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自由之路

齊秀梅

親愛的孩子們：

今天老師想和你們聊聊讀書的那些事兒。我一直試圖把我的閱讀習慣和興趣傳遞給你們，可是終于發現你們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也許我能做的是陪伴和支持，僅此而已。

我們為什么要讀書？為了語文拿個好成績？為了增長見聞？為了啟迪心智？都對，但是最重要的，是為了精神上的自由。這種自由不會給你們帶來直接的好處，比如分數、財富或者名利，但會給你坦然面對生活的力量，用想象的能力、上進的勇氣和寬廣的胸懷去應對不可知的未來。而你們在拿起書本的時候恰恰意識不到這樣宏大的理由，只是出于閱讀的習慣、直覺的興趣和神秘的吸引。讀書是一件多么慷慨的禮物，在你們憑借興趣沉浸在書里的時候，悄然賦予你們心靈更大的自由。

從前人們都生活在地面上，腳踏大地，仰望天空。人們羨慕鳥兒在空中自由飛翔，崇拜太陽月亮星星這些天空中的宇宙造物，自己卻被重力牢牢束縛在地面上。但人們從來沒有放棄抬頭向天空張望，沒有放棄學著鳥兒飛翔的努力，沒有放棄奔向日月群星及茫茫宇宙的夢想。如今，人們已經不都在地面上以相似的方式生活，人和人之間的不同因種族、財富、智慧、勤奮等等因素影響而有天壤之別。在不遠的將來，也許有的人可以移民太空，有的人可以通過冷凍身體、上傳意識延長生命，有的人可以基因編輯自己的后代；同時，有的人因為自己飼養的小豬死去而痛哭不已，有的人因為沒有醫保而放棄治療接受死亡，有的人在烈日下步行只為省掉一元錢車費，有的人從未離開過地面，一生躬身向黃土……如果你們不讀書，你就不會知道他們的存在和這個世界的博大；如果你們讀書，就會有更多的視角和更深的思考，去認識外界和內心，它們同樣優美而深遂。

我們要讀什么書？我小時候為了讀到更多的書費了很大的勁兒：省下飯錢偷偷買一本《詩刊》；把小說包上教材的書皮以免被老師家長訓斥 “不務正業”；在書店里一直站著看書就是不買，站到腿麻，站到打烊；沒錢買正版書只好買便宜的盜版，被極小的字體和錯別字虐到眼痛心累。那時我沒有什么選書的自由，看到什么就讀什么，憑著直覺和緣份。

今天你們有太多的選擇，學校有推薦書目，書店里有各種排行榜，同學間互相交流，還有父母的推薦引導，買書的錢更不是問題，這可能是父母最愿意付出的花費了?？墒俏覔哪銈兿褚粋€站在眾多路口的旅人，有太多選擇的時候反而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去到哪里？我一度給你們開了好多書單供你們選擇，帶你們去書店一排排長長的書架前逡巡挑選。但是你們并不 “聽話”，有些推薦書籍可能從買來就沒有拆封，嶄新而孤獨地立于書架之上；有些書你們翻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能背誦其中的某些段落；有些書你們說會放在枕邊，偷偷抱著它入睡。我已經不再試圖在讀書這件事上去理解和引導你們，而是陪伴和支持你們。你們只有在自由的選擇中才能找到真正喜歡的書并且用心去讀它。讀書和其它事一樣，有時會選錯，有時會受誤導，有時會很盲目，但這些是必須付出的代價，不要怕，你們總會越來越清晰地了解自己，找到那些給你們滋養和力量的好書。

我們要怎樣去讀書？我對于紙質書有一種執著的迷戀，認為在電子產品上讀電子書或者聽書都不是真正的閱讀，只有手指拂過紙頁才是讀書的感覺，甚至能聞到紙質書特有的氣息。但是你們這一代是在電子產品的環繞下長大的，更加習慣于電子方式的閱讀。你們用更多的方式獲取信息，也許并不全是我所擔心的信息膚淺化和碎片化，也許更有效率地利用了零星的時間。你們看了《中國詩詞大會》以后會找到白落梅和葉嘉瑩的書；聽著六神磊磊妙趣橫生地講解唐詩入睡；熟練地在Kindle 上下載電子書，有的同學還教會我如何標注如何做筆記。你們如同一只只靈活的小獸憑借敏銳的嗅覺尋找食物那樣去尋找好書。

讀多了書，寫作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如同太陽擁有了足夠的光芒就能慷慨照耀。你們會有帶鎖的日記本，甚至在網上連載小說，小伙伴們之間接力寫你們的古風文，當你們感受到了文字的魅力就自然而然樂在其中。老師不會去好奇你們日記的內容，不會指責你們作文都沒寫好還寫什么小說。努力地寫吧，把絲絲縷縷思維的經緯織成方塊字的錦繡文章，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今年是艱難的一年。沒有什么所得是理所當然，沒有什么幸福是一勞永逸。街頭再次人頭熙攘，你們能夠坐在教室里看著我們的眼睛聽課是多么不容易。我們在時代的洪流里平靜前行，避過了驚濤巨浪和暗流漩渦，是因為有人在負重前行。我們不是應當更加努力地延展自己的能力和智識，去做更多的事嗎？你們這一代人的幸運是擁有了更多的選擇，但同時也背負著更大的責任和壓力。我以為讀書于你們，不僅是愛好、習慣和體驗，而是在引領你們通往自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