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985畢業生， 為何越來越多地奔向廣東？

林蔚然

民謠歌手趙雷有首歌叫《理想》，唱出了北漂族的一腔熱血和辛酸無奈。

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在理想的號召下滿懷激情地卷入繁華的北京，尋找一方施展拳腳的海闊天空。

如果能考進北京的大學，無疑提前為留京工作打下基礎。四年來積累的對城市了解，培養的人際關系網絡，不可比擬的海量實習、工作機會，甚至讓一部分高考生甘愿舍棄其它省市更好的學校，就為了提前闖入首都。

然而，最近幾年，畢業于北京最頂尖學府的那群年輕人，卻越來越少人鉚足勁扎根北京。

據軟科統計，北京985畢業生近年來的留京率總體下跌。各校發布的就業質量報告顯示，2019年清華、北大、人大、北師大、北航的本科生留京率皆不足5成。這些選擇離開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地奔向了廣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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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畢業于廣東高校某屆“老大哥”中山大學的小伙伴跟小新同學說，中大學子畢業后想到北京求職，學歷條件遠不如在廣東吃香。

廣東省內的兩所985高?！猩酱髮W和華南理工大學，在北方的名氣遠不及在華南地區。但是清華、北大的畢業生，即便放到首都這個匯聚全國最優秀人才的地方，單憑學歷來看也算是佼佼者。

然而，他們卻越來越傾向于舍近求遠，南下廣東謀生。

查閱歷年的就業質量報告得知，早在2014屆清華本科生中，畢業后留京工作的比例為30.3%，流向廣東的比例為27.1%。雖然廣東略遜一籌，但也已經非常接近留京比例。

第二年廣東就后來居上，2015屆清華本科生到北京和廣東工作的比例分別23.7%和26.3%。此后幾年，廣東一直維持反超態勢。

經常被網友拿來與之相提并論的北京大學，情況相似。2014年尚有超半數北大本科生留京，彼時流向廣東的人數只10.43%。

到了2019屆本科生，只剩16.07%的學子選擇北漂，而去向廣東的有26.79%。

要說就業機會和薪資水平，北京之下還有背向長三角、面向國際的摩登都市上海，這座連楊超越都一心想要落戶買房的城市，對清北學子的吸引力還不如廣東嗎？

事實確實如此。2019屆本科生畢業后到上海就業的，清華有24%，北大有4.17%，都分別低于兩校流向廣東的畢業生人數。清北學子們到廣東當“靚仔”、“靚女”的決心已經昭然若揭。

當撒貝寧在綜藝節目上調侃北大還行、被迫北漂時，大概也不會想到，越來越多北大學子脫離北漂，一路南下。

北京其它幾所頗具代表性的985院校，也沒能將一半以上的本科畢業生留在首都拋灑熱血。

各校公布的2019屆畢業生就業質量報告顯示，中國人民大學本科生留京率為46.6%，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為44.3%。北京師范大學2019屆本科非公費師范畢業生留京率為23.67%。

當廣東成為他們除北京之外最大的流向地，我們不禁為廣東高校的學子們捏一把汗：本以為拿著能在省內傲視群雄的文憑，但去大廠面試時，才發現還要和越來越多的北京頂尖學府畢業生同臺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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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尹本科就讀于北京一所985大學。大一時，關于未來的人生軌跡在她腦海中延伸，還帶有對“高薪”、“買房買車”的期望，直到實習讓她切實感受到在北京生存的壓力。

當她意識到每個月辛苦賺的錢還不足夠支撐個人生活，留在北京的念頭就打起退堂鼓。剛上大學時那股對北京的憧憬漸漸煙消云散，后來考研時她鐵定了心離開北京。

“當時走的時候也很決絕，沒有想過回去?！背鲇陔x家近等因素的考慮，她將目標鎖定為廣東一所高校。

可能在很多人看來，在一個城市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才算是真正落地生根。買不起房，也直接勸退了許多北漂的夢想。

畢業于中央財經大學經濟學碩士的知乎網友@開心感恩分享了出身于“窮三代”的自己，北漂10年間3次買房1次賣房的經歷。

2008年在北京燕郊租房結婚，2012年用與妻子共同的積蓄、從父母親戚處東拼西湊借來的錢，付了第一套房子的首付。

資金不足的代價，是必須每天早晨6點擠公交上班，晚上9點才能回到位于燕郊的家。

后來，為了讓孩子能擁有更優越的上學條件，夫婦倆又輾轉經歷了2次買房和1次賣房。

2018年，北京市政府發布《關于調整住房公積金個人住房貸款政策的通知》，他們幸運地搶在新政之前，依靠公積金貸款網簽了國貿附近的房子。

一對從北京畢業的碩士夫妻打拼10年，加上時機和運氣的眷顧、父母親戚在起步階段的接濟，才算一步一步在北京落腳。

而大部分沒有那么幸運的北漂黨，結局多是“遺憾離去”。

當初與小尹一起在北京讀書的本科同班同學，有大約三分之二的人都回了家，他們要不是在北京做了兩年就去考公務員，要不就是通過考事業單位，回到離家更近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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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引北京985學子們奔赴廣東的，當然不全是煲仔飯和白切雞，也不是那一句心醉神迷的“靚仔”，最重要的，還是這里能為他們提供足夠多的選擇。

