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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人的書寫
——唯物史觀視域下我國主流媒體的報道

2021-01-03 17:54
青年記者 2021年6期
關鍵詞:南方周末馬克思疫情

● 林 欣

唯物史觀的人民主體觀

歷史唯物主義是馬克思的偉大發現,同時馬克思和恩格斯強調人的“主體”身份: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人是人類全部活動和人類關系的基礎。馬克思把歷史看作一個實踐的、動態的、循序漸進的過程,而歷史的主體——他談到的“人們”,即人民群眾。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創造這一切、擁有這一切并為這一切而斗爭的,不是歷史,而正是人,現實的、活生生的人?!盵1]

馬克思的“人民主體”觀念看到了人的創造性和能動性,不再將歷史進程依托于虛無縹緲的外力,而是強調內生性動力,真正地把人民群眾從宗教神學、封建王權的束縛中解放出來,破除了神秘主義的思想鉗制。在中國近現代政治和社會語境中,人民主體觀也處于不斷的承繼、發展和踐行之中,“以人為本”更是新聞專業精神的應有之義。本文以唯物史觀人民主體觀作為理論出發點,以南方周末的報道為研究樣本,探討在新冠肺炎疫情下我國主流媒體如何進行有關人的發聲。

“以人為本”的疫情報道

1.面向自然的克制的人。馬克思批判費爾巴哈的舊唯物主義歷史觀,指出周圍的感性世界絕不是先在的、始終如一的,而是工業、歷史和社會狀況的產物。他充分肯定社會的歷史性和人的創造性,同時也提出“人化自然”思想,人的創造必須以客觀存在的自然界為前提。

現代化的進程無疑是科技取代傳統,人類不斷進犯和征服自然界的過程。許多野生動物族群間的疾病也通過中間宿主進行傳播,繼而在人類中引發流行病,環境由此成為此次疫情下的重要議題,蝙蝠更是成為輿論的焦點。2020 年1 月27 日,南方周末在《蝙蝠是這一次的罪魁禍首嗎?》中援引醫療界、生物界等多方觀點,指出蝙蝠對于生態的有益性,而病毒是經由人類非法販賣和食用行為而傳播的,為輿論糾偏。這正順應了馬克思的“人為自然”思想——人類的力量不是表現在對自然的征服與統治,而是對自然的熱愛、敬畏、協調與和諧,正確認識和利用自然規律,克制自我行為。

在《美利堅觀戰記|野生動物交響曲》中,南方周末記者報道,“疫情導致的少有的贏家,是大自然”。人類生產、流動和消費減少,少見的野生動物闖進庭院,或在街道上閑庭信步。人和動物的角色相置換,人成為躲藏于黑暗中的、需要庇護的動物,而動物則無所畏懼地走在光明里,“空城”中的生態修復呈現出一番“末世”圖景。失控的自然、岌岌可危的世界警示著人與自然共生的邏輯關系亟待修復和重建。

2.個人和歷史的互敘。在批判費爾巴哈“人本學”所關注的“一般人”的基礎上,馬克思拋棄了對人的本質的種種抽象規定,他關心的是現實社會中的人。他說:“人的本質并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盵2]這種“人”的闡釋在新聞領域所指涉的便是人文主義,報道秉持人文關懷,才能體現真正的溫度。在戰“疫”專題的深度觀察欄目中,有面臨網課難的偏遠農村、有疫情下離婚的普通家庭、有偷偷上一線的醫學生……其中很多故事來自小人物,但以小見大的視角如出一轍,溫情與苦難交織,人生百態歷盡。

在對疫情的報道中,國內主流媒體不約而同地選擇戰爭架構作為報道策略,其架構下“重勝利、輕犧牲”的偏頗也暴露無遺。媒體竭力刻畫疫情這場“戰爭”下鼓舞人心的事跡,多數卻忽視了被埋沒的細微的聲音。南方周末在戰“疫”專題中專設“逝者”欄目,記錄疫情下逝者的故事,《逝者|武漢救助員吳騫:專門護送別人回家的人,再也沒能回家》中,救助站工作人員吳騫不幸感染肺炎,卻因為沒能得到收治無法做核酸檢測,直至死亡,他是徘徊在統計數字之外的“疑似患者”。

《疫聞數說|瞞報行蹤、害人害己:別人隔離、你被立案、開除黨籍、失信》一文用數據新聞的方式梳理了個人瞞報的失信行為或導致他人被隔離、病毒擴散等后果,形成一連串的“多米諾骨牌效應”,在這個意義上,報道中的“人”是彼此勾連的,譜寫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體命運。

