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估前列腺癌患者的前列腺動脈造影表現

田偉 徐忠偉 周春高 冷斌 施海彬 劉圣

前列腺癌是男性第二大常見的惡性腫瘤，也是全世界癌癥相關死亡率的第五大病因[1]。中晚期及轉移性前列腺癌患者常合并血尿或下尿路梗阻癥狀[2]。目前前列腺動脈栓塞術（prostatic artery embolization，PAE）已廣泛用于前列腺增生患者下尿路梗阻癥、血尿及急性尿潴留的治療[3-4]。國內外少數研究探索性報道了PAE以及前列腺動脈化療栓塞術作為前列腺癌姑息性治療的一種方式[5-6]，但這些研究對前列腺癌的血管造影表現卻鮮有涉及。本研究旨在探討前列腺癌患者的前列腺動脈造影表現及造影過程中是否存在異常表現，同時評估異常造影患者PAE治療下尿路梗阻癥狀或血尿的療效情況。

資料與方法

一、研究對象

本研究回顧性分析2014年10月至2019年12月經活檢證實為前列腺癌并接受PAE治療的患者病例資料。通過泌尿外科、介入放射科等多學科評估，將PAE聯合近距離放射治療或化療作為一種姑息性治療手段用于前列腺癌患者下尿路梗阻癥狀、血尿及尿潴留的治療，同時改善生活質量。入選標準為：（1）存在中重度下尿路癥狀（癥狀國際前列腺癥狀評分（international prostate symptom score，IPSS）≥13和生活質量評分（quality of life，QoL）≥ 3）、血尿或者尿潴留；（2）不適合或拒絕行前列腺根治切除術。排除標準為：全身嚴重感染、對比劑過敏、凝血功能差、嚴重腎功能不全、急性前列腺炎、巨大的膀胱憩室、膀胱結石以及隨訪資料缺失。本研究已經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并獲得患者及家屬的知情同意。

共計61例患者納入研究，平均年齡為（74.7 ±8.2）歲，平均前列腺特異抗原（prostate specific antigen，PSA）為（338.6 ± 145.5）ng/mL。前列腺穿刺活檢提示Gleason評分7～10分。所有患者術前接受CT或者MRI檢查以評估前列腺情況并依據影像學表現進行TNM腫瘤分期，分期均超過T2aN0M0。經過泌尿外科、介入科等多學科會診后，一致同意行PAE治療患者下尿路梗阻或血尿癥狀。術前48例患者曾接受碘粒子植入治療，粒子植入與PAE的間隔時間為1～5 d。所有患者在PAE治療前均簽署了手術知情同意書。

二、造影評估及前列腺動脈栓塞

所有患者術前常規留置導尿管，30%～50%濃度對比劑（碘克沙醇，江蘇恒瑞）10 mL充盈導尿管球囊，以此作為術中前列腺的解剖定位標志。1%利多卡因局部浸潤麻醉下采用改良Seldinger技術穿刺右側股動脈，導入5 F動脈鞘（Terumo，日本），在DSA透視下引入5 F Cobra 導管（COOK，美國）至左側髂內動脈造影，造影角度采用同側斜位35°～55°、頭側10°，以清晰顯示前列腺動脈的起源。若髂內動脈造影未發現閉孔動脈及前列腺動脈，則行同側髂外動脈造影。造影過程中，如果發現腫瘤染色或者動靜脈瘺等異常表現，則超選擇插管至責任血管進一步造影評估。隨后，采用同軸插管方法，在路徑圖導引下將2.7F Progreat微導管（Terumo，日本）超選擇插管至前列腺動脈，造影明確前列腺動脈。根據前列腺動脈造影表現以及與鄰近血管的吻合情況，選擇合適的栓塞材料。若存在動靜脈瘺異常造影表現，則栓塞直徑較大的聚乙烯醇（polyvinyl alcohol，PVA，COOK，美國）顆粒（直徑 300～500 μm），以避免發生急性肺栓塞等嚴重并發癥。若前列腺動脈與鄰近血管存在吻合，則經微導管緩慢注入直徑為180～300 μm PVA顆粒栓塞至前列腺動脈完全閉塞；若不存在吻合，則選擇直徑為90～180 μm PVA顆粒以達到精準栓塞效果。栓塞終點定義為前列腺實質不顯影，靶血管內血流淤滯。同理，通過Cobra導管成襻插入右側髂內動脈，相同的方法栓塞右側前列腺動脈。

