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夜景油畫創作的詩意構建
——由顏文樑《月光河》談起

劉光煒

廣東建設職業技術學院建筑設計藝術學院

一、顏文樑的夜景油畫創作

提到夜景油畫，中國的油畫家顏文樑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顏文樑創作過許多的風景油畫作品，其中夜景油畫首屈一指、獨樹一幟。早在1912 年顏文樑就自行試制油畫顏料并由此創作出了首幅油畫作品《石湖串月》，這也是中國早期的夜景油畫代表作。此后他更是創作出了諸如《月光》、《月夜》以及《月光河》、《雪霽》、《黃昏》、《楓橋夜泊》等夜景油畫作品。其中《月光河》很好地為我們展示了什么叫作寫實風格，《月光河》作品體現了畫家小筆觸層層鋪掃，以柔帶寫，色層堅實的繪畫特質。此作以西方人所能夠達到的嫻熟的形式，精湛而又準確地把握了對中國風景的感受，營造出了一派安詳、寧靜的月夜氛圍。顏文樑通過色彩處理和筆觸的利用，能夠對整個繪畫結構進行合理展示，同時也能夠體現出光色的豐富變化性。

顏文樑的夜景油畫作品構思精巧且刻畫真實、細致，在色彩運用上簡單明快，并且顏文樑善于采用西方油畫的表現手法融合中國民族特色，從而創作出了一幅又一幅夜景油畫佳作，其油畫《楓橋夜泊》更是在1984 年斬獲第六屆全國美術展覽榮譽獎項。

二、夜景油畫的審美獨特性

1.夜景油畫的朦朧性。

無論是古典主義還是現實主義油畫都盡可能追求所描繪對象的客觀與真實性，因此整體上來說油畫作品會給人一種具體、實在的視覺感受。但是夜景油畫算是一個例外，它具有一種特殊的朦朧性，例如法國巴比松畫派代表人物柯羅在《孟特芳丹的回憶》油畫作品中就運用了朦朧手法展示畫面之美，畫面中的湖邊森林一角晨霧初散，清新的林地同湖面蒸發的水汽共同構成了一種溫潤朦朧的視覺畫面，湖面樹影婆娑，霧中的湖景卻更富有詩情畫意，也正是因為柯羅這幅油畫讓人們意識到：朦朧的畫面也可以是一種美，即后來美學家們所言的朦朧美。

夜景油畫由于所展示的是黃昏后的景象，光線不同白晝那樣明澈清晰，因此在畫面上多以昏暗、朦朧為主，夜景中的事物也是呈現出同樣朦朧的效果，讓人不由產生一種一探究竟的好奇心理，給人以無窮的想象空間。并且，月光較為柔和、暗淡，月光下的萬物也富有層次感，加之燈光的襯托，夜景畫面更是能夠呈現出豐富的視覺色彩，如霓虹燈的紅與熒光燈的藍等，讓人眼花繚亂，這也是夜景油畫朦朧美的重要成因。

2.夜景油畫的色彩美。

上文提到，夜景中不僅僅具有天然的月光、星光等，同時也具有社會中的人造光因素，如燈光，因此夜景油畫在色彩表現上也是獨具美感的。由于月光為反射光，配合星空的反射光作用，天空在黑夜中會由黑色轉向深藍色，這也是夜景自然光中的主要基調色。在微弱光線作用下，夜景中的深藍色表現為偏冷的暗藍色，并且夜晚的光線反射作用明顯弱于白天，因此很多事物在夜晚中難以顯現。在城市夜景中，主要光源為燈光，燈光的顏色純度高且飽和，在夜晚各色燈光會照射到物體上，從而會改變夜色中物體的表面顏色，例如綠色植物在藍色霓虹燈下也會呈現出淡藍色，相較于白天的單一光線色彩，夜景的色彩選擇更多元，更具色彩美感。

3.夜景油畫的抒情性。

夜景油畫還具有顯著的抒情性特點，一方面夜景油畫的創作方式往往帶有回憶的色彩，于是給創作者留有極大的發揮空間，具有創作者的主觀色彩。例如梵高的《星月夜》，畫家不是靠直接觀察，而是采用虛構的形與色創造出來的一幅佳作。黃色的星、橘黃色的月形成扭曲的漩渦，原本靜謐的天空也變得活躍起來。從油畫作品中，很多人能夠感受到梵高內心中壓抑的某種情緒，高度夸張的變形與出人意料的顏色搭配讓人有種眩暈的感受，這就是創作者梵高在夜景油畫中所想要傳達的情緒：躁動不安、無所適從。當然夜景油畫還具有浪漫氣息，月色、星空、柔光下的景致無不讓人感到充滿幻想，例如庫茵芝的夜景油畫《第聶伯河上的月夜》，深暗色的河床上河水波光粼粼，觀眾似乎也能夠聽到第聶伯河的滾滾濤聲，正如一首抒情詩，這幅夜景油畫浪漫唯美，令人神往。

