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藤上長銀元

劉金泉 劉莉

時 間：1933年秋。

地 點：一個叫小河口的山村。

人 物：

陳山秀——女，30多歲，山村婦女。

張翠蘭——女，60歲左右，陳山秀的鄰居。

向 紅——女，30多歲，紅軍戰士。

匪兵甲，匪兵乙，白匪兵若干;紅軍戰士若干。

一場秋雨剛過，天氣已顯出絲絲涼意。山上楓葉漸紅。村邊一塊菜地旁，隱約凸顯出農家屋子一角。

陳山秀 （急上）出來，出來，你們這些挨刀的，誰叫你們進我家菜地亂搞的？（唱）

秋風瀟瀟雨凄寒，

丈夫冤死在戰亂。

昨天姓李今天蔣，

不知明天誰害賤？

山大王輪換走馬燈，

可憐窮人苦難言。

擂子擂谷天天轉，

窮人流的血和汗。

豪紳東家擺酒宴，

大街又添賣兒漢。

豺狼吃人不吐骨，

國軍連骨一起咽。

種點小菜受害賤，

孤兒寡母誰可憐？

匪兵甲、乙拎一筐菜上。

匪兵甲 （念）奉了長官命，

匪兵乙 （念）前來把菜弄。

匪兵甲 （唱）末茬的豆角和黃瓜，

匪兵乙 （唱）搜尋半天才找下。

陳山秀 放下，都給我放下。

匪兵甲 呵，從哪冒出個母夜叉？

匪兵乙 哎，是幺妹兒。身材苗條，長相不差。

陳山秀 你們這些強盜，憑啥來偷我的菜？

匪兵甲 憑什么，就憑我們跟著蔣委員長，給你們剿共匪、打紅軍，吃你點蔬菜咋了？我倆還想把你也吃了呢。

匪兵乙 對，你長得這么俊，讓哥哥我摸一摸。嘿嘿嘿嘿。

陳山秀 你們想干什么？你們這些壞蛋，土匪，強盜。（逃下）

匪兵甲 敢罵老子，追！

二人追下，張翠蘭拿鍋鏟上。

張翠蘭 （唱）

蘇維埃組建貧農團，

兒子鬧成紅骨干。

家是秘密聯絡點，

我當后勤不外傳。

正在家中做午飯，

忽聽山秀大聲喊。

是誰在這胡作亂？

??！原來是兩個匪兵耍橫蠻。

陳山秀 （上）大嬸，快救我。（躲后，匪兵甲、乙上）

匪兵甲 轉了幾大圈，看你這孫猴子能逃出我這如來佛的手掌心。

張翠蘭 兩位老總，這是咋了，半山瘋病發了嗎？

匪兵甲 咋了，你咋這么說話呢？誰發半山瘋了？我們在這摘點菜，她個不知好歹的娘們兒，竟敢阻攔。

張翠蘭 哎喲，山秀，你膽子不小，竟敢拿雞蛋往石頭上撞。兩位老總，消消氣，不跟她一個小寡婦生氣。

匪兵乙 唉，真他媽晦氣，弄了半天，是個死了男人的小寡婦，這又來了個當媽的，真是掃興。

張翠蘭 哎，你娃咋說話呢，你不是媽生的？

匪兵甲 這老娘們兒門神里面卷灶神——話中有話哩。

張翠蘭 侄媳婦，你真是膽大包天哪，連蔣委員長的兵都敢惹，活得不耐煩了吧？

匪兵甲 老東西，說啥二話呢？

張翠蘭 老總，這叫啥二話，外面傳的二話多去了，說出來怕你們更生氣。

匪兵乙 傳的啥？你說，我們不生氣。

張翠蘭 那你們聽好了。（唱）

只要國軍進了村，

滴溜溜賊眼四處尋。

不是搶吃又找喝，

就是強搶民女人。

抓雞殺豬宰牛羊，

為非作歹似瘟神。

匪兵乙 （唱）反了，這是哪個胡亂編？

匪兵甲 （唱）造謠生事損國軍。

張翠蘭 （唱）

兩位老總一搭眼，

就知是咱好后生。

但愿你倆起表率，

別壞國軍好名聲。

匪兵甲 對，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兄弟，快走吧。

匪兵乙 這……

匪兵甲 這什么這，人家把一頂頂高帽子都戴在了頭上咧。再說長官還等菜下鍋哩，遲了又要挨罵受罰了。

匪兵乙 （唱）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到手的鴨子飛跑了。

匪兵甲 （唱）

希望化成皂角泡，

只有下回再碰巧。

二匪兵 （唱）

提起菜筐快溜掉，

免得傷臉挨利刀。

陳山秀 大娘，我的菜——

張翠蘭 菜什么菜呀?。ǔ?/p>

老總勞苦功又高，

一筐蔬菜任采挑。

他們拿去吃喝飽，

打仗少挨槍和炮。

匪兵乙 哎，你這老娘們——

匪兵甲 罵還沒挨夠？快走。

陳山秀 嬸，菜錢，我的菜錢。

張翠蘭 錢什么錢，保住你清白就不錯了。

匪兵甲 這就對嘍！告訴你們兩個沒見世面的東西，老子扛槍走南闖北，跟上蔣委員長，進村吃雞吃肉沒掏過一文錢，就連在城里坐館子，也沒花過一分錢。今天便宜你倆了，滾犢子去吧?。ㄏ拢?/p>