三、術后隨訪

所有患者術后住院觀察3～5 d，記錄是否發生并發癥及其相關處理措施。同時術后3個月、12個月通過電話或門診隨訪患者情況，復查前列腺體積、PSA，評估IPSS及QoL。對于動靜脈瘺的患者密切關注PAE的療效變化及可能發生的并發癥。

四、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2.0統計軟件進行數據分析。計量資料以平均值±標準差（± s ）表示。通過改良Fisher精確檢驗比較125I粒子植入患者與未植入患者動靜脈瘺的發生率。通過配對t檢驗比較動靜脈瘺患者術前及術后各隨訪時間點IPSS、QoL的變化情況。P ＜ 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結 果

一、前列腺動脈起源

61例患者完成121側盆腔造影（1側盆腔因髂內動脈主干閉塞未造影） （見表1），共顯示147支前列腺動脈。95側（95/121，78.5%）盆腔側僅有1支前列腺動脈；26側（26/121，21.5%）盆腔側存在2支獨立的前列腺動脈。前列腺動脈起源包括陰部內動脈（46例，31.3%）；膀胱 動脈（40例，27.3%）；閉孔動脈（31例，21.1%）；臀-陰動脈干（23例，15.7%）；臀下動脈（3例，2.0%）；陰部副動脈（3例，2.0%）；臀上動脈（1例，0.6%）。61例患者中，17例（17/61，27.9%）患者的前列腺動脈起源呈左右對稱的特點。此外，前列腺動脈還存在一些非典型起源。2支（2/147，1.4%）前列腺動脈起源于陰部內動脈末端（見圖1），并斜行向上供血前列腺。3例髂內動脈造影未發現閉孔動脈及前列腺動脈，通過進一步的同側髂外動脈造影，發現3支（3/147，2.0%）前列腺動脈起源于髂外動脈的閉孔動脈。

圖1 65歲男性，前列腺癌，右側髂內動脈造影顯示兩支前列腺動脈（分別起自右側陰部內動脈的近端和遠端）

表1 61例患者髂動脈造影前列腺動脈起源分布（n = 61，%）

二、動靜脈瘺

有6例患者造影發現存在動靜脈瘺（5例發生于125I粒子植入患者，1例發生于未植入125I粒子患者）。造影表現為動脈早期前列腺動脈增粗，遠端分支增多、紊亂，其引流靜脈早顯，且部分動靜脈瘺呈彌漫性分布特點（見圖2）。當微導管超選擇插管至動靜脈瘺所累及的動脈造影，其引流靜脈充盈、早顯更加明顯。125I粒子植入患者與未植入患者動靜脈瘺發生率對比顯示，結果無統計學差異[（10.4%，5/48） vs（7.7%，1/13）；P＞ 0.05]。

圖2 72歲男性，前列腺癌，DSA造影可見動靜脈瘺征象

6例動靜脈瘺患者臨床癥狀及術前術后IPSS、QoL評分見表2。其中，2例術前血尿患者PAE術后3 d內血尿自發性消失，且12個月內血尿未復發。所有患者術后3、12個月IPSS、QoL均有改善，IPSS由術前（18.2 ± 8.4）改善至術后3個月（9.0 ± 4.1）（P= 0.005），到術后12個月（8.0 ± 4.1） （P=0.006）；QoL由術前（4.0 ± 1.7）改善至術后3個月（2.0 ± 1.1） （P= 0.003），到術后12個月（1.7 ±1.0） （P= 0.005），均存在統計學差異。所有患者術后均未出現盆腔臟器缺血壞死等嚴重并發癥。

