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節的幻想性與現實的真實性巧妙結合
——跟喬納森·斯威夫特學寫作

王旭芝/文 張海淋/圖

《格列佛游記》是英國作家喬納森·斯威夫特創作的長篇游記體諷刺小說，作品以里梅爾·格列佛船長的視角敘述了周游四國的經歷，反映了18世紀前半期英國統治階級的腐敗和罪惡。即使到了現代，這部小說依然有著十分深遠的影響力。1985年，當時的《生活》雜志做過一次讀者調查，這部小說在“人類有史以來的最佳圖書”的評比中排名第十一位，堪稱英國乃至世界諷刺文學的典范之作。

斯威夫特利用虛構的情節和幻想手法創造出一個豐富多彩的、童話般的幻想世界。但他的幻想世界是以現實為基礎的，在他的文章中，情節的幻想性與現實的真實性巧妙結合，給小說增添了獨特的藝術魅力。

雖然作者展現的是一個虛構的童話般的神奇世界，但由于作者精準而貼切的描述，使人感覺不到故事是虛構的幻景。例如，在描述小人與大人、人與物的比例關系時，一概按照一與十二的比例縮小或放大。小人國里的小人比格列佛小十二倍；大人國的大人又比格列佛大十二倍。格列佛的一塊手帕，竟然可以給小人國皇宮當地毯；大人國農婦的那塊手帕，蓋在格列佛身上，就變成一床被單了。這樣，就使人物局部細節的真實、可信，轉化為整個畫面、場景的真實、和諧、統一，極大地增強了作品的真實感和感染力。

我們來看一下第八章《小人國游記》的節選片段，在這段文字里，作者并未追求文筆之華美，但由于作者精準、細膩、貼切的描述，文中的一切都似乎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名家經典

《小人國游記》節選

當地居民一般身高六英寸以下，因此其他所有動物、草木都嚴格遵守與之相稱的比例。例如，最高的馬和牛在五到六英寸之間，羊大約一英寸半，鵝比麻雀大一點。依此類推直到最小，我幾乎看不見了。不過大自然使利立普特人適應了適合他們視力的一切物體，他們能看得很清楚，但看不遠。我非常高興曾經看到一個廚師給一只蒼蠅大小的百靈鳥捋毛，一位年輕姑娘拿著我看不見的絲線穿一根看不見的針。

【幻想的展開需要合理的邏輯，先介紹了小人國居民的特點，6英寸等于15.24 厘米，作者用具體數據使人物的細節更加精確合理，使后面的想象有了可靠的依據——百靈鳥像蒼蠅，絲線和針看不見都是合理的?！?/p>

好奇的讀者非常想知道，我在這個國家住了九個月零十三天，這段時間里我是怎樣生活的。憑著頭腦的機械才能，也是生活所迫，我用王家花園里最粗大的樹木為自己做了一套舒適的桌椅。雇了兩百個女裁縫為我做襯衣、床單和桌布，用的都是能找到的最硬最粗的布料，可還得幾層縫在一起。因為他們最厚的布和我們的上等麻布相比，也要精細幾等。

【15厘米的小人只有人類手掌那么高，那么當然需要幾百個裁縫才能做一件衣服了。故事中又寫到了布的厚薄，可見作者的心思非常細膩?！?/p>

他們的亞麻布一塊通常三英寸寬，三英尺長。我躺在地上讓女裁縫們給我量尺寸，她們一個站在我的脖子那兒，另一個站在我的小腿那兒，將一根繩子伸開，各執一端。第三個用一根只有一英寸長的尺子來量繩子的長度。量過我的右手大拇指后，她們就不量了。因為按照數學的計算方法，拇指兩周是手腕的一周，脖頸和腰的粗細也遵循這一比例。

【再次運用數學數據，巨人和小人的對比就更有畫面感?！?/p>

我把自己的舊襯衫鋪到地上當樣板，他們照著樣子，做出的襯衫很合我身。又請了三百個縫紉師為我做外衣，他們用另一種方法給我量尺寸。我跪在地上，他們把梯子從地面架到我的脖子上，一個人爬上來，在領子那里放下一根帶鉛錘的線，線到地上的高度就是大衣的長度。我自己量了腰和手臂的尺寸。完成的衣服就像英國太太們縫的百衲衣，只不過我的全是一種顏色。

