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浮沉半盞茶

楊 曄

人生莫過一杯茶，浮沉有時，起伏有日。

喜歡品茶的人，更熱衷賞茶。茶浮于水面，不急不緩，任由水浸潤著，逐漸舒展身段，在水中曼妙地輕舞，然后一枚兩枚，次第落下，悄無聲息，最后都在杯底沉寂，輕輕觸碰著，疊加著，不擁也不擠。

喝茶心態要穩，急了喝不了熱茶，等茶涼了也品不出茶的味道。喝茶看似簡單，不過拿起放下。品茶卻是回味人生，其中的味道由苦到甜，其中的經歷不過是拿起來，又放下，放下來，再拿起。

端起一杯茶容易，放下一杯茶也不難。然而世事拿起來可能是沉甸甸，放下去卻是很依戀。浮在水面的茶終歸不會長久，亦如浮躁的名利，茶葉最終都在杯底安穩下來，散發出茶的本色，無論是碧透，是紅潤還是琥珀，亦或是深褐。人生更是如此，浮躁的人生永遠悟不出腳踏實地的真諦。

世上之所以總有糾結不清的情感，總有擺脫不掉的煩惱，總有欲罷不能的名利，無非是拿不起，也放不下，抑或是不敢拿起和舍不得放下。

張愛玲對胡蘭成的愛戀深入到骨髓里，甚至情愿卑微成塵埃里的一朵花，但得知胡蘭成已移情別戀且已安頓下來，就大膽回復“已經早就不愛了”。曾經胡蘭成是她愛不釋手的一盞茶，而如今這盞茶已經心甘情愿地轉入她人的掌心，她沒有哭哭啼啼地去央求，她寧愿放下這杯茶，也不愿捧著空杯獨對。她說過，“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蘇軾一生三起三落。因“烏臺詩案”被貶，依然有“亂石穿空，驚濤拍岸”的豪邁和“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的感慨，更有“我欲醉眠芳草”的率真和“莫教踏碎瓊瑤”的閑適。如果經歷了一次打擊就一蹶不振，肯定不會有后來的崛起。蘇軾放得下“蝸角虛名，蠅頭微利”，能安然靜享“清風皓月，千鐘美酒”。蘇軾瀟灑豁達，拿得起，放得下，拿起時，不狂傲，放下時，不沮喪。達到了“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的豁達人生境界。

其實品茶就是參悟人生，而一切參悟，終歸自渡，看破人生起伏。如果我們能夠達到“品茶是茶，悟茶不是茶，參透茶還是茶”的境界，也許我們就能領悟茶禪一道的真諦了吧！

茶的生命是短暫的，而茶的使命是永恒的。歲月這杯茶，靜好是回甘的甜美，然而更多的是苦澀的回味。茶可清心，清心的其實不是茶，是飲茶者的本心。不懂茶的初衷也根本不懂人生的真諦，心不靜的人難以坐在茶前，心不靜的人不會懂茶的禪意，心不凈的人悟不出茶的玄機，心不清的人品不出茶的味道。

如果有擺脫不掉的煩惱，暫且靜觀浮沉半盞茶吧。心平則浪靜，就會不困于心；心清則云淡，既往不戀能放得下，當下不染能拿得起；花開即賞，花落不悲，不問將來，不問過往，未來不迎，遇事不亂。沒有什么是一杯茶不能悟透的，如果不行，且再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