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曄教授辨治晚期肺癌經驗*

馬玥 徐振曄 王立芳

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龍華醫院，上海 200032

癌癥是當今世界對人體健康和生命威脅最大的疾病之一，肺癌則是最常見的惡性腫瘤之一，比較近年來國內外肺癌發病率和死亡率趨勢，我國肺癌死亡率仍呈逐步上升趨勢[1]，據調查全國發生4292，000例新發癌癥病例和2814，000例癌癥死亡病例，其中肺癌是腫瘤死亡的主要原因[2]。大量臨床實踐表明，中醫藥對于這一重要的臨床和研究難題的治療有著獨特的優勢，它有著明顯提高患者生存質量、減輕患者痛苦的作用，在其研究和發展中承擔重要的責任。徐振曄教授是上海市名中醫，上海中醫藥大學中醫腫瘤學科帶頭人，教授、博士生導師，從事中醫藥防治惡性腫瘤臨床、科研四十余載，對于晚期肺癌治療，思辨嚴謹，譴方用藥獨到，療效顯著于臨床實踐。其中益氣養精的學術觀點貫穿于治療始終，對于腫瘤的控制，癥狀的緩解，患者生存質量的提高有著積極作用?，F將徐振曄教授辨治晚期肺癌經驗病例一例介紹如下。

1 驗案舉例

高某某，男，71歲，2007年9月28日初診，主訴:確診左肺癌1月余伴乏力2周?；颊?007年6月28日出現咳嗽痰血，于崇明中心醫院檢查胸部CT示左肺腫塊。2007年7月28日－8月18日在肺科醫院住院，8月8日左肺穿刺病理示少量異型細胞傾向腺癌，骨掃描及頭顱CT均無特殊，患者拒絕手術治療。8月底全身關節疼痛、病情加重在我科接受中醫治療?？滔掳Y見乏力、多汗，微咳少痰，手肩痛，納一般，便調，寐安。神清，精神萎靡。舌淡，苔白膩，脈細。西醫診斷:支氣管肺癌(原發性左下葉腺癌)。中醫診斷:肺癌(精氣兩虧)。治則:益氣養精，解毒散結。方藥:肺巖寧方加杏仁9g，魚腥草30g，威靈仙30g，鉤藤15g，制川草烏各9g，川芎24g，赤芍15g，白蒺藜24g，玉竹15g，雞內金12g。

至同年10月23日二診，服用上方后患者乏力、咳嗽緩解，汗止，身痛緩解，舌脈如前。續上方減威靈仙，鉤藤，制川草烏，川芎，赤芍，白蒺藜；見口干口苦，舌紅苔少，加北沙參30g，黃芩15g。續服。

患者于2007年11月－2008年2月間行NP化療(NVB40mgd1d8，DDP130mg)4次，化療后出現乏力、口干、自汗、胃脹等癥狀，期間服用抗瘤增效方加減，咳嗽痰血緩解，乏力減輕，化療毒副反應減小?；熃Y束使用中藥肺巖寧方加減治療至今，已存活10余年，期間咳嗽痰多則加枇杷葉12g，口干咽燥則加麥冬12g，五味子9g；汗出咳血則加碧桃干30g；心慌胸悶則加丹參15g；身痛麻木則加地龍9g。

2 按 語

2.1 求本溯源，審查辨病 患者年過古稀，五臟皆衰，天癸盡矣，正氣不足，復感毒邪，邪留久羈，體內陰陽失衡，氣滯血瘀邪毒交結成腫塊，痼結日久，而致精氣兩虧之象?！罢龤獯鎯?，邪不可干”[3]，晚期肺癌患者說明肺癌已經達到晚期，說明病情已經比較嚴重，因為這個階段的腫瘤已經出現了擴散的情況，癌細胞已經出現轉移，素體正氣虧虛，邪毒乘虛而入，肺氣郁結，宣降失司，氣機不暢?？梢砸驓鉁卵?，阻塞絡脈，津液輸布不暢，郁結為痰，痰氣交阻，日久逐漸形成肺部腫瘤，此為因虛而得病，因虛而致實。徐振曄教授認為肺癌的病機為腎精虧虛、絡虛不榮、痰瘀互結、痹阻絡脈，以久病及腎、腎精虧損、骨失所養為主，加之久病入絡、脈絡瘀阻、形成癌毒滯留。腎為先天之本，肺癌其標在肺，其本在腎，它的發生發展離不開其先天稟賦的缺乏和正氣的虧虛。腎藏精，主蟄守位，腎陰陽失調，各臟陰陽之本失衡，機體精氣失度，“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精氣虧虛以致機體凝結成巖。