【爬到巨人身上，即使借助梯子，恐怕也是很累人的。做一件巨人的衣服，對于小人們來說，恐怕就和造房子一樣艱難?！?/p>

有三百個廚師照顧我的飲食，為了方便，他們都帶了家人住在我寓所附近的小茅屋里，每位廚師給我做兩個菜。我用手拿起二十個侍者放在桌上，另一百多個在地上伺候，有的端著肉，有的肩上扛著一桶桶的酒和飲料。桌上的侍者用一種巧妙的方法，按我的要求拉動繩子往上吊，就像在歐洲人們從井里提水一樣。一盤肉正好夠我吃一大口，一桶酒也只夠我喝一口。他們的羊肉沒有我們的好，牛肉味道美極了。

【巨人在小人國里吃飯，是怎么樣一個壯觀的場面？作者的描寫是合理的，因為小人國的一個菜真的不夠“我”這個巨人塞牙縫?！?/p>

我曾吃過一塊牛腰肉，那么大，三口才吃下去，不過這種情況很少見。我的仆人們見我連骨頭一起吃下去，就像在我們國家吃百靈鳥的腿一樣，非常吃驚。鵝和火雞我通常一口一只，必須承認，味道也比我們的好。更小的家禽，我用刀尖一次叉起二三十只一起吃。

【小人國的肉骨頭，大概也就是跟魚刺一樣粗細吧，而那二三十只家禽，跟我們吃烤串差不多，因為是在小人國啊?！?/p>

一天，國王陛下聽人說起我的情形后，提出要帶王后、年輕的王子和公主與我一起共享吃飯的快樂（他喜歡這么說），后來真的來了。我把他們放到桌上的御椅里，正對著我，侍衛在一旁站立。

【國王的御椅也只能放在“我”的餐桌上?！?/p>

我看到，手持權杖的財政大臣弗林奈普不時酸溜溜地看著我，我當作沒看見，比平時吃得還多，一是為了親愛的祖國，二是為了讓朝廷驚嘆。他向國王報告，現在財政很不景氣，向下撥款都要打折扣，國庫券價值比票面低百分之九才能流通；我已經花去了陛下一百五十多萬“斯普拉格”（這是他們最大的金幣，有我們衣服上的亮片大?。?；從整體考慮，一有合適機會把我打發走是比較明智的。

【最大的金幣，也只有“我”衣服上的亮片那么大。巨人這樣的胃口，很快就會把小人國吃窮的?！?/p>

每次有人來，總是先由仆人通報，我則照例立即到門口迎接；施過禮之后，我非常小心地拿起馬車和兩匹馬放到桌子上；為了防止出事，我在桌子周圍安了五英寸高的活動桌邊。常常是我的桌上同時有四輛馬車，里邊全坐滿了人，這時我就在椅子里坐好，臉朝著他們。我和一輛馬車中的客人交談時，馬車夫就駕著其余幾輛車在桌子上慢慢兜圈子，我就在這樣的交談中度過了許多愉快的下午。

【因為是在小人國，所以將馬車和馬拿到桌子上合情合理。但作者又巧妙地將現實生活中會客的場景融合進去，讀來既神奇又有畫面感?！?/p>

點撥

童話故事中必須有豐富多彩而又神奇的幻想，才能讓讀者有興趣閱讀下去，但這并非說童話創作可以脫離生活、隨意虛構、信口胡謅?；孟氡仨毟灿诂F實，接受生活規律和自然規律的制約。這篇小說寫的小人國在現實中是不存在的，讀者也知道這是虛構的內容，但是為什么讀起來會深陷其中，為故事中精彩的內容而動容呢？那是因為作者很好地處理了幻想與現實結合的問題。