表2 6例動靜脈瘺患者術前情況及術后3、12個月IPSS、QoL評分

討 論

PAE成功的前提是正確識別盆腔內血管及前列腺動脈的解剖。然而，由于盆腔內血管及前列腺動脈存在解剖學變異、動脈粥樣硬化、局部血管迂曲閉塞等特征，使得前列腺動脈識別與插管變得復雜且困難[8]。盡管許多研究已經報道了前列腺動脈的造影表現，但大多局限于尸體解剖或前列腺增生患者[9-14]，前列腺癌患者的動脈造影表現鮮有涉及。本研究結果顯示，前列腺癌患者的血管形態較前列腺增生患者略有不同，前列腺癌患者前列腺動脈管徑增粗，遠端分支增多、紊亂，腫瘤血管細小雜亂，而增生患者前列腺動脈大多呈現螺旋狀結構，較為規則、粗細均一[15]。但前列腺癌患者前列腺動脈主要起源與前列腺增生基本相似，包括陰部內動脈、膀胱動脈、閉孔動脈、臀-陰動脈干。同時，我們發現部分前列腺動脈起源于陰部內動脈末端和閉孔動脈（髂外動脈發出），這與Bhatia等[16]的研究結果類似。在本研究成功造影的121側盆腔中，95側（95/121，78.5%）盆腔側只有1支前列腺動脈，26側（26/121，21.5%）盆腔側存在2支獨立的前列腺動脈。這項結果與既往文獻中的結果存在差異。Bilhim等[17]在2010年通過50例盆腔造影發現24%的單側盆腔存在兩支前列腺動脈；隨著時間的推移，樣本量逐漸擴大，2012年Bilhim等[9]在150例盆腔造影中發現單側盆腔存在兩支前列腺動脈的比例達43%。隨后Zhang[11]和Wang[10]在DSA的基礎上結合錐體束CT發現單側盆腔存在兩支前列腺動脈的比例分別為3.6%和7.4%。這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DeMerit等[18]的研究結果，即前列腺內部可能存在多個血管室間隔，需要多支前列腺動脈參與供血。但各研究間比例又不盡相同，這可能與研究人群、檢查手段及認知差異有關。

本組病例中，6例患者行髂內動脈造影可見動靜脈瘺。這種動靜脈瘺的形成是盆腔內動脈與周圍靜脈之間的異常溝通所致，究其原因，我們推測存在以下原因：（1）前列腺活檢或者125I粒子植入所致的醫源性動靜脈瘺。盡管統計學結果提示動靜脈瘺的發生率在125I粒子植入與未植入人群中無顯著差異，但是由于納入樣本量較小，存在選擇偏倚等因素的影響，不能否認125I粒子植入會造成醫源性動靜脈瘺的可能。另外，PAE術前前列腺穿刺活檢可能與動靜脈瘺的產生也存在一定的相關性。（2）腫瘤侵犯鄰近血管導致動靜脈瘺。6例動靜脈瘺患者中有4例TNM分期超過T4N0M0；MRI提示前列腺腫瘤巨大且形態不規則，已侵犯膀胱、直腸或精囊，而前列腺周圍還存在著豐富血管，當多處靜脈血管壁被腫瘤侵蝕時，可出現彌漫性分布的動靜脈瘺。因此，醫生栓塞過程中需要留意動靜脈瘺，避免非靶器官異位栓塞不良事件的發生。本組6例動靜脈瘺患者，術中均先用大顆粒PVA（300～500 μm）栓塞動靜脈瘺，然后根據周圍血管的吻合情況選擇合適的PVA顆粒（90～180 μm或180～300 μm）栓塞前列腺動脈，術后短中期內取得了較好的療效，同時住院期間及隨訪期內未出現盆腔臟器缺血壞死等嚴重并發癥。

本研究也存在一些不足：本研究是單中心、回顧性研究，觀察樣本量偏小，研究結果存在局限性；本研究中前列腺動脈評估單純使用DSA，術前缺乏CTA、MRA或錐體束CT等檢查進一步分析，然而DSA對部分微小供血動脈顯影不如錐體束CT以及MRA靈敏；未評估前列腺穿刺活檢與動靜脈瘺的關系。

綜上所述，前列腺癌患者的前列腺動脈起源主要有陰部內動脈、膀胱上動脈、閉孔動脈、臀-陰動脈干，與前列腺增生患者基本相似。此外，部分前列腺癌患者存在動靜脈瘺這一異常造影表現，但只要術中選擇合適栓塞材料，PAE治療前列腺癌源性下尿路梗阻及血尿癥狀仍然是安全、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