2.2 辨證論治，中西貫通 “精氣奪則虛”，徐振曄教授辨證論治獨到提出晚期肺癌以益氣養精解毒散結為治療大法分階段治療?；熓浅Ｒ姷姆伟┲委煼桨?，化療需要做多久要根據肺癌類型和分期而定，患者于2007年11月－2008年2月間行化療4次，化療期間可能出現不同程度的副作用，多表現為神疲乏力、腰膝酸軟、口干舌燥、食欲缺乏、手腳麻木、毛發脫落、免疫力低下等精氣兩虧之象，極大降低患者生存質量。因此徐教授提出益氣養精為主分階段治療晚期肺癌的學術觀點和治療方法，一方面重用益氣養精補腎中藥扶正，另一方面用抗癌解毒中藥驅邪，取得良好療效[4]。分階段治療，化療期間抗瘤減毒為宜，益氣養精、清熱化濕、注重和胃?；熃Y束后，則以解毒散結，其間益氣養精貫穿，抗腫瘤生長轉移，扶正與驅邪并進。治療先以攻毒祛邪為主，有效的驅邪扶正，接著穩中求進、反復調節機體陰陽平衡，貫穿運用肺巖寧方益氣養精、解毒散結為主，方中以生黃芪“為補氣諸藥之最”(《本草求真》)，補氣健脾；黃精“補氣血而潤，安五臟...填精髓，助筋骨”(《本草分經》)，滋補肺脾腎之陰；仙靈脾“補腎虛，助陽”(《醫學入門》)，益精堅骨；山萸肉“補腎氣，興陽道，添精髓”(《藥性論》)，補益肝腎，秘精助陽；七葉一枝花、干蟾皮等攻毒抗癌，消腫散結。諸藥相合，共奏益氣養精、解毒散結之功，攻補相宜以達驅邪不傷正、扶正不滯邪，陰陽并補以達陰平陽秘，抗瘤抗癌，提高患者生存質量。全程在注重補腎扶正培本內涵基礎上，從源頭對腫瘤發揮控制作用，重視調節機體陰陽平衡，維持內環境的穩態，病證結合固本清源[5]。

2.3 洞悉癥治，整體審詳 徐教授在晚期肺癌的防治過程中，以人為本，以關注病人為中心，以提高醫療護理服務質量，整體審查，在洞悉主癥關鍵的同時，全面兼顧次癥、兼癥，結合舌脈，主次分明，思辨嚴謹的“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譴方用藥。

2.3.1 咳嗽咳痰主癥 患者早期咳嗽痰血，在積極用藥治療轉歸過程中，間斷出現咳嗽咳痰癥狀，咳嗽咳痰為晚期肺癌常見癥狀，刺激性咳嗽、咳血痰，多因痰熱上擾，肺失清宣而致，且常痼結難消，徐教授臨床常采用杏仁、魚腥草、枇杷葉清肺化痰、降氣解毒，用于咳嗽痰多之癥，以適當攻邪既是安正。杏仁“能散能降”(《本草綱目》)，既可止咳平喘宣肺，又能潤腸通便緩解化療引起的便秘；魚腥草清熱解毒消癰，氣得以緩，頑痰得消；枇杷葉“止咳嗽，消痰定喘，能斷痰絲，化頑痰”(《滇南本草》)，清肺降逆，亦安胃氣養肝腎。

2.3.2 觀詳舌脈，合參論治 舌脈的變化對于疾病的發生、發展、轉歸和預后有重要意義。晚期肺癌患者常見舌質紅少苔、脈沉細，常用北沙參“養肺陰，清肺熱，祛痰止咳”(《中藥志》)、天冬“潤燥滋陰，清金降火”(《本草綱目》)、麥冬“潤肺清心，瀉熱生津”(《本草分經》)等，以取沙參麥冬湯滋養肺陰、清熱生津之意。遇苔黃厚膩、脈細數，為濕邪較重，常用黃芩、蒼術等清熱燥濕；遇舌質淡胖、脈沉遲，則加量生黃芪以補氣健脾。徐教授在臨床重視觀察舌脈，認為舌脈能夠反映臟腑陰陽氣血虛實，了解胃氣的強弱、病邪的深淺、預后是否良好。

2.3.3 顧護脾胃，貫穿始終 “留得一分胃氣，便有一分生機”，方中顧護脾胃貫穿始終?；颊呋熀蟪⑽腹δ苁д{，出現惡心嘔吐、痞滿、納呆、便秘等癥狀，晚期肺癌患者不僅邪氣內結影響脾胃運化，而且長期使用攻伐之藥易傷及胃氣，脾胃為氣血生化之源，脾胃虛弱，機體陰陽失衡，正虛不能抗邪，生活質量也明顯下降，徐教授一向重視脾胃功能的調理，故在治療中注意調理脾胃和顧護胃氣，喜用四君子湯、二陳湯、左金丸等經方，加雞內金、木香、白扁豆、生山楂、炒谷麥芽等益氣健脾、理氣和胃[6]。

3 小 結

患者年過古稀，臟器衰敗，天癸盡矣，正氣虧虛，體內陰陽氣血津液失度，氣滯血瘀邪毒交結成腫塊，痼結日久，而致內在本質精氣失調，外在表象一派虧虛之癥。徐教授認為治療當以益氣養精、解毒散結，扶正祛邪兼顧，調整陰陽平衡。方中杏仁、魚腥草、枇杷葉清肺化痰、降氣解毒，用于咳嗽痰多之癥；徐教授一向重視脾胃功能的調理，故方藥顧護脾胃貫穿始終，此例使用雞內金健運脾胃，亦澀精活血化瘀；北沙參、麥冬、五味子滋養肺陰，徐教授常用以舌紅少苔患者，兼顧口干咽燥之癥；川芎、地龍益氣通絡，活血化瘀，可通肺絡；威靈仙通行十二經，制川草烏散寒溫經止痛，則對癥于肺癌身體疼痛兼癥；鉤藤息風止痙，可用于頭暈目眩之癥。此患者為晚期惡性腫瘤，研究表明肺癌的總體預后較差，現階段尚未找到較好的治療手段，5年生存率大概只能達到2%－15%，且據統計肺癌的五年相對生存率較各類癌病是極低的為19%[7－8]，而通過徐教授經驗方肺巖寧積極治療，延長生命，在抗癌抗瘤、緩解疼痛、提高患者生存質量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該患者病情穩定近10余年之久。