處理好童話的虛實關系，使幻想與現實之間無縫對接，這是關系到一篇童話作品成敗的關鍵。所以，童話作者只要把握本質的真實，就可以突破時間和空間的限制，擴大生物和非生物的范圍，大膽、自由地進行幻想，通過幻想故事，揭示事物內在的真理。

學生仿寫

誤入虎群

浙江省樂清市柳市鎮第一小學四（6）班 蔡若妍/文

我是一個語言專家，通過努力，我發明了一種動物語言翻譯器。有一天，我去森林冒險，順便想試一下我的語言翻譯器。

【小作者在開頭講明了“我”誤入虎群卻能生活下去的合理原因，因為“我”能用虎語和它們溝通?！?/p>

突然，一群老虎從我身邊圍了過來，我嚇了一跳，趕緊對著翻譯器說：“我想和你們交朋友，不是來傷害你們的?！比缓笪野戳艘幌吕匣⒄Z翻譯按鈕，翻譯器發出幾聲叫聲。一只走在最前面的老虎咆哮了幾聲，我用翻譯器轉換過來聽，原來它在說：“你竟然聽得懂我們說話，看來很有誠意?！?/p>

【老虎傷人很正常，但是對會說虎語的人，當然要網開一面啦?！?/p>

于是，我在老虎群待了幾天。我們能很好地溝通，我給它們講了人類為了保護它們所做的一些事情，并且用翻譯器翻譯一些人類世界有趣的事情給小老虎們聽，它們都對我很友好。

【溝通是前提，而且給小老虎講故事也很合理，因為但凡是小家伙，都喜歡聽故事?！?/p>

不過吃飯是個難題。到了中午，我的肚子有點餓了?；⑼鹾芸蜌?，拿出一大塊生肉扔給我，并對我說：“這是我們最新鮮的食物，送給最尊貴的客人?！?/p>

【入鄉當然要隨俗。老虎的美食當然是生肉啦?！?/p>

媽呀，我可不能吃這生肉。我告訴它，我的腸胃不適合吃生肉，它就去溪里抓了一條很大的魚給我，足足有我一條腿那么長。魚在活蹦亂跳，我用鉆木取火的方法，點了一堆火。老虎們嚇壞了，都跑得遠遠的。我趕緊告訴它們，這是用來烤魚的。魚烤好后，我吃了一大塊，請老虎們也過來吃。其中一只小老虎吃了一口魚肉，覺得很美味，就讓它媽媽又抓了好多魚。我烤好后，它一口一條，連吃了十幾條，而且沒有吐半點骨頭。

【動物怕火，但也會吃熟食，這也是常識。小老虎吃魚不吐骨頭，是動物正常的習性?！?/p>

到了晚上，它們請我睡在山洞里，順便講故事給小老虎聽。因為沒有被子，睡到半夜時，我被凍醒了。這時候，老虎們圍成一個圈，讓我睡在它們的腹部，又軟又暖和，我睡得很香。

【老虎們給了遠方的客人最好的待遇，因為客人也很熱情啊，還給小老虎講故事呢！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嘛！】

我在那里待了幾天，要離開了。老虎們給我開了歡送會，抓了好多魚給我吃。然后我坐在一只老虎的背上，它帶著我穿過峽谷，越過山澗，在森林中飛馳，比玩過山車還要刺激。

【坐在老虎背上，當然又刺激又得意了?！?/p>

和它告別前，我用手機和它來了一張自拍。這張照片就在我的書桌上放著，可是我的朋友都不相信，說我這張照片是假的。

【故事真真假假，所以結尾也令人遐想：這照片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點評

在這篇想象作文中，小作者將故事情節的幻想性與現實的真實性結合在一起，把“我”在虎群歷險的故事講得合情合理。為了解除與老虎溝通的障礙，小作者設計了一個語言翻譯器，讓接下來的故事發展更順暢?！拔摇睅е慌笥训恼\意來，老虎以虎族的待客之道回應“我”，整個故事合情合理。語言簡單不做作，很好地表現出了人類與動物和諧相處的主題。結尾手法也很妙，虛實之間，讓讀者自行回味。