從清北的就業質量報告來看，2019屆畢業生就業集中于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金融、教育、公共管理、社會保障和社會組織等行業。

學子們最終在哪些行業發光發熱，某種程度上也代表著他們求職時熱衷于哪類崗位。

智研咨詢2020年發布調查數據顯示，廣東電子信息產業規模連續十五年居全國第一，約占全國的三分之一，珠江三角洲已經成為中國乃至全球最重要的IT產品制造基地。跑贏全國的電子信息行業，為年輕人持續輸送龐大的招聘需求。

華南城市研究會副會長、知乎KOL@孫不熟認為，隨著經濟轉型升級，國企和外企對名校畢業生的吸引力大不如從前，取而代之的是大科技公司成為香餑餑。

“深圳是除北京之外大科技公司最多的城市。除了深圳，廣州、佛山、東莞等珠三角城市同樣有眾多高收入的大民營企業?！?/p>

廣東金融業雖然與北京、上海相比尚有差距，但也正在快速向前追趕。據南方日報報道，金融業成廣東GDP正增長主要支柱產業，2020年前三季度直接融資總量居全國首位。

總之，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還與工資多少息息相關。

《2019-2020年廣東地區薪酬趨勢》報告顯示，廣東省“金融業”以16229元的平均月薪遙遙領先于其他行業。同時，廣東“互聯網、軟件、IT服務和信息傳輸業”平均月薪位居第二，為11979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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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深圳30萬年薪聘請中小學教師引發熱議，龍華區教育系統2019年秋招入圍體檢的人數中，包括北師大54人、北大48人、清華28人、人大15人……

2020年深圳大學面向社會公開招聘教師，公告中的薪酬待遇也引發關注：預聘-長聘制教師年薪可高至70萬元;特別優秀的應聘者額外享受15～20萬元/年的專門工作報酬。

而據《現代教育管理》雜志2019年第7期的一項調查指出，在消除購買力地區差異后，全國高校教師的實際薪酬水平平均達到了12.52萬元。

研究結果顯示，“盡管各個調查的時點和統計口徑存在差異，但年均10萬左右的名義薪酬基本能代表全國高校教師的整體水平?！?/p>

也就是說，深大給出的薪酬遠遠甩開全國平均水平。

而既能提供比較滿意的崗位和薪酬的廣東，在生活成本、落腳壓力等方面，似乎也比北京要溫柔不少。以日常生活大頭支出房租為例，自如發布的《2018年應屆畢業生租房報告》顯示，畢業生在北京租房最愛的片區是中關村，在廣州是林和西。

在該平臺顯示的合租房源中，北京中關村片區的合租房源的月租金集中在3600～5500元，廣州林和西則約為1600～2500元。假設取區間內的平均數作為標準，中關村的月均房租價格為4550元，林和西的月均房租價格為205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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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兩個城市打工人的平均收入來看，智聯招聘的數據顯示，2018年夏季求職期平均薪酬，北京為10531元，廣州為8019元。

相當于說，在北京，房租會占用你超過四成的收入，在廣州，這一比例是大約是四分之一。

類似的，根據58同城、安居客發布的《2020年中國住房租賃市場總結報告》，去年1～11月全國重點城市租金均價，北京排名第一，深圳、廣州分別位列第二、第四。

如果考慮長期落腳，落戶北京需連續繳納社會保險7年及以上;廣州要求繳納社會保險滿4年;深圳需參加社會養老保險年限滿5年。

但想在深圳獲得戶籍還有更容易的途徑：滿足畢業2年內、全日制大專以上學歷條件，即可走應屆生通道落戶，無工作和社保條件限制。

類似的，廣州市人社局去年12官網文件指出，擁有國內普通高校全日制本科學歷或學士學位（單證）、連續繳納社會保險滿12個月、年齡在28周歲及以下的，可將戶籍遷入廣州市7個行政區之一。

不但廣深這般努力，珠三角的其他城市如佛山、珠海、中山等，也在放寬落戶、提供租房補貼等下了不少功夫。

不過，那些不遠萬里南下廣東的學子們，也正在經歷另一種沖擊——《證券時報》數據寶追蹤的《2020年316個城市房價排行榜》數據顯示，深圳2020年12月底二手房均價同比上漲超34%，均價比北京貴23236元。漲勢同樣也正在蔓延向廣東的其他城市。

對于不單單把目光放在北京的年輕人來說，廣漂依舊是一條新出路，但它也不再是人們調侃的那個“養老”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