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 余

耿艷菊

“留余”二字是在李佩甫的長篇小說《河洛圖》里看到的。

康秀才教他的重孫康悔文讀書識字，先教他明白“禮、義、仁、智、信”的真正內涵，然后就是留余。前者是一個人立足人世的基本原則，后者則是彰顯一個人的心胸和氣度，也決定了人生的寬度和深度。

康秀才給康悔文講南宋王伯大《四留銘》云：“留有余，不盡之巧以還造化；留有余，不盡之祿以還朝廷；留有余，不盡之財以還百姓；留有余， 不盡之福以還子孫?！庇种v明代高景逸所云：“臨事讓人一步自有余地，臨財放寬一分自有余味?！倍@正是康氏家族從一個小小的飯館起家走向“中原財神”的關鍵。

留余的含義并不深邃難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很簡單。一個大家族處處在講留余的重要，普通人家其實也處處體現著留余的智慧。

過日子，為生活留點余地；說話做事，為他人留點余地；為人處世，為自己留點余地。

從小到大，這一路成長，父母和身邊的長輩也處處以留余的智慧教導我。印象最深的是每年新年的第一頓飯，家里的餐桌上都會有一條魚，意味著年年有余的吉祥。新年的第一碗餃子也是要留一個，這也是為新的一年留余。這看起來只是一種形式，對于我來說卻頗具儀式感，讓我對生活有敬畏之心。

每年收獲莊稼之后，父母都會認真規劃一番，把一年家里要吃的留出來，然后再多留一些余糧，以備不時之需。一個人不能光看到眼前，一個家庭也不能光看到眼前，得有長遠的打算。

田里的莊稼是不可收盡的，田間地頭要留幾棵，留給誰呢？留給土地，留給大自然里的生靈。院里柿子樹上紅紅的柿子也是不能摘盡的，也留點給天空上飛來飛去的鳥雀。

留余，很容易想到留白。余和白都是一種時間和空間的無形延展，都給人思考和回味，把人帶往遼闊。留白是書畫藝術的手法，留余則是人在世上生存的智慧，是生活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