陳山秀 你們這幫強盜。（唱）

國軍進村罪滔天，

趕得雞飛狗叫喚。

調戲婦女搶財產，

抓丁拉夫繩子拴。

家具門窗當柴燒，

窮人血汗全榨干。

白匪財主惡相連，

都是吃人大壞蛋。

張翠蘭 （唱）

自從國軍占陜南，

大路小路少人煙。

狼蟲虎豹作惡端，

家家戶戶把門閂。

這些惡事太普遍，

誰敢伸手去要錢。

陳山秀 唉，這苦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呀！

張翠蘭 快了，他們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聽說共產黨領導的紅軍已到這了，他們是窮人的隊伍，打土豪，分田地，一心為咱窮人鬧革命。（唱）

救世菩薩共產黨，

好比春天紅太陽。

陽坡陰坡齊照亮，

樹木參天長得壯。

紅軍來了天地變，

受苦窮人把福享。

陳山秀 也罷，就那一筐子菜，算喂狗了，我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以后只要有隊伍進村，我躲進附近山林去，眼不見，心不煩。嬸，謝謝你幫我解圍，我回去做飯了。

張翠蘭 鄰里之間，誰沒個難處，幫一下應該的。（和山秀一塊下）

頃刻，槍聲大作，內大喊：同志們，沖啊，殺呀！一隊紅軍戰士追殺一隊白匪軍圓場下。

陳山秀一臉驚恐上。

陳山秀 （唱）

槍聲陣陣殺聲狠，

兩軍交戰驚人心。

撂下飯碗沖出門，

為避災禍隱山林。

下，張翠蘭背著背簍與穿紅軍服的向紅上。

張翠蘭 小向同志，可把你們盼來了呀！

向 紅 大娘，聽說白匪兵在小河口村禍害鄉親，首長派了一個連的紅軍連夜奔襲到這兒，將這群白狗子趕跑了。明天，首長要來這兒開一個重要會議哩。

張翠蘭 那太好了。

向 紅 大娘，村里的人呢？

張翠蘭 唉，別提了，白狗子進了村，可把大伙害苦了，一聽又有大軍來，都躲到山林，避災逃難保命去了。

向 紅 （痛心）連我們紅軍都防上了，看來咱們的群眾工作得加強。

張翠蘭 其實，大伙心里是一直盼紅軍來的，不是還有一半人沒走嗎？（唱）

早盼紅軍天放晴，

灶內生火發笑聲。

金盆打水光四射，

彩霞照耀滿天紅。

向 紅 （唱）

財主住的轉閣樓，

窮人住的茅草棚。

有朝一日天地動，

茅草棚上披彩虹。

張翠蘭 （唱）

午盼紅軍日正午，

油（土）漆桌子擺齊整。

采把香菜紅軍嘗，

早給百姓點心燈。

向 紅 （唱）

石頭磨芯苦又深，

頭難抬來腰難伸。

有朝一日把身挺，

掀倒磨盤轉乾坤。

張翠蘭? （唱）

夜盼紅軍月當空，

騰出房子端板凳。

雄雞三聲聽音信，

抬頭遙望東方紅。

向 紅 （唱）

山上樹木根連根，

世上窮人心連心。

樹木連根吹不倒，

窮人連心能翻身。

張翠蘭 好，這話說到大娘心坎上了，有啥需要幫助盡管說，只要我們能辦到的。

向 紅 同志們行軍打仗快一天了，肚子肯定餓壞了，我急著給他們做一頓飯。

張翠蘭 大鍋我家是現成的，柴米油鹽……

向 紅 這些我們都有，就是沒菜。

張翠蘭 菜有呀，就是不多了。你看茄子、豆角、黃瓜，被白匪兵糟蹋了不少，只剩下藤上結的大南瓜，要多少，盡管摘。

向 紅 大娘，這菜園是你家的？

張翠蘭 呃，不，這是我鄰居山秀家的。

向 紅 大娘?。。ǔ?/p>

我們紅軍有紀律，

時刻保護民利益。

主人不在亂摘菜，

這與白匪無差異。

這事若是傳出去，

非得處分遭禁閉。

張翠蘭 （唱）

主人本是我侄媳，

要啥拿啥沒問題。

向 紅 這恐怕不行。

張翠蘭 我說行就行，她這菜本來就是賣的，回來給她錢就是了。來，你不摘了我來摘。

向 紅 那就摘幾個大南瓜吧！

張翠蘭 大南瓜好，一個，兩個，三個……

