童文學作家，不注重在語言上下功夫，語法不規范，語言雜蕪，甚至混進一些垃圾語言，也時有出現，這無疑是對兒童文學的污染。

讀完湘女的《驛路傳奇》，就作品本身的特點和這部作品對兒童文學創作，有什么借鑒和啟示，我提出了三點看法供參考。僅這兩個三點而言，我認為《驛路傳奇》就是兒童文學創作中的一部優秀之作，是今年兒童文學創作的一個新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