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D 打印操作員：實物“造夢者”

陳琳

不同型號的打印設備，一臺裝備三維建模軟件的計算機，除了這些設備不斷升級更新之外，夏陽7年來的工作場景沒怎么變過。

3D 打印，夏陽從事的行業一度被認為非常時髦，頗為神秘。而現在，他的職業有了一個更加正式的名字——增材制造設備操作員。2020 年7 月6日，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市場監管總局、國家統計局聯合發布了9 個新職業，增材制造設備操作員與區塊鏈工程技術人員、互聯網營銷師等從新產業中誕生的新職業名列其中。

增材制造設備操作員，或者說3D 打印操作員，這個是一個什么樣的職業？它在什么樣的背景下發展成長？從業者需要哪些技能？他們的職業故事是什么樣的？

最近，記者走進這些人，聆聽了他們的職場故事。

在新興產業跌宕中堅持

按照官方說法，所謂增材制造設備操作員，其主要工作內容和職責，是安裝、調試增材制造設備；操作增材制造設備進行生產，負責增材制造設備的運行管理；負責增材制造設備的故障排查、設備維修及保養；為客戶提供設備操作和日常保養培訓；協助客戶解決設備常見問題，并收集客戶反饋意見建議；分析研究增材制造設備生產過程中的技術問題。

“增材制造設備操作員說白了就是3D 打印行業人員，平時工作就是圍著設備打轉，當然，‘高階’的從業者還要跟委托打印的甲方客戶保持密切溝通?！庇? 年的從業經歷，夏陽可以說是行業里的資深人士，見證了整個行業發展的跌宕。

2013 年前后是3D 打印最風光的時期。如平地一聲雷，英國《經濟學人》雜志發表報道《第三次工業革命》，使3D 打印這項發展了30 年的小眾技術迅速走入大眾視野，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高調“站臺”，更使其加速火遍全球。彼時，這個行業還處于“風口”上，各種資本、各路人馬紛紛殺入。

夏陽和他認識的不少同行，都差不多是在這個時間節點上入行的。而之后，經歷了行業“退燒”和重新洗牌，一些資本退出，一些初創團隊中的從業者見到行業技術門檻低造成價格戰，商業模式不完善，剛性需求不足，又紛紛選擇改行。但夏陽卻認為，這個行業仍有不錯的發展空間，于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果然不出夏陽他們所料，洗牌之后便是整個行業的企穩。

現在，3D 打印行業仍處于快速增長階段。數據顯示，2019 年，國內3D 打印市場規模約為33.6 億元，2020 年，國內市場規模超50 億元。預計到2022年，產業規模將達到348.46 億元。

在上海，寶山、松江等區正在力推3D 打印產業的發展。早在幾年前，松江就已宣布要構筑百億元規模3D 打印產業高地，并且準備以每年超20 億元的投入支持3D 打印等科創產業；寶山不僅開設了國內首家3D 打印文化博物館，還舉辦國際3D 打印嘉年華，悉數將世界最大規模3D 打印混凝土步行橋、全球最大3D 打印像素畫納入下轄的科創園之中。滬上一些知名醫院也成立了專業的3D 打印研發團隊。這些都吸引了一批高素質人才加入到行業之中。

“現在，有了相關權威部門的正名，我們工作起來也更有底氣、更有干勁了，”同為資深3D 打印操作員的于佳斌坦言，聽到去年三部門聯合發布新職業名單，對整個行業的從業人員來說，的確是有打“強心針”的作用?！罢f明這個行業發展是有前途的，也說明，我們這些堅持下來的人沒有選錯行?！?/p>

如今，少了行業“高燒”時的浮躁，踏踏實實地做事，積蓄經驗和實力，已經成為絕大部分3D 打印操作員的日常工作心態。

“造物”者的學科背景各異

由于是新興行業，行業快速增長，高校的3D 打印專業教育或是起步不久，或是聚焦于某一個領域，使得人才出現交大缺口，也造成了時下3D 打印操作員的背景各異的局面。

比如，夏陽在入行之前就是一名做鞋子批發的小商販，生意一直不溫不火。受電商平臺的沖擊，和他一起做生意的伙伴，早就在找后路?！八诰W上看到了一則關于3D 打印的新聞，就動員我一起學技術創業?！北藭r，一臺半進口半國產的3D 打印設備能售價七八十萬元。夏陽思慮再三，咬咬牙，拿出了做生意的本錢。

好在購買設備后，設備生產廠家提供了幾天的技術培訓?！皠e看只有幾天的培訓，實際上是降低了3D 打印設備操作員的從業門檻，對就業、轉行的求職者很友好?！毕年柼寡?，此前從未接觸過這方面技術的求職者，經過培訓能在一個月左右學會基本的軟件操作，但把技術做全做精，就要自己爭取學習機會，去鉆研。