3.總體的人與個體的人。恩格斯指出:“構成歷史的真正的最后動力的動力……與其說是個別人物,即使是非常杰出的人物的動機,不如說是使廣大群眾、使整個的民族、并且在每一民族中間又是使整個階級行動起來的動機?!盵3]歷史是整體的人民群眾的歷史,不是特立獨行的個人史、英雄史。歷史的真正創造者是“現實中的個人”的集合體,也正是此集合體在物質生產的基礎上建構了客觀、連續的歷史過程。疫情下不乏涌現出諸如鐘南山和李文亮等成為英雄或權威的象征的突出個體,但是除了一線抗疫的醫護人員、運籌帷幄的專家學者,還有默默無聞的每個個體,“每個意志都對合力有所貢獻,因而是包括在這個合力里面的”。[4]因而,疫情報道不只是專家學者通過醫學戰勝疾病的故事,更是關于群像的記錄。

縱覽南方周末的疫情報道,其中既有每日更新的宏觀數字,也有聚焦個體的微觀報道。戰“疫”專題呈現了全球和中國疫情地圖,受眾點擊圖上的國家或地區,便可查看該地的感染情況和最新的報道。波動的數字,變幻的地圖、圖片和視頻合力建構的媒介環境,使受眾聯結成更緊密的全球命運共同體。

在《江城寸紙》專題中,南方周末采用日記體形式發布了來自武漢的18 封信。這些信并非專業媒體操刀,而是由普通人所寫,信的發送者涵括不同身份,有援漢醫生、退休鐵路職工、志愿車隊司機……寫給親人、朋友或同事。在日記《害怕回鄉被歧視》中,在鄂的外地護工張姐給孫子講述了自己“流落街頭→被感染→被救助→出院”的經歷,從第一視角吐露了對自身“新冠肺炎痊愈者”身份的隱憂,從而指向更宏大的社會問題——病毒感染者的社會污名。恩格斯把唯物史觀定義為“現實的人及其歷史發展的科學”[5],南方周末將私密的個人日記搬到公共媒體上予以展露,強化平臺屬性,正是做到了關注現實的人,不再試圖用專業話語去“轉述”,而是把發聲的話筒交給了故事的主人,以真實的人類情感織成歷史的紋理。

疫情報道中的人性展露

1.身體邏輯:兩種身體形態。疫情是醫學和疾病的抗衡,生與死的斗爭,秩序和無序的博弈。??抡J為,18 世紀以來的管治術是對生命的管治,而國家社會主義的首要使命,就是塑造和照管人民的身體。疫情下,“人民至上”就是“生命至上”,政府的每一個舉措都是為了積極地照看和挽救生命。如??滤?,身體是由權力塑造的,被打上了政治符號的標記。在南方周末的報道中,也存在兩類迥異的身體形態,一是作為物理性的“疾病——康復”的身體,二是作為政治性的“封閉——袒露”的身體,前者隨著病毒的侵蝕和祛除產生病理變化,后者隨著社會管理的政策變動發生意義上的流變。

當媒體報道物理性身體時,聚焦孱弱或康復的病人,傳達與死神搏斗的信念,樹立起社會關于生的意志,比如南方周末戰“疫”專題下的“疫區視界”欄目,報道了《重癥患者集體出院,把醫生名字寫在手上》《探訪重癥監護室》等。而當媒體關注政治性的身體時,則挖掘復雜的社會文化隱喻,包括老年人的戴口罩習慣、小區的封閉管理措施、四處受挫的健康碼等,譬如《封城兩周,消毒水彌漫、抗疫標語硬核》《武漢小區封閉管理,居民憑卡每三天出門采購一次》。但是,多數時候,這兩種身體邏輯并非涇渭分明,而是同時影響著媒體的報道。

2.張力表達:多方形塑人性價值。在對于人性的關切和表達中,南方周末綜合運用了人物關系張力、場景張力、語言張力等多種敘述技巧?!段錆h:難忘的30個瞬間》以圖文形式呈現中國攝協為醫療隊人員拍攝的肖像作品,但這個“瞬間”并非一張普通肖像,照片里的醫護人員摘下護目鏡和口罩,露出面容,同時她們都捧著手機,展示她們在病床旁與患者的合影,一面是醫護人員臉上被護目鏡和口罩勒出的傷痕,一面是在醫院里救治病人的義無反顧,雙重空間的交疊和反差儼然建構了巨大的情感張力。

在語言和人物關系的錘煉和鍛造上,南方周末也表現出很強的豐富性和柔韌度。在《“當爹當媽還得當老師”——武漢兒童陪護病區里的陪護專班》一文中,由一群護士組成的兒童陪護組與病房里的孩子們組成了豐富的人物關系張力。

結 語

馬克思把“現實的個人”作為唯物史觀的理論前提。具體、真實的人不僅是唯物史觀的基本要求,也是新聞報道中浸潤人文關懷的基本要求。南方周末關注著處于生態環境和現代化矛盾中的人,身陷疫情的宏大語境和個體命運糾葛中的人。這并非傳統意義上的“邊緣人”,這里的“人”是疫情下所有生活迥異的微觀的個體,其“微塵式”的記錄兼具新聞報道和集體記憶等多重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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