向 紅 大娘，有七個就行了。（掏一銀元）這錢咋付？

張翠蘭 什么錢不錢的，我先用背簍背回去，幫你切洗去。

向 紅 哎，這哪行?。。ǔ?/p>

大娘熱情心良善，

她哪知紅軍條條紀律嚴。

公平買賣走在先，

更不能拿群眾針和線。

誰個膽敢有違犯，

紀律嚴懲不放寬。

大娘不知個中緣，

我在園邊犯作難。

對！一條妙計上心間，

我叫它南瓜藤上長銀元。

陳山秀暗上，遠遠看見向紅下。

陳山秀 （唱）

槍聲已停村平靜，

走出山林心難寧。

看到菜園有人影，

不知成了啥情形？

（山秀走到菜園眼大睜）

茄子豆角早被禍害凈，

南瓜丟了七個整。

國軍紅軍都是兵，

歪嘴和尚無正經。

白的紅的都害咱老百姓，

窮人含淚難抗爭。

山秀氣憤、跺腳。張翠蘭上。

張翠蘭 （唱）

聽說銀元留瓜藤，

急急趕來探究竟。

（白）山秀，你總算回來了。

陳山秀 嬸，你總把紅軍說得那么好，可照樣不打招呼，就摘我的南瓜。

張翠蘭 你真是錯怪他們了！那七個南瓜是我幫他們摘下來的，侄媳婦，快在南瓜藤上找東西。

陳山秀 找啥東西？

張翠蘭 你們家瓜藤上長出銀元了。

陳山秀 啊，瓜藤上長銀元……好，我找。咦，大嬸，沒有哦！哦，在這兒，一塊銀元長在這兒。

張翠蘭 山秀啊，這哪是長出的一塊銀元哪，分明是在我家用大鍋做飯的向同志放在上面的呀！

陳山秀 我看是個女紅軍。嬸，女的也能當兵，那男人呢？

張翠蘭 男人都打白狗子去了。侄媳婦，紅軍講究的是男女平等，男的管打仗，女的管后勤，洗衣做飯，照顧傷病員，這銀元就是那向同志放在這里的。

陳山秀 七個南瓜，給了一塊銀元？（唱）

手握銀元思緒翻，

股股暖流涌心間。

一天發生事兩件，

誰對誰錯盡了然。

上午國軍來摘菜，

強取豪奪不給錢。

下午紅軍摘南瓜，

留下一塊大銀元。

山秀活了三十年，

這樣軍隊真少見。

八角帽上綴五星，

映紅眼前半邊天。

苦盡甘來好喜歡，

滿臉笑顏心里甜。

張翠蘭 山秀，你明白過來就好。紅軍真是咱老百姓的隊伍??！

向紅上。

向 紅 大娘說得對呀?。ǔ?/p>

我也是窮出身歷經磨難，

給人做童養媳忍饑受寒。

井岡山上紅旗展，

脫離苦海把軍參。

今隨紅軍到陜南，

帶來起死回生丹。

撒在山上花果艷，

窮人吃了把勁添。

青年吃了心紅透，

老漢吃了變少年。

革命能把一切變，

帶領窮人奪江山。

陳山秀

張翠蘭 好。

一戰士押匪兵甲上。

向 紅 小王，這是怎么回事？

戰 士 向紅姐，我們在挨個審查時，這個白狗兵交代說，他們欺負一個民婦，不但調戲了人家，還強摘了人家一大筐菜。首長聽了后，就讓我押著他，拿著從他兜里搜出的一塊銀元來付菜錢。（對甲）把錢掏出來。

匪兵甲 給你。（低頭給山秀，山秀不接）

向紅接過來，給山秀。

張翠蘭 呸，現眼現報了吧，別看你們鬧得歡，這回照樣納清單。

向 紅 押下去吧。

戰 士 走。（押甲下）

陳山秀 一會兒工夫，手里就有了兩塊銀元，大妹子，這塊銀元是你放在瓜藤上的！我不要。

向 紅 大嫂呀?。ǔ?/p>

窮人革命如潮卷，

共產黨領導把身翻。

陳山秀 （唱）窮人跟定共產黨，

張翠蘭 （唱）好比走路看指南。

向 紅 大嫂，明天紅軍要在小河口村召開一個重要會議，需要蔬菜。這一塊銀元你先收著，算是訂金，我們走時再細算，多退少補，你看行嗎？

陳山秀 行！行！向同志。（握向紅的手）

（對張）大娘，紅軍來了，咱窮人就真的有依靠了，太好了！飯菜做好了嗎？走，我和你們一塊兒做去。

向 紅

張翠蘭 好好好?。ㄈ撕铣?/p>

南瓜藤上長銀元，

佳話一段四方傳。

紅軍愛民好傳統，

千古流芳史明鑒。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