學生仿寫

噴火龍帶我去歷險

浙江省樂清市柳市鎮第一小學四（6）班 鄭子祺/文

放學路上，我撿到了一個紅色的蛋，拿回家后，我把它放在抽屜里。有一天，我發現蛋殼竟然破了，從里面鉆出了一條小龍。我每天給它喂食，它漸漸地長大了。

有一天，它的嘴巴像打火機一樣噴出了一點火苗，我才知道，這是一條能噴火的龍。它越長越大，噴出的火也越來越多，而且飛得很快。

【開頭講明原因，既然是會噴火的龍，那么蛋殼應該是紅色的，而且隨著小龍長大，它噴的火也越來越多?！?/p>

等它又長大了一些，我知道噴火龍待在我家不安全，便準備送它回家。

我查了電腦，知道它們聚居在熱帶雨林，于是，我帶上導航，坐在它的背上，它一邊噴火，一邊“嗖”的一聲帶我飛上了天空。

【“我”找不到熱帶雨林，所以用導航是最佳的選擇?！?/p>

到了熱帶雨林，哇，那里有好多噴火龍！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我撿到的這條龍是龍王的孩子。為了表示感謝，龍王問我有什么愿望，我說：“想到世界各地去看看?！?/p>

【萬物習性都一樣，不僅是人類，動物也很好客啊?！?/p>

第一站，我們到了珠穆朗瑪峰上，那里的溫度只有零下二十攝氏度，我凍得瑟瑟發抖，龍王的皮膚也開始發青了，它說：“得趕緊走，這么冷，我等一會兒噴不了火，就沒有動力了?！?/p>

第二站，我們來到了撒哈拉沙漠，好熱啊，滾燙的沙子差點把我給烤焦，可是龍王卻歡天喜地地在沙漠里打了幾個滾，說：“太舒服了?！币皇俏乙辉僖?，估計它準備待上好幾天。

第三站，我們來到太平洋的一個小島上，我在海邊游泳，可是它卻躲得遠遠的。我說：“龍不是最喜歡水嗎？快來一起玩?！薄安恍?，我們是噴火龍，這里水太多，我們害怕?！?/p>

【火與冰，火與水都是相克的，只有滾燙的沙漠才最適合它?！?/p>

后來，它們送我回家，并約好明年再來接我去玩一次?？上?，我們沒多久就搬了新家，估計它們也找不到我了，有點遺憾。

【“我”講的故事當然是真的了。沒有再次見到龍，當然有合理的原因：“我”搬家了，又不知道它們的電話號碼，要不就可以通知它們了?！?/p>

點評

一切想象都要建立在合理的基礎上，所以小作者在寫這篇作文時，也下了一點功夫?！拔摇碑斎徊荒茏w機送小龍回家，小龍又會飛，導航成了最合理的工具。珠穆朗瑪峰是冷的，沙漠是熱的，火是怕水的，這都是合乎常理的。在這個故事中，“我”救了小龍，小龍的家長要報答“我”，現實生活中，交朋友也是如此，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所以“我”獲得了全球旅行的機會也是正常的。文章的語言并不刻意，卻很好地體現了友情可貴的主題。結尾用搬家這個理由合理地解釋了為什么沒有再次見到噴火龍。

總評

小人國中人們的各種表現當然是虛構的，是現實生活中所不存在的，但它反映了真善美戰勝假惡丑的斗爭。所有文學作品都需要在一個特定的背景下展開人物的活動，童話故事的創作也是如此，必須遵循一般文學創作的規律——故事中的環境和人物性格要達到和諧統一，不允許二者之間存在前后矛盾。

《格列佛游記》在讀者面前展現的是一個虛幻的世界，這樣創作的好處是可以天馬行空地想象周圍的環境和人物的思想活動。但只有當人物和環境的幻想性協調一致時，故事才能讓讀者心悅誠服，達到說理或者揭示真理的目的。在創作中，要把人物、故事情節、動作語言、意境全部滲透在幻想里面，讓讀者進入虛幻的世界，但同時又要基于合理的現實基礎，使幻想與現實天人合一。只有這樣，才能有力地、鮮明地把現實生活中的本質真實地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