雖然沒有高學歷，但現在夏陽已經是操作3D打印設備的一把好手。他聚焦的領域是為一些小件制造生產商提供打樣服務。用他的話來說，如果沒有3D 打印，這些制造廠商開發新產品參展、投入市場，用傳統的工藝流程開發模具需要1 個月，才能看到實物效果，成本動輒上千上萬元。

“利用3D 打印設備進行打樣，從提出需求到拿到打印成品只需兩天?！蹦玫娇蛻舻奈泻彤a品參數，夏陽便設定程序指令，工作室中的幾臺高達2 米的3D 打印設備被開始運轉。按照夏陽的解釋，24 小時之后，客戶就能來看樣，而且精度、外觀、尺寸非常直觀，產品有哪些地方需要修改完善，他們一目了然。

3D 打印操作員的確成為不少年輕人轉行的好選擇。許可可考大學時與心儀的服裝工程專業，也就是服裝打樣師專業失之交臂，雖然改學了其他專業，但她一直不甘心。無奈，傳統服裝打樣師入行門檻較高，但現在，她加入了3D 打印操作員行列，如愿用3D 打印方式為服裝設計行業服務。

實際上，按照業內人士的介紹，增材制造設備操作員也分了很多層次。其中比較高階的，就是3D 技術工程師。工科男宇文琦，轉行之后擔任了3D 技術工程師一職，負責客戶培訓以及設備安裝調試、維修等。因為肯鉆研，他還參與研發了一款專業的醫療級3D 打印設備，站到了3D 打印操崗位的“高位”上。

3D 打印人已滲透到各個行業

“早期的宣傳是有點兒過頭了，動輒‘3D 打印，包治百病’，但其實不是那么回事兒?！卑凑沼钗溺恼f法，他在入行之初，也抱著3D 打印“萬物皆可打印”的觀念?！斑@是錯誤的，也是很多人對3D 打印技術抱著過高期望，最后失望的起因?！边@項工藝盡管有特點，但也有很多限制。

2014 年，3D 打印行業遭遇“退燒”。在消費級市場，人們吐槽它不夠快速不夠美觀，在工業級市場，制造商們又對它的質量、成本存有疑慮。很多時候，公司受到客戶指責，3D 打印操作員也得為此“背鍋”。

不過，在行業進入“理性發展期”后，3D 打印技術不斷升級，剛性需求顯露，使得3D 打印操作員滲入了各個行業。

宇文琦的一位師兄所在的團隊，還成為了中國商飛的研發團隊打印零部件供應商。據說，在C919的制造過程中，這支團隊的操作員們大膽地發揮3D打印的優勢，攻堅克難，將偏差控制在了商飛的標準之內。最終，他們拿到了商飛排氣管道入口構件的訂單，還要為每架C919 提供31 個金屬3D 零件。

宇文琦表示：“這件事情，在我們行業內挺轟動的，也對我們這些后入行的3D 打印操作員很有激勵意義?！?/p>

大飛機制造、影視道具、汽車生產、模具維修、醫療及牙科正畸……3D 打印正走進人們的日常生活，潛移默化地改變不少行業的思維和工作方式，而3D打印操作員們也成為這些行業不可缺少的助力。

范銀平就是滬上一家設計事務所的3D 打印操作員，也是項目主理設計師的左膀右臂。如何把圖紙上的設計變成現實的作品，他也有發言權，多次為設計師提供有用的修改意見，深受事務所信任。

一些有醫科知識背景的人才，也進入了為齒科提供原材料的3D 打印企業，作為3D 打印操作員為企業和醫療機構出謀劃策。

入行后還要不斷自我升級

記者在各大招聘網上以“增材制造設備操作員”、“3D 打印操作”等關鍵詞搜索，發現大量企業正在招聘相應的人才。最基礎的操作員月薪在4 千到6 千不等，而崗位較為高階的工程師、建模師收入在7 千到上萬不等，一些與醫療等特殊行業的相關崗位收入更高。換言之，3D 打印操作員的收入與技術含金量成正比。

不少從業人員表示，隨著應用場景的拓展，3D打印操作員等相關的職業正迎來明朗的就業前景。

然而，和其他大部分新興產業中的新職業從業者一樣，不斷自我驅動地更新知識儲備、升級技能，以獲得未來的成長空間，也是3D 打印操作員們繞不過去的話題。

“如果僅僅是經過一段時間的培訓，能夠操作設備，收入自然不會很高，一些企業甚至更愿意用日薪大約一兩百元的學徒工，”人力資源專家吳穎表示，能夠在行業中打開局面，走得更遠的3D 打印操作員，都是復合型人才，既具備他們所服務的行業的專業知識，又要懂得設備構造?！岸?，新的設備不斷涌現，打印技術也在不斷升級，如果原地踏步不學習，不蛻變，就會逐漸被行業淘汰?！?/p>

同時，吳穎也表示，從應用角度來看，3D 打印的大批量推廣才剛剛開始，作為一種創新工藝，接下來才是它真正發揮獨特效益的時候，對于那些愿意鉆研、愿意不斷自我升級的人才來說，這個行業未來有廣闊的“造夢”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