三、當代夜景油畫的詩意構建剖析

1.傳統文化與古典人文精神的植入。

當代夜景油畫在詩意構建的過程中，自然是離不開傳統文化與古典人文精神的植入，其中較為典型的就是宋畫美學思想。中國古代繪畫美學，可以說在宋代發展到了最高峰，宋代時期繪畫的特點就是查勘物象，創作者能夠精妙地將人物與動植物的狀貌特征展示出來。宋代大儒朱熹創建了更為完整的儒教思想體系，也就是后來的新儒學，這個思想直接影響到了繪畫領域，不同于唐朝人所崇尚的虛無的特點，宋代繪畫創作者更注重寫實，創作者更趨于對世俗生活進行內省，也是對朱熹“格物致知”思想的一種很好體現。宋畫中的花鳥小品纖毫畢現，淋漓盡致展示出了物態的精微與真實，而這種思想也隨著時代變遷得以代代流傳，并被智慧的國人運用到了油畫創作領域。例如顏文樑的夜景油畫往往空間結構相對比較豐富?！对鹿夂印?、《庭院月色》、《雪夜》、《浦江夜航》、《楓橋夜泊》、《月夜》、《載月歸》、《石湖串月》等作品都有這種共性，空間結構憑借一條蜿蜒伸展的河流將空間拉向無盡深遠。以《國慶十周年》為例，通過寬闊的馬路為基準線，依靠路的延展性將空間結構進一步拉開。他的油畫經常采用斗方構造，這是因為從透視角度而言，國畫是以高為特征，西畫是以平為遠方的表達形式。國畫往往會把景物畫得很遠，而畫面的長度看上去也會被無線無限放大。

國畫不僅僅是畫的一種形式和類別，而是感情表達的一種渠道。對于國畫來說，并不是越高越好，越長越好。顏文樑敏銳地察覺到了油畫是以平來表達距離的遠近，這也和西畫的焦點透視有著密切的關系。這正是因為如此，顏文樑往往會靈活運用精確透視方法，并能夠做到精準地識別。這樣的畫面往往看起來更加的透亮，給人以一種較為舒暢的感覺，也可以給人一種較為通透的感覺。從而給人一種朦朧之美，也從另外的層面展示夜景油畫的魅力。

2.西方古典寫實油畫技法的塑造。

西方古典寫實油畫技法也對當代夜景油畫的詩意構建出力不少，簡單來說西方古典油畫最主要的特點就是逼真塑造，它在技法上分為兩種，即丹培拉畫法與直接畫法。前者是油畫創作技法中較為經典且運用廣泛的畫法，主要是以蛋清混合馬膠作為媒介劑來調和色彩，這樣在有色底上就會形成一個特殊的素描效果，繼而用色彩反復罩染完成繪畫。后來，崇尚簡單技法的油畫家們逐漸發明了直接畫法，其實，無論是丹培拉畫法還是直接畫法，其技法塑造都具有如下特色：首先，在色彩表現上，富有濃郁的民族風格，并且會采用較大的體積色塊來表現重點，在關注度上也逐漸由整體轉向了局部；其次，在創作筆法上，側重畫面整體，并且對局部刻畫也非常注重，這就使得油畫無論是整體感官上還是局部視覺上都具有層次美感；最后就是著重采用寫實手法來表現畫面。這里所說的寫實是指作品對象多為實物，創作者僅僅借助影像與光等進行細微修飾，這也是當下夜景油畫偏重寫實主義的原因之一。

也正是有了西方古典寫手的油畫技法，夜景油畫的創作在題材選擇上更具生活氣息和多樣性，而在色彩表現上既可單純，也可豐富，這無形中為詩意表達增添了許多可能性。

3.現代構成理念的引入。

構成是現代藝術學中的概念，主要是將點、線、面、色彩以及結構、技法等基本元素依照一定形式美法重新排列組合，從而創造出一種新的美學形態。③現代構成理念中主要有平面構成、色彩構成以及立體構成等，引入到夜景油畫中也為詩意構建效果起到了點睛的作用。就平面構成而言，以法國油畫家米勒的夜景油畫《月光下的農場》為例，星空與農場圍欄是兩個主體，星空中的月亮、云層以及農場中的羊羔、小車、干草等也輪廓分明，畫家通過大小、聚散分布以及虛實組合等使整個夜景畫面有了層次感和真實感。除此以外，構成理念中的極簡主義思想、現代藝術中的抽象主義等處理手法與審美取向，對于當代夜景油畫創作均具有很強的借鑒意義。

4.當代社會主義建設成果的表現。

當代的夜景油畫作品多以城市夜晚風貌或新農村夜景為題材，這些作品同時見證了我們生活的巨大變化與社會主義建設的豐碩成果。無論是都市夜景，還是鄉村夜景，夜晚對于現代人的意義同以往有了明顯的不同，在過去的時代中，生產力落后，夜晚是勞動人民休息的時候，并且夜色中的星星點點伴隨著萬家燭光，人們對于那時候的漫漫長夜有莫名的擔憂感；如今時代變遷，生產力大幅度提高，新中國成立后社會主義建設事業蓬勃發展，經濟蒸蒸日上，在信息化時代中，夜色有了獨特的作用，成為了油畫創作者們抒發心中情愫、記錄美好生活的選擇。城市中的夜景絢麗繁華，新農村的夜景也是自然柔和，獨居農家自然特色，燈光下的萬物也更具詩意感受，正如梵高所言：夜間要比白天更有生氣，顏色也更加豐富。例如鐘海宏在新天地的《清風》里，以灰黑為主色調，近處有一束橙黃與粉白兩種顏色交雜裝在瓶里的花束，展示出了大上海夜色之壯美景象，給予觀者愉悅與遐思。

四、結語

夜景油畫在歷經百余年的發展中誕生出了不少杰出的畫家與作品，以顏文樑獨特的夜景油畫創作歷程為引，展現了夜景油畫的審美異象，并通過對夜景油畫的分析和探討，也能夠得出夜景油畫自帶詩意色彩，逐步為大眾所喜愛，其獨特的藝術特征給人以浪漫唯美、寧謐幻想等復雜卻舒暢的感受，這對于我們欣賞與解讀夜景油畫作品具有很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